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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在聊天的過程之中，武小陽問起了這個老山羊的經歷，老山羊並沒有隱瞞，半是吹著牛誇著張，半是自己嘲笑著自己，講出了他的經歷。

「殺人如麻？」武小陽不由得覺得自己的頭髮都豎了起來。

張賢也豎起了耳朵來，山林里，他只聽到不知名的鳥兒在歡快的鳴叫著，剩下的便什麼都聽不到。

此時，山間的濃霧已經稀薄了下來，從山谷里走出來的時候，可以看到東邊的太陽已經爬到了半山，露出了一個紅彤彤的臉來。

「第三個是曾其順，他是個獨眼龍，所以外號叫做曾獨眼！」老山羊告訴他。

「怎麼有這麼多呀！」

「散開！」老山羊卻彷彿是聽到了什麼，低聲地告誡著眾人，當先地向小路邊上的草叢中鑽去，彷彿是聞到了什麼氣味的獵狗。

「白桿兵？」武小陽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了，這個名字他連聽都沒有聽過。

武小陽的嘴巴一直是閑不下來的，這在七十二軍里也算是有名了。走了一段路程，他便有些耐不住寂寞起來，知道張賢是不有名的悶聲蟲，問幾句也答不來一句的人，所以緊走了兩步，趕上了老山羊的步伐，邊走邊跟他閑聊起來。張賢也緊走兩步，趕上了他們的落下的距離，緊隨著他們的身後，於是兩個人的問答也全部落進了他的耳朵里。

「是！」老山羊點著頭，深惡痛覺地道：「這個向二麻子還因為殺人如麻，大家才會這麼地叫他。」他同時解釋著。

「大家還是快趕路吧！」陳大興當先著站起了身來，如此招呼著。

山間，草有些枯黃，卻還帶著些翠綠；小溪邊長著一簇簇的竹子，也不知道是什麼品種，長得不是很高，卻足夠壯觀。山嶺的緩坡面上，顯然是經過開墾的，種著一排排整齊而低矮的茶樹。而越往山裡面走，卻是越漸寂靜，滿眼的松林、柏樹林一片連著一片，偶然其間會有片片的茶子樹林，這種只有一人多高的小喬木，又叫做油茶，因為和圖書它結出來的果實可以榨出油來，那種油被稱為茶油，是一種好吃又比較貴的食用油。只是讓肖劍這個北方人有些詫異的是：在這裏，這個大冬天里，他還看到了漫山開著的潔白的油茶花。

「這股土匪是懷化那邊躥過來的，原來是在懷化跟芷江一帶活動，聽說勢力也很大，也是因為被解放軍圍剿了，所以跑到了我們辰州來，想要入田壯壯的伙，卻被田壯壯推了出來，一個月前，我們縣民兵隊還跟他們打了一仗。他也有上百號人，聽說如今就在下半坡一帶活動。如果打劫你們車隊，十有八九就是他。」老山羊肯定地道。

「那麼，那天搶我們該不會是這股土匪吧？」武小陽猜測著。

「第一個就要數田家寨的拚命三郎田壯壯了！」老山羊道。

「這樣呀！」武小陽點著頭，又問道：「那麼第二個呢？」

原來，這個老山羊是辰州土生土長的漢子，只是少年的時候為了生活，曾經在辰州當過腳夫，沅江上當過船夫，去了常德、洪江以及貴州、湖北等許多地方，後來也是被抓了壯丁，到廣西打過東洋鬼子，他的國語以及槍法，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學來的；只是後來，他的部隊被鬼子打散了，他輾轉著又回到了家鄉來，依然在辰州城裡當腳夫，所以對辰州附近的地形十分熟悉。

「是呀！」老山羊，同時告訴他：「我們這邊原來有一個很有名的女英雄，叫做秦良玉，當初她帶的兵就叫做白桿兵，曾經跟滿清人打過仗；彭大善人就很崇敬這個女英雄，所以彭家堡的武裝也叫這個名字。」

「就是有這麼多！」老山羊告訴他：「每個山頭都有土匪，但是有的土匪還好，不禍害老百姓，只打財主過不去；還有些土匪卻不是東西，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張賢不由得心裏一跳，田家寨？田壯壯？那不正是秀秀的弟弟，自己的小舅子嗎？

「是呀！」武小陽點著頭。

武小陽也m.hetubook.com.com笑了起來，悠悠地道：「你那個時候要是真得當上了連長，說不定現在也是一個俘虜！」

張賢忽然想起來，那天晚上被他打中的那群土匪里有一個胖子，好象是一個頭目，只是並不是獨眼龍呀？只是如今回憶起那個胖子的模樣，隱約還是覺得好象是在哪裡見過，卻又如何也想不起來。

「呵呵，要是我的部隊沒有被鬼子打散，我可能都當上了連長，現在也不會跟你們解放軍在一起！」老山羊笑著告訴武小陽。

「曾獨眼？」武小陽喃喃地念著這個名字。

張賢發現這個老山羊原來也是如此得健談，雖然國語說得並不好，卻還喜歡說。在這個窮鄉僻壤的湘西地區，能夠說出他這番的國語來，顯然也不是個尋常人，這個老山羊一定是見過世面的。

「怎麼了？」武小陽也停止了笑，連忙問著。後面的人也跟著站住了身形。

大家也都緊張了起來，紛紛握緊了槍，往小路的兩邊找地方隱住了身形。

走了一個早上，七個人在一條小溪邊坐下來休息，一邊喝著水，陳大興一邊問著老山羊：「老山羊，從這裏到馬頭山還要走多遠？」

老山羊顯然是看出了大家的疑惑，連忙搖著頭，同時伸出四根手指，告訴他們：「是四個時辰，走近路的話，到中午左右可以到。」

「這一帶的土匪，都懼怕彭家的勢力，所以很多時候都借用彭家的名頭來作案！」老山羊如此猜測著告訴他。

「這股土匪怎麼厲害了？」武小陽問著。

「老山羊呀，你們這裏的土匪有多少呀？」武小陽問著，看來，他對這些土匪也很有故忌。

老山羊轉頭看了他一眼，操著濃厚的湘西國語告訴他：「多了，就跟牛身上的毛一樣多。」

小路上，依然一片得寂靜，過了半天，張賢忽然聽到了由遠而近傳來了女人的哭喊之聲，隱隱約約，時斷時續，正有詫異之時，忽然前面的油茶林中一群鳥兒撲撲地飛入了天際，顯然有和_圖_書人從那個油茶林里走過，驚到了鳥兒。看這情形，走過來的人不會只幾個人，很可能是一群人。張賢不由得看了看身邊的這個老山羊，對這個奇貌不揚的山間漢子越發得佩服了起來，能夠聽到一里地之外的聲音，並且準確地判斷出還是朝這邊走過來的，這份功夫不是尋常人能夠有的，只怕那些專業的土匪們也沒有這個技能。想到這裏，他的心卻不由得一顫，這個老山羊既然有這種高人一籌的本事，莫非也曾當過土匪？

老山羊想也未想，伸出了三個指頭來：「有三個吧！」

「比較大的土匪嗎？」老山羊問了一聲。

老山羊也笑了起來，露出一口由於抽了過多的旱煙而略顯黃黑的牙齒。

眾人整理著自己的行囊，跟著排成隊列，重新上路。

濃霧在山間緩慢地飄移著，看不到遠處一點的風景。雖然說這是在十一月的冬季里，但這邊到底要比北方的山川秀美得多，山還是青山，水還是綠水。

「是！這就是一個畜生！」老山羊忿忿地道：「天見向平，日月不明；地見向平，草木不生；水見向平，混濁不清；人見向平，九死一生！」

老山羊點了點頭，卻是告訴他：「這世上向來是人怕出名豬怕壯，彭家堡我們辰州勢力最大的土司，就是當初連縣長都要看他的眼色行事的。彭家堡是一個很大的村落，他們自己就有白桿兵一個團，別說是土匪，就是國民黨兵也惹不起他們，當年東洋鬼子打湘西的時候，他還帶著那個團的白桿兵去打過鬼子！」聽著老山羊的話，對於這個彭青雲看來印象是極好的。

可是，他的笑聲驀然停了下來，人就好象是受到了什麼刺|激一樣停住了腳步，呆在了那裡。

「這樣呀！」武小陽明白了過來，卻又問著：「你們辰州地面上比較大的土匪都有哪些？」

「可能性不大！」老山羊道：「田家寨在沅江的西面，靠著麻陽，離這裏遠，他們要過了沅江才能到這裏。」

也許是他的舌頭https://m.hetubook.com.com沒有打直，把「四」說成了「十」，當聽到這個數字的時候，大家都愣了一下，熊三娃馬上沮喪了起來，忍不住地叫著：「啊？十個小時呀？」

賀強卻是搖了搖頭，老實地道：「那天我們是在傍晚前出發的，又走的山路，黑乎乎的哪記得路呀，只好跟著前面的人走。」

老山羊怔了怔，跟著哈哈大笑了起來。

想一想，賀強說得也不錯，他雖然也是湖南省的人，老家卻是岳陽那邊的，跟這裏的環境與民風完全不同，也是一個外來人，連當地人的話都聽不懂。

「哦！」武小陽隨口應了一聲，也不知道聽沒有聽說過秦良玉這個人，不過張賢卻是知道，這個叫秦良玉的是明朝末年抗清的人物，曾被崇禎皇帝封為了大都督，是歷史上不多見的一位巾幗英雄。

「這個向二麻子原來也有幾千的隊伍，跟沅江西岸的田家寨分庭抗禮，只是在前幾個月解放軍打過來的時候，他不知高低也是去搶糧，這幾千人被打得落花流水，很多都被打沒了，他卻帶著幾百人跑進了深山裡，時不時的還出來禍患一番。」說到這裏，老山羊還有些可惜，顯然是因為當初解放軍沒有把這支土匪剿滅乾淨而有些不滿。

老山羊轉過了臉來，卻是帶著一種疑惑，半天才搖了搖頭，反而問著：「你怎麼會這麼想呢？彭家堡的彭青雲老爺是我們辰州最有名的大善人，他怎麼會是土匪？」

陳大興卻是又問著賀強：「小賀，到馬頭山，你還認得路嗎？」

「哪三個？」

「噓！」老山羊把食指放到了自己的嘴邊，示意著大家不要出聲，他卻是在側耳頃聽著。

武小陽想了想，又問著：「老山羊呀，我們去馬頭山會不會遇上這些土匪呢？」

這隻隊伍里，老山羊一直是在前面帶著路，緊跟在他後面是的武小陽，然後是張賢、肖劍和賀強，熊三娃與陳大興走在最後面。

「嗯！」武小陽點著頭。

武小陽點著頭，又問著：「彭家堡是不是這裏最大的和-圖-書土匪窩？」

大家這才恍然大悟，肖劍當先地笑了起來，打著趣：「呵呵，老山羊呀，剛才你那一句話，把我們都嚇了一跳，以為要走到晚上半夜裡去呢！」

「向二麻子？」武小陽念著這個名字，覺得好笑，問道：「是不是這個人臉上有一臉的麻子？」

聽到老山羊這麼一說，武小陽不由得愣了，卻是道：「那天晚上搶我們車隊的，就說是彭家堡的人。」

這個頭上纏著包頭布的當地人想了一想，用著還不是很熟練的國語告訴他：「照我們這麼走，還要四個時辰！」

「第二個是向二麻子向平了。」

聽著老山羊念出的這幾句順口溜來，可想而知當地人對這個匪首的痛恨與懼怕之情。

「那第三個呢？」武小陽又問著。

「這個田家寨經營很久了，田壯壯的爹當年就是湘西一帶有名的土匪，因為搶劫軍火被國民黨剿殺了。後來，田家寨被他女兒接手，他的這個女兒也厲害，後來嫁給了國民黨的一個少將師長，也正因為這個緣故，田壯壯在這一帶沒有人敢惹，便是連洪江那邊行政公署裏面也有他的關係。田家寨易守難攻，又處於辰州、麻陽和鳳城那邊三縣交界的三不管地帶，離著貴州也很近，所以發展得很快。這個田壯壯年紀不大，但是膽子卻是極大的，先後又兼并了附近好幾個山頭，原來手下就有上千的人，幾千條槍。國民黨撤離的時候，據說把很多彈藥和軍火就交給了他，並且還封了他當辰州的保安司令，如今手下怎麼也有四五千人了。」老山羊濤濤地說著。但是張賢的心裏卻不是滋味，他對自己這個小舅子做的事根本不了解太多，也只與田壯壯只有一面之緣，當時見到他的時候，他還是一個嘴上連毛都沒有長出來的傢伙，卻沒有想到這個小子竟然能夠利用自己的名頭，在這裏坐威作福，還發展出這麼大的勢力來。

老山羊看了他一眼，半天才意味深長地道：「這個我怎麼會知道？也許會遇到，大家還是小心一些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