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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最後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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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鳳凰涅槃 第三九章 辰州(二)

第四卷 鳳凰涅槃

第三九章 辰州(二)

明知道這是安慰自己的話,王金娜還是點了點頭,卻又擔心著他的處境:「阿賢,你上一次說過要脫離解放軍,離開中國,這話還算不算數了?」
王金娜點了點頭,道:「我明白!」她沒有再說下去,上一次關於張賢跟熊三娃開小差被抓回來的事,她也聽說了。
張義看了張賢一眼,如實地道:「因為你們跟我大嫂最熟!」
王金娜嘆了一口氣,道:「你大哥就是宅心仁厚,這,正是你所缺的!」
「為什麼?」張義連忙問著。
彷彿是看到了王金娜的不快,張賢最終還是緩和了下來,告訴著自己的妻子:「好吧,娜娜,我們還是看一看,讓我仔細想一想再說吧!」
這話讓張賢聽著,越發得不安起來,是呀,他已經給過娜娜太多的承諾,卻沒有一回實現過。
「現在不是走的時候!」張賢老實地告訴著她:「想要離開解放軍最好要搞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這樣才不會讓別人懷疑!如今是共產黨的天下,就算是去香港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就算是現在離開解放軍,沒有證件也很難走通。」
良久,兩個人的熱情才漸漸地冷卻,伏在張賢健壯的胸口,王金娜低聲地啜泣著,這讓張賢覺得心裏萬分得愧疚,他知道自己欠王金娜的太多了,已經用今生都無法還清。
奎星閣中只剩下了張賢與王金娜兩個人,熊三娃在出去的時候,故意把門關上了,實際上就是要為他們兩個人創造一個可以自處的環境。
「三娃,你別瞎猜,這一回是王醫生要帶小虎去探親的!」陳大興即時地為張義解著圍,同時說出了事情的原委。
「這麼快呀?」熊三娃有些不滿意地問著。
張義有臉紅了起來,囁嚅著道:「我……我還沒有那麼差吧!」
看著張義言不由衷的樣子,王金娜更加地相信了自己的猜測,她再一次面對著自己的這個小叔子,這才悠悠地道:「田壯壯怎麼也是秀秀的親弟弟,是https://www•hetubook•com.com小虎的親舅舅,跟你也是很親的關係,我不希望看到什麼大義滅親!更不希望看到彭家堡那樣的結局!」
當講到田壯壯與秀秀姐弟兩個綁架她和張賢的時候,王金娜卻又不無感慨地道:「哎!這事呀,要怪就只能怪你大哥!」
張賢不由得一怔,馬上想起來,那一次是在九江回南昌的路上,他跟娜娜說的,而且他也的確那麼做了,跟熊三娃一起開了小差,卻又被捉了回去。這個時候見娜娜又一次問起來,他稍微遲疑了一下,連忙點了點頭,道:「當然是算數的,我不想永遠頂著于得水的名字活著。只是,我也跟你說過,這個機會不好找,可能要一兩年,或者更長!」
張義默然了,王金娜所擔心的,也正是他不願意的;就是因為想要避免這種事發生,所以他才會陪著王金娜來闖田家寨,可是他還是有些懷疑,便是連百分之十的把握都沒有。
張義雖說是一肚子的委屈,在這個時候卻也不好發火回敬這個愣頭青,只得道:「虎毒不食子,怎麼說小虎也是他的親外甥,田壯壯再狠,也不會把我們怎麼著的!」
此時,王金娜已然脫下了那身並不合身的解放軍棉軍裝,換上了她自己的那件灰色棉旗袍,這種款式還是今年武漢、上海最流行的一種;她依然披著微卷的長發,頭上圍著一條紅色美國貨的羊毛圍巾,一看就知道是一個從大城市裡來的人。在王金娜的身邊,張義也經過了裝扮,身上穿著一身體面的灰呢子帶條紋毛料西服,裏面整齊的白色襯衫之下打著帶有斜條紋的淺藍色領帶,外面又套著一件米黃色半大截的風衣,頭上戴著黑色圓筒禮帽,就是一個英氣逼人的美男子,遠遠的看去,跟張賢當年的神情頗似。實際上,張義的這一身行頭,也都是宋明亮從各處借來的,只有那條領帶和那身西服,是王金娜當年為張賢hetubook•com.com買的,一直收在箱子底,送給張義來穿卻也正好合身。
陳大興與熊三娃裝成了腳夫的模樣,一個挑著行李,一個牽著小虎,倒是張賢,被打扮成了一個帳房先生,穿著藍布馬褂,頭上戴著個瓜皮小帽,背著一個包裹跟在眾人之後。
「那又要到什麼時候呢?」王金娜忍不住地問著。
※※※
陳大興點著頭:「王醫生已經等不及了,前線的部隊都到了貴陽,她也要趕過去的!」
走在最後的張賢,也在默默地合計著,對於這次的行動,自己又有幾分把握呢?
王金娜只好點了點頭。
王金娜又回頭看了他一眼,這才道:「不要為了革命而忘記了親情!」
「三娃,別說了!」張賢打斷了他的懷疑,面對著張義,點著頭:「好,我們去,什麼時候出發?」
「不會太久了!」張賢肯定地道:「共產黨馬上就會奪取整個中國,西南戰役的結果已經十分明顯了。」他說著,緩了一下,又道:「共產黨奪得天下之後,不可能還留著這麼多的部隊,肯定也會整軍,到時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複員,拿著部隊的證明,走的時候會方便許多!」
張義愣了愣,明知道她指的是什麼,卻還是裝作不明白地樣子,搖著頭道:「嫂子,你說得什麼呀?我不懂!」
張賢呆了呆,這的確是一個很誘人的主意,可是在他想要馬上答應的時候,耳邊卻又突然響起了呂奎安的那番話來;想起了呂奎安的話,又立即想到了于長樂的警告。歷史有它的偶然性,卻也有其必然性,而更令人不寒而慄的是歷史往往還有一種重複性!想到這裏,張賢的臉馬上嚴肅起來,十分鄭重地告訴著王金娜:「娜娜,這種事你想也不要想!」
不等張賢反應,王金娜已然一頭撲到了張賢的懷裡,兩個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盡情地熱吻了起來,沒有任何的語言,彷彿這天地之間,不再存在其他,真得只剩下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們兩個人……
果然,陳大興把張賢與熊三娃一起找了來,卻是向他們交待著又一個任務:那就是跟著張義陪同王金娜母子,去闖田家寨!
張義肯定地點了點頭。
王金娜轉過頭仔細打量了張義一番,直接張義看得有些面紅耳赤起來,看到這個小叔子不好意思的樣子,王金娜不由得笑了起來,又回頭看了張賢一眼,這才道:「你知道嗎?你大哥那個時候有多帥氣,尤其是他穿著軍裝,威風凜凜的樣子,在昆明的時候,我一見就被他迷上了,更何況秀秀這個在深山裡沒有見過多少世面的女孩子!」
「為什麼要我們去?」熊三娃不等張賢開口,便叫了起來。
「為什麼?」王金娜不由得問著。
王金娜點了點頭,卻又意味深長地道:「老三呀,你走的路比你大哥要強了許多,但是我這個做大嫂的還是有一句話想奉勸你!」
王金娜默然了,看來,張賢的擔心和疑慮還是沒有一點得消除掉。
「阿賢,去找一下劉興華,跟他說明實際情況。他們說任何敵人,只要誠心地投向人民,就會過往不揪。如今你也在解放軍里呆了這麼久,早已經不是他們的敵人了,我想劉興華看著往日的面上,一定會想辦法為你恢復身份的。要是能夠這樣的話,我們就不用考慮遠走異鄉了,不是更好嗎?」王金娜懇求著。
「嗯!」王金娜應著,卻又有些猶豫,想了一下,還是說道:「其實……其實阿賢,我覺得共產黨了也沒有你所想象的那麼無情,大家都是中國人,都希望我們國家富強起來。如今新中國成立了,百廢待興,而我們卻要遠走他鄉,不能為國家出力,是不是有些自私了?」
聽到王金娜已經揭穿了他們的布置,令張義尷尬以極,只能連聲答著:「哪能呢?」
王金娜沒有理會他的答話,接著道:「我知道這一次你跟著我來是被派的任務,並不是真心地;也知道那個姓宋的領和*圖*書導已經在田家寨周圍布置了很多部隊,準備著把田家寨剿滅,你或許就是這其中某個計劃的領頭人,還有……」她說著,話語聲已經低了下來,卻有些沉痛地道:「還有我跟小虎,也許只是你們手裡的一顆棋子罷了!」
辰河是沅江左岸的一個比較大的支流,從麻陽那邊流過來,也成為了辰州與麻陽之間的交通紐帶,往日里兩地這間眾多的大小船支穿梭其間,倒也十分熱鬧。只是因為戰爭的緣故,很久以來,河上的船便少了許多,時值寒冬臘月,河面之上更是蕭條起來,便是船夫的號子也聽不到了。
「這樣的日子要到什麼時候才是一個頭呀!」王金娜不免有些怨懟地道。
這卻讓張義無從說起,承認也不是,不承認也不是。
船在一處叫做石馬灣的地方靠岸,來到這個地方的時候,讓張賢與王金娜同時想幾了六七年前從昆明一路結伴到湘西的往事,那個時候兩個人都心存愛慕卻又都羞於啟齒,哪知道走到這裏的時候,半路上卻殺出一個女土匪田秀秀來,於是假戲真做,最終成就了兩個人的姻緣,而秀秀也成為了張賢的第二個妻子。在田家寨的日子,是一段值得回憶、十分戲劇性的日子,當時兩個人還覺得時日的漫長,可是如今想來,那隻不過是人生中的一次蜻蜓點水。
「我們明天按時出發!」張賢果斷地答應著。
熊三娃怔了怔,有些不相信一樣:「這真得是王醫生要求的呀?」
張義這才恍然大悟了起來,卻又道:「其實呢,我大哥長得好是一方面的原因,我覺得他能被秀秀姐看上,主要還是因為他宅心仁厚,要不是他事先放過了秀秀姐,又怎麼可能成就這段姻緣呢?」
「明天!」
※※※
張賢稍作沉吟,接著道:「這個日子不會太遠了,多則一年,少則半載就會有結果,所以為了以後的幸福,我們還要再繼續忍一忍!」
「什麼話?」張義不由得問著。
聽著張賢的話說得的確十分在理和圖書,王金娜也點著頭。
「那也是冒險!」熊三娃嚷嚷著:「是不是那個姓宋的又給你什麼任務了?要你去探聽田家寨的情況?」他猜測著。
熊三娃愣了愣,這的確是一個十分過硬的理由。熊三娃無話可說,轉頭看著張賢,張賢卻沒有開口,他不由得罵道:「張義,你是怎麼回事?明知道田壯壯是土匪,還把小虎跟王醫生往那裡送,你安得什麼心?」
王金娜帶著小虎離開了汽車連,而陳大興與張義同時開會回來,一起來到了汽車連里,一見到張義,張賢就知道不會有好事。
「總會有一天到頭的!」張賢只能如此的安慰著自己的妻子,只是這一天什麼時候到來,他也不知道。
「你以為這世界上真是這麼美好嗎?就算是他們有這麼好的政策,只怕也沒有這麼好的人!人心難測,這是古話;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這也是古話!老祖宗的話要比他們的話真實可信得多!」
聽著這話,讓張賢十分詫異了起來,這已經不象是那個只想著跟著他去追求幸福的王金娜了,難道說她在解放軍里呆了這麼半年,就已經深受共產黨的影響了嗎?就像是陳大興一樣了嗎?想到這裏,他也不由得不寒而慄了!
一邊走著,張義一邊問著自己的大嫂,關於那些她與張賢在田家寨遭遇田秀秀的陳年往事。提到這些過去的事時,王金娜臉上流露著一種幸福的笑來,跟他講起了當年的昆明,又講起了與張賢一起,隨韓奇押車到芷江,以及洪江城,芙蓉樓,沈叢文的《邊城》等等,而張義與熊三娃和陳大興也聽得津津有味,這些事對於他們來說,根本就是聞所未聞的,就好象是一瓶清醇的米酒,淡淡的而帶著一點濃烈。走在後面的張賢,也隨著王金娜的講述,回憶著那些已然逝去,卻依然美好的往事,彷彿又回到了從前。
從辰州西渡沅江之後,沿著辰河逆流而上,一路上的風景象畫屏一樣,翠波寒山,美麗中還帶著幾許的凄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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