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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最後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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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硝煙散盡 第八二章 好報(一)

第六卷 硝煙散盡

第八二章 好報(一)

這個護士答著:「還好,比較平穩,他已經過了危險期,應該不會有事了!」
小虎再一次向王金娜講起了他遇險的經歷,王金娜十分不解地問著他:「小虎,你都帶著那麼多的人回來了,只不過是少了一個排,你們營順利的突圍,這已經是非常大的勝利了,為什麼你還要親自又跑回越南找人呢?」
「阿姨,不要這麼樣!」護士扶住了已然腿軟的王金娜,阻止她衝到床頭,同時解勸著道:「這樣會把他吵醒的!」
在這個時候,對於王金娜和小虎來說,歐陽團長的解釋已經不再重要了,當他們母子兩個人手握在一起的時候,他們都可以深切地體會得到那種彼此在各自的心中不可或缺的感覺,母子連心,就算是有電報報平安,王金娜也知道她還是會不放心地要趕過來看了看的。
王金娜點著頭,極力地想要忍住自己的悲傷,看到這個護士兵手裡攤開的病歷夾,一眼便看到了上面幾個有些潦草的字:雙腿截肢!她再想看得仔細一些時,這個護士也反應了過來,馬上把這個病歷夾合上了。驀然,王金娜只覺得自己的腿就好像是沒了一樣,撲通地一聲跪倒在地,再也無法忍住那種如山倒下來的傷心,任由著淚水不斷的滾落,喉嚨里也發出了一聲沉悶的嗚咽,她連忙強自地用手背捂住了自己的嘴。
王金娜的心一下子就彷彿是被人揪起來了一樣陣痛起來,孩子跌倒了一定會痛,更何況是雙腿沒了呢?她知道這是小虎這根本就是在安慰著她。
小虎把頭抬起來看向了天空,天空碧藍如洗,遠處一群鴿子正在天空自由地翱翔著,這的確是一個美好的時刻。他再回過頭來,望著母親,對著她道:「媽媽,你忘記了嗎?你跟我說的我父親孤軍守常德的故事嗎?在那麼艱苦的情況之下,他完全可以自己突圍,但是他沒有這樣做,而是甘願和他手下的那些傷兵、那些兄弟們在一起跟敵人周旋,並且到最後還成功地帶著那麼多的人活下來,那需要多大的勇氣和智慧呀?呵呵,小的時候我不懂,後來上了軍校才知道那一仗的兇險,要不是父親和那些前輩們永不放棄、互不拋棄的精和_圖_書神,我想他也不可能支持得下來。從那個時候起,我就暗暗地要求自己一定要向父親學習,哪怕是犧牲掉自己!」
「媽媽!我的腿沒了!」驀的,小虎對著王金娜道,就好像是小的時候向自己的母親報著委屈,告著狀。
握住了母親的手,小虎已然明白此時的自己已非昔日的自己,他躺在床上臉上卻帶著笑容,但是眼睛里滿含著淚花,還十分不解地對著王金娜有氣無力地道:「媽媽,你怎麼來了呢?我……我讓他們給你拍了封電報報平安,你沒有收到嗎?」
一個護士正站在床邊,捧著個病曆本一邊查看著儀器上的數字,一邊填寫著什麼,看到從屏風之後走過來的人,她不由得愣了一下,馬上認出了走在前面的歐陽團長,連忙打著招呼:「歐陽團長來了!」
沒事的時候,王金娜經常會和小虎坐在一起聊天,在母親的面前,小虎就像是回到了童年那無憂無慮的日子里,想一想這麼多年以來,他們母子兩個都沒有象現在這樣,有這麼長的時候呆在一起過,便是再多的話也覺得不多了起來。
王金娜含著淚水在田衛東的幫助之下,幾乎是三步並成了兩步地來到了床前,首先印入她眼帘的是這個躺在床上正熟睡著的人,不是小虎還會是誰呢?剎那之間,淚水滾滾地從她的眼眶裡流出來,就好像是兩汪奔涌的清泉。
歐陽團長只是點了點頭,問著她:「今天的情況怎麼樣?」
當小虎的目光穿過歐陽團長偉岸的身軀看到站在他身後的王金娜的時候,他的眼睛忽得睜得老大,怔怔的望著自己的母親,還以為是自己在作夢。這種驚詫也只是片刻,臉上馬上又露出了一分的喜悅,象個孩子似的高興起來,一邊叫著:「媽!」一邊還以為自己還是原來那樣得健壯,作勢著就要坐起來,可是身體剛剛一動便感到鑽心的疼痛,不由得「啊」地叫了一聲。
王金娜陪著小虎一起到了南寧,這個時候她讓田衛東帶著武小陽回武漢去,田衛東還有些放心不下,但是歐陽團長向他保證,他會派人來專門照顧張營長母子二人的,畢竟田衛東也是有家室、有工作的人,和圖書請不了王金娜那麼長時間的假,也只得答應了。
歐陽團長連忙又作著解釋地對王金娜道:「張營長回來的時候就已經人事不省了,我們馬上送到後方醫院進行搶救,雖然他的傷很重,但是他的生命力十分頑強,一直昏睡了十天才醒過來,沒有給家裡發電報報平安是我們的錯!」
此時,王金娜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握著兒子的手,慈愛的看著小虎淚流滿面的臉,她的臉上也儘是淚水,她想要安慰兒子幾句話,可是喉嚨里就好像是堵上了一塊石頭,根本就無法發聲;她想裝出一副笑臉來,以寬慰兒子這顆忐忑的心,但是心中的悲傷卻以排山倒海之勢一齊擁上來,讓她臉上的笑也變得如此苦澀酸楚。
王金娜愣愣的看著小虎,覺得莫名其妙,問道:「我說的?我什麼時候說過的呢?」
※※※
邊上,大家看著這一對母子象是拉家常一樣的談話,都在用自己的手背擦著自己的眼睛,淚水也在不知不覺之中,打濕了每一個人的臉!
不等王金娜答話,歐陽團長馬上解釋著:「那封電報是前天才拍發的,大姨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歐陽團長紅紅的眼睛點了點頭。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歐陽團長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當先地走到了床邊。
歐陽團長抬頭看了她一眼,告訴著她:「這是張營長的母親!」
王金娜也覺得自己的思想真得和別人有些格格不入,也許就像是劉興華批評她的那樣,她是在美國留過洋的人,在她思想潛移默化中,已然接受了被中國人認為不恥的美國人的觀點。但是王金娜卻覺得自己並沒有錯,所有的人都有選擇生與死的權利,這也是每個人最基本的權利,國家也好,宗族也好,黨派也好,其實也都是人的集合體,不能夠也不應該以任何借口、任何理由來剝奪一個人選擇生和死的權利,除非這個人真得是惡貫滿盈,威脅到了別人的生存!
武小陽病倒了,但是這是一個十分堅強的人,第二天就又站了起來,竟然沒有流一滴的眼淚。他告訴著王金娜,他的兒子雖然犧牲了,但是當他知道武解放是為國家,而且在敵人的重重包圍之和-圖-書下沒有屈服,是勇敢地去赴死的時候,他覺得萬分得驕傲。
王金娜知道武小陽的心結所在,這麼些年以來,他一直背負著曾經當過俘虜的屈辱,從朝鮮回國后就從來沒有抬起過頭,他現在就是需要這麼一個令他可以翻身的東西,換一句話來說,兒子出息了,作老子的也會跟著光榮!雖然武解放真得不負武小陽所望,沒有跟他一樣得作了俘虜,而是用生命換取了這種榮譽,但是對於王金娜來說,卻又感到陣陣的心寒,用一個生命來換取這種光榮,這個代價是不是也太大了?
「別動!」歐陽團長也十分關切地制止著小虎。
小虎搖了搖頭,告訴著她:「不痛!」
但是,抽泣的聲音還是驚醒了正在熟睡的小虎,他睜開了眼睛,彷彿是聽到了什麼,緩緩地轉過頭來,先是看到了站在他床頭的歐陽團長,輕聲地喊了一聲:「團長!」
她伸出手去,撫摸著兒子的頭,強忍著心頭無限的悲痛,輕輕地告訴著他:「小虎,沒事的,腿沒了還有手呢!我們還可以裝個假腿,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睡著了!」護士告訴著歐陽團長,她又看了看跟進來的王金娜和田衛東,同時也輕聲地警告著他:「如今病人需要好好的休息,最好不要打擾他,團長,以後不要帶這麼多人進來!」
面對著武小陽一本正經感到好像是終於抬起了頭來的樣子,王金娜的心中卻只有無限的悲哀,她也知道武小陽的這種堅強也只是一種外表的堅強,其實他的心裏何曾不象自己這般柔弱呢?男人不象是女人,女人哭就哭得出來,不怕別人笑;但是男人卻不一樣,他們便是哭也要躲到沒有人看到的地方去哭,在人前的時候,哪怕是心裏面早已經淚如雨下了,臉上還要裝出一副冷峻如鐵的表情。
小虎望著母親笑了笑,告訴著他:「媽媽,你應該懂呀?我作為營長,就有義務讓我手下的每一個兵都能夠安全地回到祖國,哪怕是背著他們的屍體回來!我一直要求我的士兵們永不放棄,互不拋棄,這其實就是你跟我說的呀!」
聽到這句話,這個護士的眼睛里露出了十分驚訝的樣子,她默默地望著https://m•hetubook.com.com這個頭髮已然花白的老人,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招呼了。
小虎看著母親悲傷的樣子,心裡頭異常得難過,他抽出手捋了一下王金娜散落下來的頭髮,微微搖著頭,心痛地道:「媽媽,你年紀大了,不應該來呀!」他說著又萬分愧疚地道:「還是我不好,電報拍得太晚了,讓你擔心了!」
王金娜咬了嘴唇,淚如雨下,終於還是發出了聲音來:「痛嗎?」她問著,就好像是一個母親扶起了跌倒的孩子,關切的樣子。
小虎脫離了危險期,被送往南寧的大醫院恢復治療,作為全國聞名的外科專家的王金娜專門向單位請了一個月時間的長假,就是想要自己親自來醫治自己兒子的傷,因為小虎是戰鬥英雄,所以軍醫大學也很通情理的批准了她的假。
在王金娜的親自照看和護理之下,小虎的傷情恢復得很快,雖然他的兩條腿被截了肢,但是還保留著大腿一下到膝蓋部分的肢體,這就為裝兩條假肢創造了條件,王金娜通過自己的關係,抱著試試看的想法,給香港行醫的朋友寫信,希望能夠讓朋友幫她訂做兩條合適的假肢,沒有想到這麼多年沒有聯繫了,她的那個朋友盡然真得就收到了她的信,並且很快給他寫了封回信,告訴她過些日子他就會過來看情況,量尺寸。收到這封信的時候,王金娜也有些意外,她的心忽然就活份了起來,既然可以跟香港的朋友聯繫上,那麼能不能再通過香港的朋友,和此時身在台灣的阿賢聯繫上呢?
邊上所有的人都紅著眼圈,眼睛里一片得潮濕,田衛東已然成為了一個淚人,只剩下了無聲地流淚。
在歐陽團長的親自帶領之下,田衛東攙扶著王金娜緩緩地走進了這間重症病房。這間病房很寬闊只有一間病床,門口處擺著一扇屏風,就算是開著門的時候,也可以把裏面與門外隔開,轉過了屏風,面前是一個很大的玻璃窗,從這個窗戶可以看到外面碧綠的群山。但是,王金娜的目光直接投入了靠近窗邊的那張病床之上,潔白的床上躺著一個人,蓋著被子,床邊上的一個支架上掛了五六瓶的注射液,此時一根細細的管子正將這些液體悄無聲息m.hetubook•com•com地流進這個病人的體內,而在另一邊的床頭柜上,還放著個測示呼吸和心跳的儀器,可以看到光顯的電波忽上忽下的跳動著,倏然地流逝。
小虎笑著搖著頭:「媽媽,作為營長,雖然我可以派別人去,但是那是一個兇險的過程,誰去都有可能會回不來,我不放心呀!」他說著,又想到了什麼,笑道:「其實同志們都是非常有情有義的,呵呵,我觸了雷,當時還沒有昏迷,清醒萬分,我讓他們不要管我,趕快穿過雷區,但是那麼多的人,沒有一個先跑的!要不是因為有他們不顧一切地把我抬回來,我想,你也就看不到我了!」
※※※
王金娜默然了,投之以桃,報之瓊瑤,這也是中國人最講究的一種情義。常懷感恩之心,必然會有好報!
聽著母親的話,就好像是見到了曙光一樣,令小虎的眼睛為之一亮,使勁地點了點頭。
田衛東也哭了起來,放開了扶住王金娜的手,跑到了近前,看著這張憔悴萬分的臉,已然與他印象里那個威武英俊的大表哥相差了天上地下一般得遠。如今躺在床上的這個人面孔是這般得枯槁,眼窩深深地塌陷著,臉色蒼白無血,嘴唇青紫著,殘留著一些血泡乾涸后的黑色,唇上與下巴的鬍子渣倒是顯得黑刺一般連成片地扎眼,整個人就好像是剛剛從火場上被燒得半死後抬下來的。
聽著兒子這番話,令王金娜感慨萬千,在這一刻,她真得從小虎的身上看到了張賢的影子,不由得點著頭,卻還是有些后怕地埋怨著:「小虎呀,象這種事你完全可以讓別人帶著人去找呀!沒有必要自己親自去找!」
這一聲喚,便好像是刀子扎中了心口一樣,令王金娜感到了割肉般的痛,再也顧不得身邊護士的攙扶,兩步跑到了小虎的面前,緊緊的握住了他伸出來的手。
看著小虎的精神狀態一天天的好起來,王金娜的心情也跟著漸漸地好了起來,那種剛開始時對兒子的各種擔心、為之痛苦的心情也在慢慢地消逝。小虎畢竟還是趕上了政治清明的時候,趕上了沒有運動、沒有階級鬥爭的時候,這就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如果還是幾年前的那個樣子,只怕到時候他連生存的能力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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