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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你見過那個古庸生嗎？」徐晴突然問道。

「他不是跟璐璐是室友嗎？」

徐遠懷大點其頭。

「小孩子。」

晚飯後，徐晴跟父母聊了許久，挑一些有趣的見聞跟父母說，接近十點的時候，二老要去睡覺，徐晴也回到自己房間。

「無恥！」楊麗璐補充。

「她是一個一眼能看穿所有虛偽、無恥和卑劣男人的人。」

柳敬亭刻意擺酷，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怕被問這個問題，結果，怕啥有啥，柳敬亭咳了一聲，盡量把語氣控制得平淡無奇，道：「噢，那個啊，嗯，之前排練《羅密歐與朱麗葉》你知道的，有一次，她布置舞台，蹲在地上系氣球，因為穿的是低腰牛仔褲，不小心就……你懂的。」

「這麼牛？」徐晴停下筷子說。

楊麗璐憤憤轉身，看向車窗外。

徐遠懷搖頭。

這樣一來，徐遠懷反對古庸生的話無論如何不願宣之於口，於是他把外孫女楊麗璐一貫反駁他的話原封不動地搬出來，對吳啟光進行了駁斥。

「你別解釋了，如果不是你要往人家那個地方看，你怎麼能發現？」楊麗璐質問。

「爸，是我。」

無、言、以、對！

所謂「全專家團」，就是由全國各高校退休或待退休教授專家們組成的一個團隊，這個團隊直接向活動發起部門負責，是本次「重拾經典文化」活動的權威團隊，也就是傳說中的夢之隊。

然後戴岸橋一臉哭相，開門伸頭，說：「半仙，你這麼早在這裏吵個不停，你才是流氓吧。」

「如果真有其事，你們跟大姐、姐夫不反對啊？」

「怎麼了？和-圖-書」徐晴好奇地看著母親。

「哪裡是頗有可取之處爸，我覺得這本書不僅完全改變了整個小說類別的格局，對人們的閱讀方式也是一次重大變革。」

徐遠懷和吳啟光的戰爭從那時開始，一直延續至今天，兩人從生活到學術，從學術到科研，全部背道而馳，分歧不斷。

「鬧彆扭？他們在談戀愛？」

徐晴聽完事情前因後果，跟父親保證道。

這份恩怨要追溯到三十年前，那時吳啟光剛轉來燕大中文系，跟徐遠懷聯手執教古漢語和文學史的課程，當時兩人的關係十分融洽，新手吳啟光謙遜有禮，時常向徐遠懷問學，古道熱腸的徐遠懷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晚上七點半，燕京大學校園路燈次第點亮，校園內，三三兩兩的學生踩著米黃色的燈光，來來往往，這所全國最著名的高等學府，夜景自然也別有一番風味。

「本來是安排七個人，他給拒絕了，最後才剩下你一個。」

過了一會，徐父含義不明地笑起來，說：「不過，我見璐璐每次提起他時，與有榮焉的自豪模樣，難說。」

二老點頭。

柳敬亭啞口無言，認為她說的如此有理，根本無法反駁。

「喂這個……」

「是，你大姐見過他，不過那時候他在跟璐璐鬧彆扭。」

「媽，你別說爸，他是習慣了。」

「吳啟光……」徐遠懷臉現微怒，「你知道的。」

「好，等下啊。」

徐母嗔怪道：「那麼大年紀了，好勝之心還是這麼強。」

楊麗璐張著嘴巴，卻一言難發，面似火燒。

「說了。」

「金杯ｈeｔuｂoｏk.ｃoｍ•ｃom銀杯不如讀者口碑呀爸爸。」

「你自己說。」

徐晴笑著說道，然後丟下行李包去廚房洗手，說：「爸媽你們吃了沒有？」

「又跟他有關？」徐晴訝然道。

楊麗璐做幾個發狠的鬼臉，只好乖乖坐到沙發上，安靜地等柳敬亭。

父女兩簡單地說了幾句話，小晴就挽著父親回家，還沒走到家門口，就看到媽媽站在樓梯口往下看。

「等你回來一起吃的。」

徐遠懷微笑不語，也開始吃飯。

徐晴跳到母親面前，親了她臉一口，舉手道：「開飯吧。」

徐父搖頭，道：「你大姐也不可能跟我們說這事。」

「流氓！」楊麗璐一秒鐘變潑辣。

「難怪她一直單身。」

「沒見過。」

「以前我覺得他對武俠太過執著，有些浪費天賦，不過……這次他出了這本《射鵰英雄傳》，倒頗有些可取之處。」

徐遠懷苦笑道：「你李叔對他有些偏愛。」

徐晴忙低頭吃飯，不再接話，如果父母反對有用，她這個年紀早加入相親大隊。

「那林薰說你暗戀我的事情嘞？」

一年後，吳啟光在燕大立穩腳跟，和徐遠懷的關係開始發生微妙變化，兩人的競爭關係苗頭始現，從搶課到評職稱，明槍暗箭不斷，直到吳啟光妻子美國訪學歸來，攜海歸學者聲威，和丈夫聯手幾乎把中文系一眾主課搶完，逼得徐遠懷不得不去外國語學院、新聞學院兼課。

徐教授笑了笑，仍舊搖頭。

「所以說，誰都別說誰，大家都是有把柄的人。」柳敬亭破罐子破摔道。

徐遠懷忙擺手道：「我說我說。」

ｈｅｔuｂｏok.cｏｍ•ｃｏm儘管如此，不久前國家發出「重拾經典文化」號召之後，兩人圍繞「全專家團團長」一職再次展開激烈爭奪，遺憾的是，擁有賢內助的吳啟光取得最後的勝利，徐遠懷只好以「身體不適」退出團隊。

洗澡前，給楊麗璐打了一個電話。

「那就讓吳啟光贏上面肯定，讓古庸生贏下面民心，我認為這沒什麼不好。」

「這是一個方面。」

徐晴沉吟不語，過了一會，嘆道：「可是，武俠小說終究是偏門啊。」

徐遠懷慈和地看著女兒，等她吃完一口飯，問道：「下飛機跟李叔說了嗎？」

柳敬亭剎那失語，果真是：

「流氓！」

徐遠懷擺手不言，示意娘兩吃飯。

徐晴左手挽著爸爸右手挽著媽媽，一起進屋，飯菜早已擺好，香氣塞滿整個房間。

「可不是，不然也不會把我安排給他做下屬。」徐晴半認真半開玩笑說道。

柳敬亭不再說話，下了電梯，徑自向校門走去，楊麗璐跟在旁邊也是沉默寡言，這種氛圍一直保持到計程車上，楊麗璐終於忍不住開口問柳敬亭：「許源說你看到康指導員那個，你怎麼說？」

「啊，快進屋來吃飯吧。」

第二天清晨，太陽剛升起來，楊麗璐就把柳敬亭的房門敲得「咚咚」響。

「讓她好好吃飯，吃完飯再說事情。」徐母責道。

「爸你別難過，既然李叔讓我參与這次活動，我就替你出這口惡氣。」

對一個大學教師來說，評職稱意味著一切，從助教到講師，從講師到副教授，從副教授到教授，這一過程難度非同小可，特別要是完成副教授wwｗ.hetuboｏk.cｏm•cｏm到教授的飛躍，不僅對個人資歷有硬性要求，對SCI論文數量及課程更是有著嚴格的量化限制。

在某次院內課題討論會上，另外一個教授提到古庸生的武俠小說，言語間很是推崇，徐遠懷本來是要提反對意見的，但吳啟光搶先對古庸生進行了一番批判，指責他不尊重歷史，教唆讀者「武力為上」，「一言不合就動手，完全不講道理」，「鼓吹俠以武犯禁」、「對知識分子頗多諷刺，影響惡劣」云云。

徐遠懷不以為然一笑，卻不繼續說下去，用筷子點著桌子，說：「吃飯吧。」

「媽！」徐晴雀躍地叫了一聲，臉上呈現出一抹和自己年齡不太符合的小女孩表情。

大約十分鐘的沉默，柳敬亭問：「你小姨是怎樣的人，等下我要做什麼比較合適？」

徐晴放下筷子，抬頭看著爸爸，做洗耳恭聽狀。

「你……」楊麗璐轉身怒視柳敬亭，「等下我把這話告訴她，我告訴你，我就沒見過哪個男的能在我小姨面前不現原形的，像你這種小屁孩，她一句話就讓你無言以對。」

柳敬亭不以為然道：「半仙不是我跟你吹牛，你也知道我是來自星星的我，體內擁有兩個靈魂的我，可謂看遍紅塵百態，聽遍世間諸語，內心之強大，抵抗力之堅韌，根本不是你這種頭髮長見識短的小女孩所能想象的。」

「爸你放心，有我看著他，會把他往正道上引。」

……

徐母看著女兒話裡有話地說：「有用嗎？」

「餓暈了。」

五分鐘后，一個神采奕奕的老人把門打開，叫「小晴」的女子上前擁抱住老人，笑著叫「爸」和-圖-書，老人一臉欣慰卻不說話。

「月巴克。」楊麗璐答。

徐遠懷笑道：「我就怕奇門偏道難登偌大堂廡。」

「碎花頭巾」似乎對燕京大學校園非常熟悉，從她幾條偏僻小路的選擇就能看出這點，七轉八彎，走了差不多十五分鐘，「碎花頭巾」來到某棟教師公寓樓前，輕車熟路地按了302門號，按了三下，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傳出：「小晴？」

「好，那些武俠小說不提，他的《阿Q正傳》呢？《小王子》呢？這些也不提，這次重拾經典文化呢？」

「地址？」柳敬亭問。

九點半，柳敬亭終於準備完畢，冷冷地走過客廳，說了句「走啦」也不等楊麗璐，兀自開門去坐電梯，楊麗璐撇撇嘴，跟上。

作為法學資深教授，徐母自有獨到見識。

「什麼難說？」徐母接道：「璐璐八成是心裏有人家。」

徐晴有這種表情完全不奇怪，因為這個吳啟光乃是乃父一生宿敵。

「沒事，媽。」

柳敬亭懊惱之下，赤著膀子來開門，嚇得楊麗璐捂臉轉身，驚聲尖叫。

這時，一個扎著碎花頭巾、背著一個大旅行包的年輕女子，風塵僕僕地踏入校門，她走得很快，而且專註。

「那我說了。」

「你說話啊，你解釋啊？」

徐晴饒有興味地握著筷子繞了一個圈，說：「我明天會去見他們，到時一試就知道了。」

「您的意思是，武俠小說沒辦法得到國內外文學獎評委們的認可吧？」

「你別聽你爸的，他心裏有氣。」徐母這時接道。

三十分鐘后，二人見到徐晴，徐晴先跟楊麗璐打個招呼，然後笑著問柳敬亭：「小兄弟，還是處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