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不過，在講述自己在天道中的經歷時，楊辰卻只用一句帶過——下了一盤棋，一盤很久的棋。

「嘖，我的長處一直都是持久好么。」楊辰的手指摩挲著胡茬，嘴角勾勒出一個很扯淡的弧線，這笑容讓馬麟感到不爽，非常不爽。

「話說你在那口井裡迷失了很久啊，要不是當時實在脫不開身，我真想點燃一盞小桔燈，為你在無盡的黑暗裡指引歸程的方向。」馬麟坐在一頭骸魂獅寬厚的背上，晃著手裡剛剛剝開的桔子，很自然地引出話題。旁敲側擊，馬麟的拿手好戲，不著絲毫刻意為之的痕迹。

楊辰口中的「他們」指的自然是突然來到酆都的兩個神使，他帶著馬麟造訪酆都完全是機緣巧合下的突然起意，這一段行程根本就在原本的計劃之外。而且楊辰雖然沒有刻意掩飾自己的行蹤，但一路行來卻也未留下太過明顯的痕迹，即便這樣，那兩人依然準確地追蹤到了他們，這實在令楊辰覺得意外。

似乎之前還有一片林子用蕭蕭落葉訴說著晚秋的蕭索，轉眼間一望無際的黃土砂石便將那蕭索轉為凄涼。儘管去往苗疆的道路本就人跡罕至，但楊辰卻依舊刻意選擇更加渺無人煙的絕境來作為自己迂迴前行的路線。

「嘁，童亮那白痴，妄想什麼一家人幸福美滿生活的狗屁新世界，最後還不是把自己坑了進去。」楊辰只是伸出右手，那風刃便彷彿被困在他手上的牢籠中一樣，左衝右突，卻只能無奈地撞在周圍看https://m.hetubook.com.com不見的四壁上，發出一聲聲如同氣球爆裂一樣的響動。

「即將在你身上降臨的，才是真正的大人物。」高個子神使聲音依舊和煦，那是原本屬於童亮的嗓音，現在卻換了另一個主人，輔佐黃帝軒轅的宰相，風姓部族的首領，風后。

「畏懼？哈哈，哈哈哈哈……」風后大笑，笑得險些岔過氣，接著，突兀地，他的笑聲中止，臉上也顯出前所未有的猙獰：「知道么，若不是你還有些用處，你剛剛那句話便會讓我殺你百次！」

「我把迷途的羔羊送回來了。」楊辰微微一笑，手一甩，那人的魂魄便脫離他的束縛，徑自飛入轉輪王的屍身之中。

……

空氣在兩人之間凝固，又一戰一觸即發！

「殺我……就憑你們？！」楊辰冷聲。

于這盤棋中，他看到了命運，也看到了未來。他就像是個漂泊的旅者，漫無目的地在過去與現在之間徘徊，偶爾會瞥見將要發生的事情，卻是驚鴻一瞥，如夢似幻。

只有那一抹耀眼的湛藍劃破雲霄撕裂空間，直衝向天際，讓周遭的所有人都忘了呼吸，忘了心跳，忘了自己存在的意義。

地獄道感受阿鼻無盡獄苦，餓鬼道割血肉餵食無厭幽鬼，畜生道在弱肉強食的至高法則下展現強者之姿，修羅道一人一劍傲視群雄戰魂，人間道體味世態炎涼離合悲歡，這些楊辰描述得十分詳盡，令馬麟聽得如痴如醉。

「煜？哈哈，沒想m.hetubook.com.com到你的下場居然也是這樣。」楊辰臉上帶著雲淡風輕的笑容，但此刻的風險卻絕不亞於先前在修羅道之中與那些強到逆天的戰神們廝殺。

宋帝王不由得心想，稍後怕是他們弟兄九人都要自動自覺地灰溜溜離開酆都——凈身出戶。

「這下人情欠大了，唉……」宋帝王也在心中感嘆了一句，他心知等下就算趕走了面前這兩個不速之客，他們與李皓峰之間也絕對打不起來了。且不說李皓峰那邊多了楊辰，在戰力上已經穩壓他們一頭，單就楊辰使用贖魂咒這種禁咒將轉輪王的魂魄帶回這一點，就讓他們根本沒辦法再對楊辰出手。

我們在自己的故事里做主演，又在其他人的故事中飾配角，幕布一次次起落，舞台上的場景不停流轉，屬於自己那個世界的故事終有一天會完結，所有的畫面也會隨著主角的消逝而徹底湮滅，不過我們的身影，卻仍然在別人的故事里留下印記，在旁人的回憶中書寫一行行文字，或悲或喜。

六道中的時間流速與外界自然不同，而楊辰在此期間的大部分時間都用在了下棋上。

楊辰從天道回到輪迴井之中的時候本有些恍惚，不過他卻在原本應該空無一人的輪迴井內看到了另一個熟悉的人影，那人的魂魄都已經被打散，孔洞的眼神比他更加茫然，三魂七魄在這方空間內盲目飛舞，卻始終未能進入任何一道輪迴之內。

「好了好了，反正現在沒事兒，便和你和圖書說說。」楊辰接過馬麟拋來的桔子，剝下一塊桔皮，用指尖將裏面蘊含的汁液擠成眼前的一片淡淡水霧，桔子特有的味道便飄散開來。

輪迴台上，微風止歇，時間停擺。

……

「是啊，不過我原以為你分分鐘就能搞定出來，沒想到你居然打起了持久戰。」馬麟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做出一副想要聽故事的架勢。

「非要把話題的尺度扯到很大才滿意么？」馬麟顧左右言他，以退為進。

他知道自己切實地看到了未來，但，卻又和沒看到沒什麼兩樣。如果換一個通俗易懂的簡單說法便是——看到了，但是沒看懂。

一瞬間，藍光盡數收斂，輪迴井彷彿乾涸枯竭一般，連井口的旋轉也漸漸停止下來，看上去就像是失去了動力的機械裝置，最後緩緩轉動的那幾秒所依靠的只是慣性。

「哼，你們居然沒有趁人之危，這讓我很是意外啊，可別說你們現在變得正直高尚了，這點打死我都不會信。」楊辰。

直到那盤棋下完，楊辰的腦袋依然像塞進了一個飛速旋轉的攪拌器，所有的東西都糅雜在一起，模糊一片。

而當馬麟與楊辰踏上奔赴苗疆的漫漫征程，馬麟實在按捺不住極強的求知慾，他覺得再不弄清楚這件事的話自己便會被胸中燃起的八卦之火搞到自焚。

「令人熟悉又討厭的味道。」高個神使不知何時已經恢復了行動，他的手指輕輕一彈，一道無形風刃朝著楊辰破空而去。

「是什麼樣的大人物降臨於此，居然佔據了妖https://www.hetubook.com.com界聖主和魔界至尊？」楊辰歪著頭，嘴上雖然發問，但心中卻已經有了答案。

楊辰絞盡腦汁在其中尋找蛛絲馬跡，然後將它們慢慢拼接成一幅完整的畫面，那畫面中的每一個元素依然零碎雜亂，且蘊含著無數種可能，其中的信息甚至幾乎將楊辰的識海撐得爆裂開來。

幾位閻羅胡思亂想間，楊辰的魂魄也一閃而逝，接著楊辰便從地上爬了起來，動作稍顯狼狽，絕對不會與「瀟洒」或是「利落」之類的詞扯上絲毫干係。

「贖魂？！」楚江王心中一驚，楊辰雖然嘴上說得輕鬆，但是將一個已經進入六道之中的靈魂再度帶回酆都卻絕不是隨便動動嘴皮子就能完成的事情，即便有能夠與天地溝通的大法力大智慧，也需要極好的運氣才能讓楊辰與轉輪王兩人一同安然返回。而且若是想要贖迴轉輪王這種等級的魂魄，楊辰所付出的代價絕不會小。

每個人所處的世界都不相同，人們在屬於自己獨有的世界之中生存，一個個世界彼此相連，如同齒輪一樣咬合，卻都在以各自為中心以不同的速度轉動。每個人都在書寫著不同的故事，或平淡，或傳奇，在那一個個故事中，主角便是他們自己。

「不懂得謀略之人並不是正直，而是愚蠢。至於你還能活到現在的原因，只是因為你活著的價值比死掉要大得多。」這是風后的解釋。

楊辰當時並不知道他所看到的「未來」會不會真的在以後的某一個時間節點真實發生，但在他所見到的那些https://www.hetubook.com.com故事中，他既不是主角，亦不是龍套，他從頭至尾都未曾在那些故事之中出現過。

壯漢沒搭話，只是扭扭脖子，然後將指關節捏得咔咔響。這人自然不是統御魔界多年的魔尊煜，那強大的魔身之中裝載的早已是另外的魂魄。

「哦？按理說你們的主子不是應該對我的存在心生畏懼，恨不得分分鐘除掉我么，怎麼會容你們錯過殺掉我的大好機會？」

「蚩尤的氣味。」那壯漢也踏上一步，與高個子神使並肩，集兩人的力量共同對抗楊辰，這是除了他們三人之外，其他人根本無法理解的無聲對抗。

「倒是沒想到他們那麼快就能找上來，好在最後有驚無險。」楊辰坐在骸魂獅的另一頭，他的眼睛望著遠處的一片荒蕪。

楊辰從半空之中一步步走下來，他腳下似是有著無形的台階。他的臉上帶著說不出的疲憊，而在場八位閻羅的目光卻都集中在他的右手，那隻手上此刻正拖著一個人。

而那個借煜而降臨的神使亦是黃帝身邊的大臣之一，戰車的締造者，力牧。

對於楊辰在六道之中究竟經歷了些什麼，馬麟心中一直抱有好奇。只不過楊辰從六道輪迴之中脫身而出時，卻絕不是問這個問題的好時機。

換言之，他所見到的未來，只屬於一些與他毫不相關的人。

讓楊辰更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這兩個神使如此大費周章來找他的目的——如果兩個劫匪深夜撬門壓鎖闖進屋內不是為了劫財劫色，而僅僅只是掏出手機來給屋主拍張照片，任誰都會覺得匪夷所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