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剝蟹聽濤圖
第八百一十二章 死在一起
「嘿嘿……」二黑咧嘴一笑：「那可由不得你。」
「爬上來的。」龍瑤說這話時，二黑才看到她身後城牆上的鋼爪，不禁一陣后怕，大怒道：「你瘋了！多危險知道嗎？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怎麼辦？！」
有漢王軍被一刀砍掉了持刀的手，便慘嚎著朝敵人撲上去，張大嘴，一口就咬上去！太子軍將士慘叫著摔倒在地……
胡三刀半邊身子都是血，一張刀疤臉煞白煞白，聞言罵道：「媽的，跟你死一塊，老子死不瞑目。」
「呃……」二黑哪能讓他得意，再扔下一塊石頭，搖頭晃腦道：「你太小看老子了，在家裡，都是她看我臉色。我讓她站著，她絕不敢坐著！」
城牆的西南角樓，二黑和胡三刀等人，在做最後的抵抗。
站在角樓上，看著腳下蜂擁而來的敵軍，二黑一邊往下射箭，一邊對旁邊重傷的胡三刀笑道：「老胡，沒想到咱倆死在一起吧？」
轉頭石塊雨點般落下，砸得漢王軍將士頭破血流，只能龜縮在盾牌下躲避……
「攻城！」統領水師的韋護，痛苦地下達了命令……
「呃……」二黑一下子就沒了氣焰，小聲嘟囔道：「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朱瞻埈繃著臉重重點頭，心裏果然沒了害怕，只有和父親一同赴死的自豪！
「我說你小子，」胡三刀吃力地挪一挪身子，打量著二黑道：「今兒個有點兒反常啊！」
吳為很清楚，沒有奇迹了，城破httｐs://ｍ•heｔubｏｏk.cｏｍ.cｏm人亡已成定局！他不由自主把視線投向城內，鎮撫司大牢的方向……
吳為點點頭，臉上卻沒有半分喜色，因為他看到其他三面城牆，已經全面失守了！
太子軍將士根本不需要準備滾石檑木，這段城牆本身就是個大工地，到處都是磚石木頭，拚命地往下扔就是！許多民夫也加入進來，幫著太子軍一起往下投擲磚石！
只是誰都知道，這隻是困獸猶鬥罷了，這剩下的兩萬多太子軍將士，恐怕沒幾個能看到今天的夕陽了……
「嘿嘿……」二黑彎腰抱石頭的時候，笑著朝胡三刀擠擠眼道：「你猜？」
眼下這裏，都是北鎮撫司的官兵。至於普通的士卒，都已經戰死了……
「父親！」這種慷慨悲壯的局面下，連朱瞻埈都被感染了，脫口而出道：「孩兒陪您一起上路！」
朱高熾一身戎裝，腰懸寶劍，頭戴金盔，把一張胖臉擠得有些可笑。但他像一座山一樣穩穩站在那裡，就給了將士們莫大的鼓舞！雖然太子殿下一句話也沒說，但這種時候他不躲在城裡，而是戎裝上城，就已經向將士們表明了他誓與官兵共存亡的決心！
「啊！」二黑想死的心都有了，忙滿臉堆笑地解釋道：「娘子別生氣，我是吹牛皮的……」
「原來如此。」朱瞻埈點點頭，聽父親緩緩道：「事後回想起來，我才明白，原來恐懼是庸人和*圖*書自擾之，因為不管你害不害怕，結果都是註定的。」說著，朱高熾微笑地看看兒子，輕聲道：「既然如此，何不體面一點，走完這最後一程呢？」
「呃……」二黑也不知她這話是真是假，愣一下才醒悟過來：「你怎麼上來的？！」
回答他的，是朱高熾不屈的眼神！
朱高煦也看到了城門樓上的朱高熾，嘴角高高一挑，露出了勝利者的微笑！
漢王軍士兵紛紛跳上城頭，和守軍廝殺在一處，守軍雖然悍不畏死，無奈漢王軍氣勢如虹，蜂擁而上！城牆上的漢王軍越來越多，把太子軍分割壓縮，已成圍殲之勢！
城牆南面的鎮江門，是鎮江城的主門。鎮江門上兩層的城門樓高大堅固，設施完善，是目前太子軍兵力最集中的地方。因為太子殿下在此！
二黑一陣毛骨悚然，趕忙回頭一看，就見龍瑤一身黑色武士服，正似笑非笑站在自己身後。
「害怕就說，沒什麼好丟人的。」朱高熾微笑道：「當年你皇爺爺奉天靖難時，我和你現在一樣大，當時嚇得我整天夜不能寐。」頓一頓道：「後來北京城……當時還叫北平，讓李景隆的幾十萬大軍包圍了，你皇爺爺遠在千里之外，城裡只有一萬多兵馬，我誰也指望不上。那時候……」頓一頓，太子殿下面現緬懷之色道：「我卻不害怕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龍瑤沒料到他敢推自己，險些一個趔趄，登時大怒：「反了
ｈttps://m•hetuｂooｋ•ｃｏｍ.cｏm天了！蹬鼻子上臉，給了顏色就開染坊！」
『呵呵，但願待會兒，你跪在我腳下時，還是這樣的表情。』朱高煦伸出手，戟指著朱高熾，冷笑連連，然後咆哮起來：「都愣著幹什麼，踏平他們！」
「因為我顧不上了。」朱高熾笑道：「整個北京城都靠著我呢，我得絞盡腦汁守城，哪還顧得上害怕？」
朱瞻埈也一身銀甲，繃著臉立在父親身旁。
「好孩子。」太子知道，所剩的時間不多了，微笑著看朱瞻埈，低聲道：「為父不會再受你二叔的辱了。」說著他握了握寶劍，淡淡一笑道：「待會兒我會了結自己。你不要阻攔。」
鎮江城牆已經坍塌了三分之一，眼下最像樣的，反而是起初被攻破的北面城牆！
眼下，死到臨頭了，朱高煦也沒什麼好裝的了……
看到朱高熾的表情，朱高煦不禁一愣，這可不是他印象中，那個窩囊懦弱的大哥！但一轉念，漢王又笑了，這才是這個死胖子的真面目吧！平日里那副窩囊相，八成都是裝給父皇看，兩成是裝給自己看的。
「有了城牆……」吳為的副將見狀樂壞了：「他們三五天別想攻破咱們了！」
幸好幾處關鍵的城門樓還在太子軍之手，將士們可以背靠城門樓組織防線，才能暫時維持局面……
「那不成！」太子搖搖頭道：「你得給我收屍。」
「不害怕！」朱瞻埈的聲音卻出賣了他，他只是個沒經過風和-圖-書雨的年輕人，一想到自己的大好年華，就要在這裏終結，一顆心就被巨大的恐懼籠罩了。
哪怕是早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太子軍將士，也抵擋不住這種瘋狂的攻勢，眼看著防線越來越靠後，就要退到城門樓了……
水師官兵無法想象，在己方鋪天蓋地的進攻下，太子軍是如何用這麼短時間，重建起這堵城牆來的！但不管他們相不相信，磚青色的高大城牆就在那裡，橫亘在他們前進的路上！
「父親……」朱瞻埈的淚水終究是決堤而下。
「夫君不用給我留面子。」龍瑤卻一反常態，很是順服道：「您說的不都是實話嗎？」
「為什麼？」朱瞻埈問道。
「輕飄飄沒有二兩肉，就沒見你這麼高興過。」胡三刀啐一口道：「眼看要嗝屁了，你高興個屁？！」
當然，也因為同樣原因，這裏亦承受了最恐怖的攻擊！
「我不走。」龍瑤把頭一偏，倔強道：「我想了又想，當寡婦太無聊了，肚子里要是再有了孩子，這日子就沒法過了！」說著，她抬起頭，看著二黑，脆生生道：「還是和你一起死了利索！」
「怎麼，你家婆娘給你好臉色了？」胡三刀還真是一猜就著。
一旦三面城牆的戰鬥結束，憑自己這幾千殘兵，又能堅持多久呢？
「怎麼反常了？」二黑丟掉射光了箭的弓，彎腰抱起塊西瓜大小的石頭，瞥他一眼，便把石頭高高舉起，丟下角樓去！
這時候，外頭突然喊殺聲小了一
和圖書些，朱高熾下意識往外一看，就在混亂的城頭戰場上，看到了朱高煦的魁梧身影！到處是『活捉朱高熾，加封萬戶侯』的叫喊聲，漢王軍將士像受了驚的馬蜂一樣，瘋狂地從兩頭攻擊城門樓！
太子軍的將士們，自然拚死抵抗，決不能在自己還活著的時候，讓太子落入敵人手中！
龍瑤只微笑看著他不說話，二黑推龍瑤一把，催促道：「趕緊下去！」
見朱高煦登上城頭，漢王軍將士起先全都震驚了！聽到王爺的咆哮，這才如夢方醒，加倍瘋狂地展開了攻擊！他們完全不把自己當人了，迎著太子軍的兵刃就衝上去！長槍貫穿他們的身體，他們仍然猛衝不止，死死抱住對方士兵，把他拽倒在地！轉眼間，倒在地上的兩人，就被亂軍踐踏而死！
說著他再去抱石頭，卻見胡三刀看著自己身後，費勁地憋著笑。
「埈兒。」朱高熾突然溫聲道：「你害怕嗎？」
連日來，在吳為和眾軍民的不懈努力下，他們靠著簡陋的木欄做掩護，把殘破的城牆修補了七七八八！尤其是昨夜停戰，給他們創造了寶貴的時間，等到天亮時，攻城的部隊漢王軍水師赫然發現，那些礙眼的木欄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嶄新的城牆！
戰船響起隆隆炮聲，炮彈打在城牆上，炸出一個個西瓜大小的坑洞，但想在短時間摧毀這道城牆是不可能了！一艘艘小艇載著漢王軍將士，蜂擁沖向水門，遭到了城上守軍猛烈的磚石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