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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了，我不是！」果然，只聽漢王張狂大叫道：「聽好了！本座乃九天十地斬仙滅佛大魔王！」

「啊……」懷恩摸摸光溜溜的下巴：「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言反駁。」說著看看黑著臉的吳大夫，笑笑道：「你們爺倆慢慢聊，我先下去了。」

四萬忠心耿耿的部下啊！自己苦心經營的一點嫡系軍隊，就這麼沒了！一想到這，太子殿下的心便如刀割一般，真想一刀砍死這孽障！

「呵呵……」漢王緩緩抬起頭來，一臉詭異地笑道：「好笑，當然好笑了！」說著把臉一冷道：「你算什麼東西，也敢這麼跟我說話？！」

「父親……」吳為眼淚刷就下來了，不是因為此生第一次得到父親的稱讚，而是因為他從這話中聽出了不祥的意味。

「乾爹教訓的是。」鄭和對這老太監十分恭敬，因為當年他被送到燕王府時，這老太監便是決定他生死的總管太監，沒有老太監看他順眼，收了他做乾兒子，他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哪有後來叱吒風雲的三寶太監？「我以後不裝了。」

胡灐有沒有資格旁聽？當然有。但他是聰明人，既然現在說的事跟他無關，幹嘛要湊這個熱鬧，弄不好惹禍上身。

兩個太監在那裡說話，兩位皇子卻一聲都不吭，他倆也不著緊，就在那眼觀鼻鼻觀心，聽兩人絮叨。

想到這兒，太子殿下看一眼漢王，心說『知道了吧，孫猴子是翻不和圖書出如來掌心的！』然而漢王殿下卻依然眼觀鼻，鼻觀心，像是受打擊太大，精神失常了一樣。

再往上有水手和官兵的居住訓練區，有養馬的馬廄區，有軍隊訓練的場所，有官員們的辦公區、醫官們的醫務室。再往上才是鄭和指揮航海作戰的指揮室！

身後，吳為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放聲痛哭！

「呵呵呵……」漢王的笑容越來越詭異，語氣也越來越狂妄道：「人間的皇帝也管不了我！」說著霍地站起來，放聲大笑到：「你知道本座是誰嗎？！」

漢王依然垂首不語，雙肩卻輕微的抽搐，好像在低頭偷笑一樣。

「都說了，咱家是碰上的。」影子看看鄭和道：「這才是正主。」

「有！當然有！」吳為激動地指著死傷枕藉的城頭道：「犯下此等滔天罪行，紀綱等人絕無生還之理，你們已經沒有必要再犧牲了！」

「好了小子。」懷恩丟掉手裡的大刀，兩手一抄、脖子一縮，又恢復那副要死要活的模樣。「你們死不了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當然是牢里了。」懷恩笑嘻嘻道：「你現在沒理由，讓我們走了吧。」

「是，我有罪。」太子羞愧地低下頭，無論如何，這都是他此生抹不去的污點。

進了客廳，三人請二位殿下上座，又有親兵上茶。親兵退下后，胡灐起身把門關好，也不再回來，而是站在門口，替屋裡的兩位王爺兩位和圖書太監放哨。

等到絮叨完了，自然會進正題。

「聽我說完。」吳大夫定定看著兒子，緩緩道：「我們雖是父子，但也是兩個成年男人。既然是成年男人，自然各有各的擔當，各有各的路。」

「你！」鄭和都氣炸肺了，心說『都到這時候了，你還不老實？！』便冷著臉道：「王爺的所作所為，我一定據實稟報皇上！」

漢王也是同樣的意思。於是船開了，兩位皇子被接上了五層高的鄭和寶船。

看到鄭和的軍隊在城外嚴陣以待，不許任何人出入，大部分人都一頭漿糊，只有吳為三個才隱約猜到點兒什麼。

按說以漢王原先的脾氣，自然沒那個耐性，可這一場連天惡戰，早就把他的火氣打沒了。何況他還打著別的算盤呢！

「拜見二位殿下。」三人向兩位皇子行禮。

太子和漢王自然是見過寶船的，而且還知道，這不是最大號的。最大號的寶船足足有八層高，因為吃水線太深，沒法在長江航行，所以沒有出現在這裏。

說來也巧，太子是和漢王一齊抵達江岸的。

說完，懷恩拾級而下，讓吳大夫單獨和兒子說話。

畢竟是在高高的寶船頂層，會客廳里採光極好，又是九十月的天氣，十分的宜人。

但即便是這五層的寶船，也足以讓人嘆為觀止了，順著層層的樓梯緩緩而上，彷彿穿過一個個井然有序的軍營，緊貼甲板的一層，沿著船舷兩m.hetubook.com.com側各設有二十個炮位，中間偌大的空間，堆著成箱成箱的炮彈。之前傾瀉而下的炮擊，主要拜這裏所賜。

「鄭公公……」朱高熾看向鄭和。

鎮江樓下，太子也接到了鄭和的邀請，同樣是請他立即動身。

吳為顫抖良久，終究艱難地點點頭，眼淚已經把臉上的血污煙灰，都衝出兩條溝來。

「皇上也沒料到，會有這樣的血戰。」鄭和那張相貌堂堂的臉上，浮現出憤怒之色，雙目錐子一樣，直刺兩位皇子，痛心道：「二十多萬兵馬打生打死，死了起碼十萬人！二位眼裡還有沒有皇上？！你們讓天下人如何看？！」

這件事的來龍去脈，鄭和已經清清楚楚，知道錯主要不在太子，所以把目光移向了漢王。

「哦？」朱高熾吃驚道：「公公不是皇上派來鎮江的？」

吳為抽泣一下，流著淚點點頭，聽父親接著道：「我從來不干涉你的路，因為我知道那是你的選擇，不管結局如何不幸，都是你自己的擔當。」說著，吳大夫嘆氣一聲：「我選擇的路，是我自己的擔當。請你也不要干涉好嗎？」

「王爺！」鄭和的怒氣有些按捺不住，他這輩子經歷了太多的兵荒馬亂，吃了太多兵亂之苦，也因此極端厭惡戰爭！厭惡挑起戰爭的野心家！所以之前一看到屍橫遍野的鎮江城，鄭和的火氣就上來了，讓人不分青紅皂白的一通炮轟！「我的話很好笑ｗｗw•ｈeｔubooｋ•ｃoｍ•com嗎？」

同時，鄭和的軍隊上了岸，將鎮江城嚴密地包圍起來——在已經無力再戰的太子軍官兵看來，這應該是種保護。只是這種保護也忒過了點兒，怎麼連出城都不許？

「是這樣啊……」朱高熾心裡頭翻江倒海，暗暗叫道：『果然，一切都在父皇的算計中！』

兩人冷漠地對視一眼，便低下頭各自想著心事。這時候，一艘快船過來，船上立著三個人，來迎接二位殿下！

好一會兒，吳大夫才嘆口氣道：「你是個好孩子，為父很欣慰。」

「咱們船上說話吧。」鄭和是主人，側身相讓。兩位皇子點點頭，在太監的攙扶下上了船，兩人的護衛想跟上，卻被鄭和的人攔住了。

一直爬到太子殿下氣喘吁吁，眾人才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位於寶船頂層的會客廳。

「是。」鄭和點點頭，對太子解釋道：「我是上個月率軍回國的，在海上接到皇上的旨意，讓我先不要靠岸，在海上待一段時間，等候旨意。」

漢王何嘗不想一掌劈死太子，一了百了，只是他知道太子看似痴肥、腿腳也不方便，但那是因為練功練岔了，傷了經脈所致。自己雖然武功蓋世，想取他性命也得在幾十招之外，在這麼多人的注視下，根本沒可能……

兄弟倆見面，已經什麼話都沒有了。朱高煦已經沒心緒敷衍自不消說，太子也沒法展示勝利者的大度……因為他根本就不是勝利者！這一戰打到hｔｔｐs://ｗｗｗ•hetｕboｏｋ.ｃｏm.ｃｏm最後，六萬太子軍，只剩下不到兩萬人！

四萬死難將士的英靈在天上盯著呢！他不能對這個劊子手稍加辭色！

「你當然是漢王了！」鄭和眉頭緊皺，心頭隱隱感覺有些不對勁。

「你們不用跟著我。」太子對朱瞻埈等人道：「有這三位在，我安全得很。」

「見過兩位公公、胡大人。」太子和漢王都不敢託大，規規矩矩還禮。

「二位殿下。」見他倆打定主意不開口，老太監影子的視線，終於轉到太子和漢王身上。「咱家來江南，其實是別有要務，誰知道恰逢其會，竟遇上了這麼一場好戲。」

三人中，鄭和竟然只居左側，居中的是個鶴髮雞皮的老太監！看到這個老太監，和右側的胡灐同時出現，太子吃了一驚，漢王卻好像早就知道一樣。

「父親……」吳為看著父親，輕輕叫了一聲。吳大夫沒有回應，父子倆便陷入了沉默。

「謝謝。」吳大夫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飄然下了城樓。

「這樣的時候……」鄭和端著上好的青花瓷茶盞，那張豪邁俊朗的臉上，透著絲絲悵然道：「應該悠閑地賞菊品茗，不該打打殺殺。」

「去哪兒？」吳為雖然知道答案，卻依然一臉乞求，想聽到不一樣的地名。

「嘿嘿……」老太監影子笑道：「小馬哥，你也開始學著裝蒜了。」鄭和原名馬三寶，後來是朱棣給他改的姓名，但在老太監影子眼裡，他永遠是當年那個七八歲的叫馬三寶的小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