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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劉觀苦笑道：「此言差矣，眼下，我家鄉父老就已經不堪勞役了。河北一旦成了直隸，父老們恐怕就要永墜苦海了。」

進到房中，一名主事給二位部堂上了茶，便躬身退去。

周勇點點頭，去了。

不用回頭，眾御史也知道是他們總憲大人，左都御史劉觀來了。眾人趕忙打住話頭，躬身施禮。「總憲。」

「你！」氣得朱瞻基火冒三丈，竟想對王賢拔拳相向。

「好。」呂震點點頭，和劉觀進了尚書籤押房。

朱瞻基本來跟老虎一樣，見了銀鈴登時泄了氣，擠出一絲難看的笑，結結巴巴道：「沒，沒什麼，我倆鬧著玩呢……」

「這不來跟劉大人商量嘛。」呂震忙勸慰道：「劉大人勿怪，您畢竟是河北人氏啊！就是支持遷都，也無可厚非嘛。」

「好。」劉觀點點頭，沉聲道：「到時候咱們一起辭官就是！」

「好了！」王賢話沒說完，朱瞻基便粗暴地一揮手，不耐煩道：「想反對總能找到理由！」

「你能勸不動他？」朱瞻基難以置信地看著王賢，失望道：「只要你想勸，肯定可以的！」說著他鬱悶地直哼哼道：「一定是你敷衍了事！」

「一定會的。」眾御史不禁人心惶惶，一片愁雲慘淡。

「一言為定！」劉觀也伸手，與他擊掌。

「怎麼沒聽說？聽說為這事兒，皇上和太子還吵了一架……」平素穩重緘默的眾御史，一下子就www.hetubook.com.com炸開鍋了。

這才發現，除了鬚髮皆白的劉觀，還有刑部尚書呂震也在。眾御史忙補充道：「部堂大人。」

「那就等著承受雷霆之怒吧！」朱瞻基氣急敗壞地喘粗氣：「皇爺爺想辦的事兒，還沒人能攔得住呢！」說完，他見王賢還在優哉游哉地烤火，一股惡向膽邊生，一腳踢飛了那炭盆，火紅的木炭飛灑出來，燒穿了地毯，也給王賢的衣袍燒出了洞。

「我知道。」銀鈴眼圈一紅，哽咽道：「可我也知道，是他用太孫的權勢，逼著小謙的父親，讓董小姐和小謙成親的。」

「事實上……」王賢感覺雙手暖和起來，臉上也有了些紅暈，方緩緩開口道：「我被你爹說服了。」

「那還用問？」劉觀嘆口氣道：「我雖然是河北人，卻也不贊同皇上北遷。古書上說，建都講究不偏不倚，如今皇上卻要把國都遷到東北邊角，這是要把一盤棋下死啊！」

「真的？」這消息，眾御史知道的卻是不多，不禁悚然道：「那可遭了！一旦太孫他們提出來，恐怕皇上會順水推舟的！」

「我覺得是敢的。」王賢淡淡道：「你不要總輕視你父親，他是位有擔當的儲君。」

「朱瞻基！你想幹什麼？！」這時，一聲怒喝響起，聞聲而來的銀鈴柳眉倒豎，出現在屋門口。

「是啊，據說本來皇上是想讓太子領頭來著，然而太子執意和*圖*書不肯，據理力爭，還險些挨了打。」另一名御史爆料道：「太子回去后，就一直閉門不出，更別說聯絡臣下上書遷都了……」

「是啊。」呂震聞言鬆了口氣，點頭道：「劉大人能這麼想，我就放心了。」說著有些不好意思道：「實不相瞞，我們六部堂官已經約定好了，後日大朝一齊以辭官相逼，請皇上否決太孫的提議。」

「是真的。」王賢嘆口氣，輕聲道：「你父親提了兩點，一是首都遷到邊境，使邊防軍隊喪失了戰略縱深，迴旋餘地太小。而且必須重兵防守北京，導致西北東北兵力空虛，會讓大明無比被動！」頓一頓道：「再者，靠漕運供給北方，本就十分吃力，再加上京都北遷，就更……」

「這麼說……」劉觀有些不悅道：「就瞞著我一個人？！」

家裡頭，朱瞻基正在坐卧不寧地等他回來。

「可要是不順著皇上，」呂震鬱悶地低聲道：「這頭上烏紗可能立馬就不保了。」

「可小謙他……」銀鈴低下頭，聲音越來越小。

「嗨！」卻有那烈性的御史，斷喝一聲道：「怕什麼！這種事兒就是比誰的嗓門大！滿朝文武上千，除了個把奸佞，有誰肯同意遷都？！」說著一拍胸脯道：「張某不才，願當朝力爭，大不了就死在金鑾殿下！就不信皇上不動容！」

不光六部翰林院之類的衙門，就連都察院、大理寺這些平素莊重安https://ｍ•ｈeｔｕｂｏok•cｏｍ•ｃoｍ靜之處，官員們也忍不住湊到一起，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了。

「那為啥不讓我哥把火盆扣你頭上！」銀鈴雙目噴火，剛剛對朱瞻基的那點兒好感，一下子蕩然無存。

「是……」眾御史只好怏怏散去，劉觀板著臉，向呂震一伸手道：「請。」

「這麼說……」呂震乃決定聰明之人，聞弦歌而知雅意，看一眼劉觀道：「皇上也找你談話了？」

看著妹妹稍顯慌亂的背影，王賢眉頭微皺，把周勇叫到身邊，低聲吩咐一句。

「有本事跟我皇爺爺說去！」朱瞻基氣不打一處來，怒沖沖道：「你看他敢不敢？！」

「是啊。」眾御史紛紛點頭，對於永樂皇帝的獨裁專斷，大明朝的官員實在是體會深刻。「皇上性子起來，只怕太子也要吃苦頭！」

這話就像在油鍋里澆了瓢水，眾御史一下就炸開了，群情踴躍道：「對！還是反對遷都的人多！只要大夥一起拚命反對！皇上也只能作罷！」

王賢搖搖頭，自顧自在炭盆邊烤起手來。

「是啊。」劉觀點點頭，哀聲道：「你我真是左右為難，難為左右啊！」

一見王賢，朱瞻基就躥到他面前，低聲問道：「怎麼樣？我爹改主意了嗎？」

日子一天天過去，看似波瀾不驚，實則暗潮洶湧。到了正月十六，衙門重新辦公的時候，皇帝決意遷都、太子極力勸阻的事情，已經傳遍了京城各大衙門。

「哥……」銀和圖書鈴臉一紅，神情一黯道：「你真打算讓我嫁給他？」

「就是！比嗓門咱們可沒輸過誰……」

「我覺得你父親說得很有道理。」王賢眉頭微皺道。

「你別再來了！」銀鈴氣哼哼地朝朱瞻基背影丟一句，見屋裡的地毯已經燒了個大窟窿，趕忙拿起笤帚撲救。好一會兒，才把屋裡收拾停當，又對王賢道：「哥，你趕緊把袍子換掉吧。」

房中沒了別人，呂震嘆氣道：「劉大人給我看了一場好戲。」

「是。」劉觀點點頭，神情懨懨道：「皇上說，要我在後日大朝上，附太孫議。」說著問呂震道：「想必聖上也同樣要求呂大人吧？」

「不過，太子頂住了，應該沒人會冒天下之大不韙了吧？」一名年輕的御史樂觀道：「沒人提，皇上總不能自個兒開這個口吧？」

「是啊。」呂震點點頭，滿臉痛苦道：「所以才來找你拿的主意嘛。」

「怎麼可能？！」朱瞻基跳起腳來，吹鬍子瞪眼道：「你不想幫忙就算了，少拿這種話來糊弄我！」

「諸位，聽說了嗎？皇上決意要遷都北京！」都察院中，一名監察御史挑開了話頭。

「無妨。」王賢搖頭笑笑道：「你還挺厲害，估計大明朝，除了皇上，也就你能嚇唬住太孫殿下了。」

「群情洶洶，意奈如何？」劉觀鬱悶地嘆口氣道：「讓呂大人見笑了。」

呂震微微點頭，劉觀卻黑著臉，悶哼一聲：「開年頭一天就吵吵嚷嚷，成何體統？https://m.hetubook.com.com！」眾御史剛要開口分辯，卻被劉觀一拂袖，呵斥道：「還不快滾進去！讓呂大人笑話！」

「也是。」呂震點點頭，看著劉觀道：「那就這麼定了？」

銀鈴搖搖頭，沒再往下說。

「我讓人給哥找衣服換上。」說完，銀鈴便出去了。

「他怎麼了？」王賢輕聲問道。

「哎……」王賢也是神情一黯，嘆氣道：「他對你還是真心的……」

「我有什麼主意？」劉觀一指外頭：「群情洶洶如此，我等順從了君王，往後如何在屬下面前自處？」

「哎……」兩人一陣鬱卒，默默吃了會兒茶，呂震方低聲問劉觀道：「劉大人，你平心而論，是向南還是向北？」

「嚷嚷什麼呢！」眾人正在激動地謀划著，一聲威嚴的斷喝響起來。

「一言為定！」呂震伸出手掌。

「你想什麼呢。」一名年長的僉都御史啐一口道：「沒有太子還有太孫。聽說，太孫殿下聯合了一批人，準備後日大朝時，提議遷都。」

「哎！」朱瞻基知道沒法解釋，只好拔腿就走。「我改天再來！」

王賢卻依然好整以暇站在那裡，還有心情笑道：「當心別燙著腳。」

「就算他不說，于老先生也會這樣辦的。」王賢憐惜地看著妹妹，輕聲道：「於家簪纓世家、代代為官，不會允許于謙和太孫搶女人的。那樣會給於家帶來滅頂之災的。」

「是嗎？」眾御史一陣唏噓道：「太子殿下氣節可嘉，只是恐怕不能讓皇上改變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