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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王賢要出門，周勇登時愁眉苦臉道：「大人還是輕易不要出府了吧。實在要出去，一定要帶足護衛！」

不用回頭，王賢也知道是誰來了，輕輕按住那隻手，嘆息一聲道：「難……」

「姐姐你笑什麼？」靈霄不解的看著顧小憐。

盞茶功夫后，王賢扮作一個客商模樣，顧小憐和靈霄扮成他的伴當和小廝，三人都是有武藝的，不走前門也不走後門，翻過一丈多高的院牆，離開了欽差行轅。

「演戲？」靈霄吃驚道：「你說這些人不是在做買賣，是在演戲？」

「你現在是委身錦衣衛頭領的可恥叛徒，」王賢搖搖頭，笑著將她的纖腰攬在懷裡，把頭靠在她柔軟的胸前：「我讓你去，豈不是肉包子打狗，」頓一頓道，「還是兩個肉包……」

「不錯。」答話的是王賢，他點點頭，語氣中帶著惱火道：「儲延他們是在耍猴戲給我看呢！」說著，他指著不遠處幾個行人道：「他們方才從外面身邊經過時，我明明聽到他們幾個在抱怨，天天在這兒瞎轉，這日子不知什麼時候是個頭！」

顧小憐搖搖頭，示意靈霄別說了，因為他們三人已經引起旁人的矚目了。方才在行轅外大街還看不出，這會兒到了這真實的街道，三人無論從著裝還是氣色，都顯得鶴立雞群起來……

……

「官人，有了嗎？」感受到王賢的情緒變化，顧小憐忙問道。

「小憐，你感覺，像不像回到廣靈和-圖-書縣城？」王賢額頭浸出汗水，聲音也微微發顫。

王賢卻沒理會這些，他的目光，落在那些店鋪門楣上貼的白紙黑字上——只見上頭清一色都寫著「真空家鄉、無生老母」八個篆體字。放在以前，王賢不會認識這八個字，但他現在的差事就是調查白蓮教，關於白蓮教的一切情報全都稔熟于胸，焉能不知這八個字是白蓮教的教義？！

「別動。」王賢將頭靠在兩個「肉包」中間，微微閉上眼：「這個姿勢有利於我思考……」

「想說什麼你就說，吞吞吐吐幹什麼？」王賢笑罵一聲道。

王賢一口氣走出五六條街，眼前情形陡然一變，只見大街上行人密集起來，且大都衣衫襤褸、面有菜色，那些臨街的店鋪，也破破爛爛，所販商品皆是些粗布劣陶、糙米青菜，和行轅外大街一比，簡直就是紐約和索馬里的差別。

「官府瞎了嗎？讓白蓮教如此張狂！」王賢恨得咬牙切齒道：「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揮使司可都在濟南！別的地方會是什麼樣子？真不敢想象！」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王賢頭腦嗡嗡作響，一時間竟不知身在何處……

「還真的呢……」讓他倆一說，靈霄也注意到了，這街上所有的人，確實都在演戲，沒有一個是真想做買賣的。不禁糊塗道：「為什麼會這樣呢？」

王賢點點頭，快步離開街道，到了無人處，才站定腳，大口喘著粗氣。

和*圖*書「我們走遠點兒，」王賢又哼一聲，「就不信，整個濟南城全都是演員！」說完，他氣沖沖拔腿就走，靈霄和顧小憐對視一眼，前者吐了吐舌頭，趕緊跟在後頭。

「是。」周敢領命而去。

「好嘞！」靈霄早就憋壞了，聞聲把手裡的小米一拋，一溜煙跑回房中換衣服去了。

看著滿是污水垃圾的街道，那些擠在牆根的叫花子，還有老百姓臉上的麻木憤懣，王賢明白，這才是真正的濟南城。

「密切監視，她每一步的動向都要準確掌握！」王賢大喜，最怕的就是佛母隱秘不出，大海撈針根本毫無希望。只要她一直在水面上就好，不管如何困難，總會有捉拿她的希望！

……

「也有安全方面的考慮。」顧小憐輕聲道：「沒猜錯的話，這些人都是挑選出來的官差，這樣可以確保欽差大人的行轅萬無一失。」

當初在京城，搜查那些工匠家中時，他就曾數次看到過這一模一樣的八個字！

翌日，王賢秘密召見周敢，命他確定佛母的位置。周敢證實，劉本說的沒錯，佛母正在逐縣逐縣的串聯教眾，但不是在膠東，而是在青州一代。

「靠自己。」顧小憐輕聲說道：「官人，這些人只能當工具使用，重要的事情還得靠自己辦！」

「官人，」在府中，顧小憐恢復了女裝，一身蔥綠長裙，愈發襯得肌膚潔白勝雪，玉容嬌艷如花。「不是已經將那三個傢伙收服了嗎？」

周勇和圖書幾個無奈的翻過牆來，鬱悶的跟在後頭。

「怎麼這麼臭。」靈霄捂住鼻子，皺著臉道。

「怎麼？」王賢眉頭微皺：「有人要殺我？」

三人從衚衕出來，到了泉城的大街上。王賢定睛一看，街上市肆林立、掛滿各行各業的招牌幌子，無論賣貨的商人還是買貨的顧客，衣著都很光鮮，看上去很是繁華。

但王賢總感覺哪裡怪怪的，首先是行人過少，很難想象這麼點兒客流量，能撐起這麼多氣派的店面。當他把問題拋給二女，靈霄笑道：「你當這裡是南京北京，哪有那麼多人？」

「可不靠他們，又能靠誰呢？」顧小憐明白了王賢的心境，舉手為他輕輕揉著兩側的太陽穴。

王賢點點頭。

「據可靠情報，白蓮教已將大人列為頭號必殺對象，還有漢王那邊，也派了不少人來濟南……」周勇苦著臉說道：「這些人都是衝著大人來的，咱們在濟南人手太少，大人千萬要小心。」

「不錯，所以我才會說，難啊！」王賢微閉雙目道：「山東這池水實在太深了……」

「哪有那麼簡單……」王賢苦澀道：「我觀察，這三人對白蓮教的畏懼，已經超過對朝廷的，這種狀況下，想指望他們提供多大的幫助，恐怕是不切實際。」

待周敢走後，王賢對在院中百無聊賴逗弄小鳥的靈霄道：「換身衣服，我帶你出去玩。」

周勇等人原本躲在暗處，心說這行轅附近並無危險，大人隨便逛逛也wｗw.heｔｕbｏｏｋ.ｃｏｍ.cｏm就回去了，卻見王賢揚長而去，不禁驚出一身冷汗，趕忙追上去。

「官人怎麼會有了呢？」王賢邪邪一笑，摸一把顧小憐的下巴：「應該我問你才是。」

「官人……」顧小憐嬌嗔著不依，王賢只好舉手投降，輕聲說道：「搏一把！」

「是啊……」王賢自嘲的笑笑道：「除了他們，還能靠誰呢？」

「有周敢、時萬他們幫大人探聽，還有三司的官員，大人會有什麼不知道？」周勇不敢苟同道。

「官人。」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顧小憐忙扯了扯他的衣袖，把王賢喚回神來。

「粉飾太平而已！」王賢哼一聲。

「我在笑那山東的官員，可真是大手筆，」顧小憐笑著湊在靈霄耳邊，輕聲說道：「竟然找了這麼多人來演戲，這一天天光管飯就得不少錢吧。」

「那還是太危險了……」周勇苦勸道。

「像。」顧小憐果然深有同感，點點頭道：「一切都那麼像。」

顧小憐無奈的苦笑，只得一動不動充當他的人肉靠枕，一直到天色全黑，王賢才猛地站起來，倒把顧小憐嚇了一跳。

「官人……」顧小憐見他又取笑自己，扭著身子不依道：「人家可比包子大不少哩……」

再看那些店家和顧客說話之前，都先豎單掌屈二指，另一手指向胸口，那分明是白蓮教的禮節！

「這說明……」顧小憐的聲音也有些發顫道：「這裏已經白蓮遍地了……」

王賢又看到不少行人雖然衣衫襤褸和*圖*書，頭上都會裹著一塊紅布，那是紅巾軍的顏色！

「可這是省城濟南啊！」王賢心驚膽戰道：「怎麼也會成這樣子？」

「不如，讓妾身替官人去打探打探吧，」顧小憐自告奮勇道：「怎麼說，我也曾是白蓮聖女來著。」

「知道了。」王賢點點頭，卻依然我行我素：「我會改頭換面的，沒人能認出來。」

「那就不應該有那麼多店鋪。」王賢微微搖頭，目光在人群中尋索。顧小憐也用心觀察，不一會兒便掩口輕笑起來。

「是啊……」顧小憐輕聲道：「這裏的一切，都像極了山西白蓮教起事之前，但是看上去要嚴重許多倍……」說著輕聲勸道：「官人，我們回去吧，此處不是久留之地。」

話分兩頭，欽差行轅，珍珠泉旁，天色已晚，桌椅已經撤去，王賢依然坐在泉邊沉思。一雙纖纖玉手輕輕為他披上披風。

「我整天待在這園子里倒是安全，」王賢對這個二杆子也沒辦法，只能耐著性子道：「可兩眼一抹黑，外頭什麼情形都看不到！我是來山東療養的嗎？！」

「是啊，那些賣東西的店家，只和客人在閑聊，誰都沒有買賣的意思。」顧小憐輕笑道：「而且街上的行人都空著手，不知是不是怕髒了新衣裳？」

「是！」周敢沉聲應下，又想說什麼，但遲疑了一下。

「少廢話，有你們這麼多人圍著，我還不得自己拉屎吃飯！」王賢耐性耗盡，粗暴的瞪著眼，周勇無可奈何，只好跺腳出去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