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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南府，欽差行轅，內籤押房。

佛母剛剛結束了在沂水縣的講法，正在近千人的護衛下，穿越沂蒙群山，往蒙陰縣趕去。正是盛春時節，一路上層巒疊翠，林海花潮，飛瀑流水，雲霧飄渺，讓佛母一直冰冷低沉、充滿仇恨的心情，也不由舒緩起來。

「她這麼著急幹什麼？」王賢淡淡問道。

「至於是西去還是北上，各有好處也各有劣勢。」周敢繼續分析道：「西去可以登泰山，在泰山頂上開講佈道，借一借碧霞元君的名頭，想必對她是極有幫助的。不過這一帶都是山區，人口沒那麼稠密，可能直接拉攏到的信徒不會太多。」頓一頓道：「至於北上淄川，會進入山東人煙最稠密的地帶，直接效果自然最好，不過淄川那邊……」

沂蒙山區。

「老夫並不惱火，佛母不惱火就好。」唐長老笑笑道：「白蓮教這麼多人，該信的自然還會信，我們一步步走下去，總是可以凝聚起大半人手來。到時候那些觀望者自然會停止觀望，質疑者自然會乖乖閉嘴。」

王賢一身便袍，負手立在一幅山東全境地圖上，身後單膝跪著周敢，正沉聲稟報道：「啟稟大人，佛母一行人初六離開沂水，正穿越沂蒙山區，往蒙陰縣方向趕去，估計今日已經抵達蒙陰。」

「你不是已經畫影圖形，許以護法之位，讓全山東的教眾捉拿此人了嗎？」唐長老有些不悅道：「難道還要以身犯險，去濟南城行刺他不成？！https://m.hetubook.com.com」

「父親是放不下自己的雄心吧？」佛母這次的嘲諷絲毫不加掩飾。

「嗯。」王賢點點頭，回到正題道：「你認為，她下一步會去哪裡？」

「百足之蟲況且死而不僵，」劉本忙解釋道：「何況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想徹底消除白蓮教的威脅，尚需要些時日。」

手下的教眾護衛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有條不紊的燒火煮飯，佛母自然無需勞作，她端坐在與瀑布相對的一塊凸起的巨石上，望著那時隱時現的彩虹，怔怔出神。

「如果那石門恰好今日開啟，那父親是否願意入洞追隨鬼谷子，再不問世間之事呢？」佛母語氣平淡，但又帶著絲絲嘲諷。

「有什麼好惱火的？假的就是假的，本來就做不了真。」佛母淡淡道：「是父親非要撒這個謊，惱火的只有父親而已。」

「沒有，絕對沒有！」三人趕忙使勁搖頭，王賢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他們哪還敢阻攔，只好小心問道：「欽差大人想去哪裡？」

「是啊大人，」儲延也道：「困獸猶鬥、況白蓮乎？千萬不要冒險啊！一旦有什麼閃失，我等可吃罪不起。」

佛母便獨自抱膝坐在巨石上，望著瀑布發獃。水霧微微打濕她的衣裙，勾勒出她纖瘦的身影，下面的教眾看來，竟有些孤苦無依、楚楚可憐的感覺。

周敢聞言，面色凝重的點點頭，沉聲道：「屬下定不負大人所託！」和-圖-書

「我會的。只恨當初那一刀，竟然沒有要他的狗命……」佛母縴手一翻，一柄寒光閃閃的娥眉刺便出現在她手中，語氣也變得殺意凜然道：「這次，我一定要親手將這柄娥眉刺刺入他的心口！」

「嗯。」王賢讚許的點點頭，對周敢近來的工作表示滿意：「不錯。繼續嚴密監視！」

「在蒙陰大概停幾天？」王賢輕聲問道。

「等一等。」王賢從袖中摸出一塊黃色玉符，慎而重之的遞到周敢手中，又在他耳邊低聲吩咐幾句。

「一定是這樣的。」唐長老沉聲說道，不像是給佛母信心，倒像是在給自己打氣。

「就聽父親的，只是千萬不要讓我等太久，」佛母冷冷道：「一旦耐心耗盡，我會自行去找那人尋仇。」

「拜見欽差大人！」三人行禮后，王賢讓他們起來，請坐看茶，又簡單問了問進展，三人表示一切順利，王賢表示十分滿意。然後話鋒一轉，笑道：「本座靜極思動，準備下去各府轉轉看看，不是信不過諸位大人，實在是……閑得太無聊了。」

「……」唐長老神情有些惱火，但終是無奈的嘆口氣，緩緩道：「豈是銀河落，飛來萬丈余。謫仙如可見，不復問匡廬。為父終究放不下教中之事……」

「啊！萬萬不可啊！」儲延等人慌忙出言勸阻，劉本說道：「是啊大人！山東地里可不太平，白蓮教那幫人什麼都幹得出來！」

但旋即，那些存了這種念頭的教徒，便搖頭和-圖-書笑自己愚蠢，那可是焚毀三大殿的無上佛母啊！怎麼可能會孤苦可憐呢？！

「按以往的經驗，應該是兩天，最多不會超過三日。」周敢輕聲道：「很明顯，佛母在趕時間，不管成效如何，都不會在一地逗留超過三天。」

「是！」周勇領命而去，半個時辰后，儲延、劉本、馬忠三個便趕來與王賢相見。

「啊？！」儲延三個這個汗啊，差點兒沒一頭栽倒地上！三人一邊擦汗，一邊抽動嘴角，實在不知道這欽差大人的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然而，他們分明看到她的肩頭微微聳動，似乎是在飲泣……不過，教眾們很快腦補出，佛母陛下此刻定然沉浸在「憐我世人、憂患實多」的大慈悲境地。

「是！」周敢暗暗鬆了口氣，只有他自己知道，為了及時得到這些情報，他付出了多大的心血。「屬下告退！」

「這是什麼話？！」王賢一臉不悅道：「本座豈是貪生怕死之輩？！當年在九龍口、廣靈縣、南海子，什麼樣的危險我沒見過？！」說著語調變冷道：「何況本座只是到處轉轉，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莫非你們有什麼瞞著我不成？！」

「哎……」見女兒這副樣子，唐長老張口想勸，可又想到，不正是因為滿腔的仇恨，她才會對自己言聽計從，一步步幫自己實現抱負嗎？想到這兒，唐長老便改口道：「會的。」說完，不見佛母接話，自覺沒趣，他便從巨石上下來。

正在出神間https://m.hetubook.com.com，唐長老出現在她身邊，緩緩道：「相傳，這裡是鬼谷子的道場，孫臏龐涓便是在此學藝。據說此處瀑布後有一道石門，五百年開啟一次，不知我等有沒有這份仙緣。」

「我想去看海……」上一刻還正義凜然的欽差大人，下一刻又不著調起來，只見他滿臉憧憬道：「不怕你們笑話，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海水呢。你們說，大海里的水，真都那麼咸嗎？」

「不是說，進展順利嗎？」王賢笑眯眯看著三人，問道：「怎麼連門都不讓我出？！」

「應該是因為各地最近相繼冒出幾個競爭者的緣故，」周敢道：「登州出了個無生老父，濟南出了個彌勒，她要趕在這幾位起來之前，儘可能的多去一些地方。」

是的，一定是這樣！教眾們對此毫無懷疑，不少人放下手中的活，朝著佛母虔誠跪拜起來……

「這……」儲延三個暗暗哀嚎，又來了又來了……他們最受不了的就是王賢這套皮裡春秋的把戲。每當王賢有話不好好說，偏要陰陽怪氣，他們就恨不得掐死這傢伙！

王賢點點頭，顧小憐便將一個紅色箭頭輕輕按在蒙陰縣的位置上。地圖上，這樣的箭頭有十一個之多，從即墨縣鰲山衛方向，一直繞過膠州灣，過膠南入沂水，最後一個便是蒙陰縣。

「有道理。」王賢想起當初在鄆城，看到那些信眾對佛母的瘋狂，還是很贊同周敢的分析，佛母確實不必著急去那裡。

「看起來她有三個選擇，南下臨沂，西heｔｕｂoｏk•cｏm.ｃom去萊蕪，北上淄川。」周敢輕聲說道：「以屬下之見，她不大可能南下，因為魯南早就是她的地盤，她既然搶時間，自然要儘可能去那些中立搖擺的地區。」

「就是就是，」馬忠也附和著點頭道：「大人還是在濟南城坐鎮，那些危險的事情，還是交給下官等人吧。」

中午時分，一行人在一處瀑布休息用飯。瀑布從天而落，如銀河倒掛，蔚為壯觀！瀑布周圍水霧繚繞，彩虹時現，絢麗多彩，與雄偉的山峰、青翠的林海構成一幅絕美的畫卷。

周敢離去后，王賢盯著地圖沉吟了足足半個時辰，方對身後的周勇道：「請三位大人過府一敘。」

「但願如父親所說。」一陣山風吹過，吹起佛母的面紗，露出她潔白精緻的下顎，還有那線條優美的朱唇，雖只是廬山一角，卻足以說明這是個年輕貌美的女子。

「佛母心情不好只管朝老夫發泄，」唐長老也不著惱，淡淡道：「在沂水縣遇到那樣的質疑，換了誰都會惱火的。」他們在蒙陰宣講佛母法力無邊時，竟有教中骨幹公開質疑，說三大殿的火，不是佛母施法，而是用人力縱火，雖然場面勉強圓了過去，但佛母的面子上自然十分難看，想收服沂水白蓮的計劃，也碰了壁。

……

「那邊是漢王的地盤……」周敢低聲說道：「白蓮教和漢王似乎有協議，在他的地界里，白蓮教是鬧的最輕的。」

「去吧。」王賢點點頭。

「那邊怎麼了？」見他吞吞吐吐不敢說下去，王賢皺眉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