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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別哭了。」正如王賢判斷的那樣，朱高熾並沒有易儲的念頭，嫡長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他另外幾個兒子，比起朱瞻基都差的太遠。朱瞻基本來就良材美質，朱棣又帶在身邊悉心教導二十載，朱高熾自認，他很多方面甚至要遠遠強於自己。

「可以，你回去之後，就寫一份關於此事的奏表上來，朕會廷記天下、周知全國，澄清傳聞，以正視聽！」朱高熾點點頭，面無表情說道。

「兒臣真的知道錯了……」朱瞻基委頓于地，失聲痛哭。這次他是真哭，不是假哭。不過並非是後悔，而是后怕、是慶幸！他知道，皇帝說出這幾句話，就是給此事定性了，自己算是安全了。

朱高熾厭倦了這種充滿謊言和虛情假意的對話，揮揮衣袖，冷聲道：「你是給大行皇帝送終的人，既然你說沒有遺詔存在，朕就權且信你一回。」

「你有什麼好悔疚的？你不是一直認為錯的是朕嗎？」朱高熾冷笑道。

朱瞻基連連點頭，一副虔心受教的樣子，至於他能不能聽進去，皇帝並不抱多大希望，但皇帝也不在乎，因為皇帝的重點也不在說教上。

張誠聞言趕緊上前，使勁把太孫殿下攙扶起來。

朱高熾龍體病弱，精力有限，不打算再培養一個繼承人出來，他要集中全部力量，完成改革攻堅。至於朱瞻基的品性問題，朱高熾雖然十分不喜，但也很清楚，好人是當不好皇帝的，誰也不m.hetubook.com.com能說太祖太祖皇帝不是惡人，所以朱高熾強迫自己，不要再糾纏這點。

朱瞻基鬆了口氣，他知道父皇確實從沒動過易儲的念頭，一臉乖順的聽皇上接著道：「不過，有天命也不是說就可以坐享其成，太祖皇帝秉大氣運、大造化，但若沒有十幾年的出生入死、內修仁德、外攬英才，驅逐韃虜、恢復中華衣冠的千秋功業不會平白落到他頭上，大明朝的萬里江山，也不會就在那裡等著他坐。」

「你覺得，朕會相信嗎？」朱高熾冷冷看著朱瞻基，滿面的陰雲下卻隱藏著濃濃的無力感。

「呵呵，你到是推得一乾二淨……」朱高熾忍不住譏諷一句，說著他冷冷笑道：「作為父親，你說的話我是一個字也不信。」頓一頓道：「但作為皇上，朕會信你這一次。」

但此時此刻，朱瞻基知道自己要是有絲毫猶豫，必定大禍臨頭，他根本不敢磨蹭，馬上同意道：「兒臣遵旨。」儘管，他的心在滴血……

「沒有！」朱瞻基毫不猶豫的搖頭道：「皇爺爺臨終前，兒臣有幸見了他老人家最後一面，並未聽皇爺爺提起此事，之後也從沒見過什麼遺詔。如果有的話，兒臣肯定在第一時間就公佈於眾，讓父皇可以沒有絲毫遺憾的登基！」

「你這副鬼樣子，是要做給誰看？！」看著朱瞻基落湯雞一樣跪在地毯上，身上的水珠滴滴答答落在地毯上，一和*圖*書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朱高熾就氣不打一處來。

「但要是再有傳聞，或者是偽造的遺詔出現怎麼辦？」朱高熾緊緊盯著朱瞻基，一字一頓的問道，「偽造」二字咬的極重。

「公公有這份心意，我就感激不盡。」朱瞻基臉上終於恢復了些血色，拉著張誠的手輕聲道：「日後我不能時常伴駕，父皇這邊，若有人說我壞話，還請公公多多留意……」

「……」朱瞻基這下徹底聽明白了，父皇說來說去就是一個意思，你目前還不配當太子，至於什麼時候配，當然是皇帝認為合適的時候了。不過他此刻一個不字也說不出來，只能任由皇帝發落了。

待朱瞻基止住哭，朱高熾語重心長道：「你是先帝的長子長孫，出生那晚，當時還是燕王的先帝，曾經做了一個夢，夢見太祖皇帝將一個大圭賜給了他，並對他說『傳世之孫，永世其昌』。」說著他看看朱瞻基那張酷似先帝的面孔道：「你是秉氣運而生的，只要你自己不犯錯，誰能奪了你的福德去？」

「哼！」朱高熾冷哼一聲，質問道：「你的意思是，對他們今日的舉動毫不知情？！」

「回去以後，不要再跟那些狐朋狗友來往，朕會給你安排老師，靜下心來，好好讀幾年書，你就會明白自己今日的淺薄無德。」朱高熾緩緩說道：「也會明白生民之苦、社稷之危，明白朕並不是針對先帝，只是想讓祖宗的江山延續下去而已……和*圖*書」

天空，有閃電劃過，春雷滾滾，預示著萬象更新的時刻到了。

好在，這次事變后，幾年之內不會再有這種困擾了。

張誠送太孫的轎子到乾清宮門口，一臉愧疚道：「老奴一直想替殿下說兩句話，但沒想到根本沒有開口的機會。」

「是，兒臣告退。」朱瞻基支撐著想要爬起來，無奈膝蓋仍然沒有恢復知覺，幾次都沒起來，只好對張誠道：「張公公，請幫幫我。」

「下去吧。」朱高熾揮揮手，別過頭去，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朱瞻基沒想到他會這樣說，只能俯首于地，一言不發。

「兒臣不是要做給誰看，是心裏悔疚不已，小小的懲罰一下自己而已。」朱瞻基不由自主的打著冷顫道。

張誠知道朱瞻基指的是朱瞻埈等人，雖然感到有些為難，但還是點了點頭。

「多謝公公。」朱瞻基說完，坐著轎子，在漫天風雨中離開了皇宮。

張誠扶著太孫出了寢宮，讓人趕緊給太孫殿下端來薑湯，又換上一身乾衣，還安排轎子送他回去。這次，朱瞻基不再推辭，全都接受了。

所以朱高熾清清嗓子，繼續說道：「所以說，單有氣運遠遠不夠，還要修德養性、刻苦修行，才能配得上上天給你的位份。否則，就是讓你坐上那個位子，也會德不配位，給自己、給祖宗、給天下百姓帶來災禍……」

「多謝父皇，仍肯給予兒臣信任。」朱瞻基趕忙抬頭含淚道。

「那是兒臣太不和*圖*書懂事，不了解父皇的苦心。」朱瞻基的眼淚霹靂啪啦流下來，和身上的水珠混在一起，分不清什麼是什麼。「今日里，看到那些勛貴的真面目，才知道他們果然是狼子野心！竟然敢派兵逼宮造反，實在是喪心病狂！」說到這，太孫殿下已是泣不成聲，全身都抽搐起來，像個被嚇壞了的孩子：「我居然還以為他們是好人，整天和他們攪在一起，實在是愚不可及，罪該萬死！父皇就是殺了我，兒臣也沒有半句怨言！」

「這件事，兒臣已在朝堂上回答過，純屬子虛烏有！」朱瞻基回答道：「定國公可能是意圖挑撥我父子關係，或者還偽造了遺詔也說不定，總之是居心叵測，正人君子無法揣度！只能嚴加審問，才知道他到底打得什麼算盤？！」

「兒臣謹記父皇教訓，回去后一定會好好讀書，深躬自省！」雖然知道，自己接下來幾年，只能閉門不出，朱瞻基還是痛快答應。因為，不痛快也不行……

「兒臣定會在第一時間站出來證明，傳聞是假的，遺詔是偽造的！」朱瞻基忙大聲保證道：「皇爺爺並未留下任何遺詔！」

只是朱高熾也不會輕易給朱瞻基太子之位，一旦朱瞻基當上太子，就會凝聚起強大的政治力量，父子二人理念不合的情況下，一定會多方掣肘他的改革，這是洪熙皇帝不能接受的。

「兒臣不覺得，換了我是父皇，也難以相信自己的說辭。」朱瞻基淚流滿面道：「可這和*圖*書就是事實，兒臣不求父皇原諒，只是想讓父皇知道，您的兒子不是個無君無父的畜生！」

「哼……」朱高熾又哼了一聲，但這一聲要比之前柔和一些。「那為什麼定國公會在朝堂上，公然宣稱有遺詔存在，還要讓朕向你求證？」

「兒臣明白了，不會再有下次！」朱瞻基悚然點頭。

……

朱高熾嚴厲的看著朱瞻基，沉聲警告道：「從今往後，你可要好自為之，不要再出什麼差錯，不然朕不管什麼氣運，也不會再保你了！」

「……」朱瞻基如遭雷擊，皇帝這招「絕戶計」實在太狠，這是要把他懷裡的遺詔徹底廢掉啊！一旦自己寫出這樣一篇供狀，發布全國，真的遺詔將變成偽造，自己再也沒有這張王牌可以打了！

「好。」朱高熾心頭的大石終於落了地，終於說出了一個「好」字。語氣也變得柔和起來道：「這次的事情，雖然你沒有參与，但若非你平日不修德行、不守正道，又豈會被姦邪小人所利用？若非朕與鎮國公早就看穿了他們的陰謀，你我父子此刻還能在這裏說話，都兩說。」

「兒臣並非毫不知情，但只知道他們要跟父皇叫板，奪回參政之權，不知道他們還派了軍隊，想要逼宮啊！」朱瞻基哪敢全然否認，避重就輕道：「兒臣要是知情，肯定會第一時間稟告父皇，怎可能當他們的幫凶？」

「哼……」朱高熾盯著朱瞻基看了半晌，然後幽幽問道：「朕問你，到底有沒有先帝遺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