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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長著呢，我這買賣，一本萬利。」王賢哈哈笑道：「我明日要回京了，急著趕路，你這身子吃不消，不妨過些日子，跟著太孫殿下返京。」

張五這個汗啊，這哪是大人物收家臣？分明是他們山寨入夥似的！不過這樣也好，不用擔心跟這幫人格格不入了。

「哦哦。」二黑含糊地應著，把頭蒙進被子里。王賢看看他，無奈地搖搖頭，飽漢子不懂餓漢子的飢。

「他們沒死，而是去了南洋。」王賢淡淡道：「當時我在浦江當典史。」后一句是為了證明前一句。

「這……」張五心念電轉，他知道王賢是想讓自己做他的私屬，這其實比接受朝廷招安更靠譜，因為會得到他的庇護，這樣至少將來的安全有保證。而且隨著王賢位高權重，他不想手中的權力被朝廷配給他的屬官侵奪，就得分給他的私屬。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去吧。」王賢卻善解人意道：「有你在廣靈縣，我就徹底放心了。」

「這……」張五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苦著臉不知所措。

「簡單，她回鄭州你去京城，各找各媽，天各一方，然後哥們再給你找個，找十個比她俊的妞兒，你就沒工夫想她了。」王賢噼里啪啦說一通，吹熄了燈道：「趕緊睡覺吧，明天還要趕路呢，小心在馬背上睡著了，摔成瘸子還怎麼找媳婦？」

王賢知道，以張五的性子，若劉子進和眾兄弟沒有個好歸宿，他https://m.hetubook.com.com是不肯獨活的。「太孫殿下已經請示皇上，只除首惡，余者不論。有願意從軍者納入軍伍，不願從軍者發給路費，遣還原籍。」說著笑笑道：「他們趕上好時候了，朝廷經過漠北和安南兩場惡戰，兵力損耗很大，各軍都急需補充兵員……」

王賢總想把鄭家、劉子進這樣有凝聚力的家族，或者土匪頭子往南洋發配，原因之一就是希望他們能在那裡建立基業，為那裡的華人提供庇護……他甚至時常想，自己要是在中原混不下去了，就帶著兄弟們去南洋搶個島國，建立自己的一片天地，豈不比在中原受那些皇帝王爺的鳥氣強？當然這種事想想容易，真想付諸行動，卻應了『故土難離』那句老話，實在是千難萬難。

「剛才不是說了么？」王賢道：「這得復健，慢慢來，急不得，堅持復健的話，等夏天時就能複原了。」

「哈哈，太好了……」王賢一把把他拉起道：「從此咱們就是休戚與共的生死兄弟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王賢吃乾的，絕對不會讓你們喝稀的！」

張五眼眶不禁濕潤了，揉一把發酸的鼻子，將裏面的錢拿出來還給王賢。王賢卻推還給他道：「剛說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就跟我見外，不把我當兄弟是吧？」

夜裡，謝絕了張輗留宿，王賢回行轅住最後一晚。行轅，多高m.hetubook.com.com大上的名字啊，可惜今夜過後就不屬於他了……當然要在裡頭睡一晚上，以示紀念了。吩咐周勇和吳為打點好行裝后，王賢來到張五的房間，張五的身體恢復得不錯，已經可以扶著椅子下地行走，只是肌肉萎縮得厲害，估計還得經過一段艱苦的復健。

「知道，江南第一家，據說鎮子一夜間化為灰燼，全族消失無蹤，盛傳是被皇帝屠殺了。」張五道。

「嗯，你多注意身體。」王賢點點頭道。囑咐他兩句萬事小心，又從袖中拿出一個皮紙袋，笑道：「這本是預備著你執意離去時用的，不過現在你也用得著。」

「拿著吧，為你那班老兄弟打點人情，這點錢可能都不夠。不過不要緊，回頭再讓吳為給你……」王賢大笑著離開了他的屋子。這次山西之行別的不說，晉王殿下兩次出血，把他腰包都要鼓爆了，不拿出來花花，心裏實在過意不去。

「你個沒出息的東西。」王賢一看他這鬼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罵道：「現在你也是家財萬貫的六品武官了。等回京城，扁的圓的長的方的，什麼樣的女人不隨你挑？為啥非得……」他本想說撿人家的破鞋，但這話實在太傷人，到嘴邊又改成了，「單戀一枝花呢？」心說這下文明多了……但是真不解氣啊！

「全聽大人安排。」張五點點頭，強撐著下地，單膝給王賢跪下道：「承蒙不棄，願效犬馬之勞！」和圖書

搖搖頭，甩掉這些念頭，王賢看看張五道：「你若是想和他團聚也可以，等他在南洋躲上幾年，再換個身份回來就是，誰還認識他？」

王賢最倚重的吳為，就是這樣的角色，雖然無品無級，但其實比他手下任何人都有權力……以張五今日之處境，能得到王賢這份信任，自然是求之不得。但他生性慎重，沒法張口就答應，「蒙大人錯愛，張五就是把這條命賣給你又何妨？只是不知我大哥，還有眾兄弟，大人準備怎麼安排？」

「我也有過這麼一段。」王賢簡單講了自己的過往，把張五聽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大人竟有如此傳奇的經歷，實在出人意料。」

「你身體怎麼樣了？」王賢考慮，今晚要不要和張五睡一張床，表達下器重？後來想想太噁心，還是換別的方式吧。

「說實話，好多了。」張五道：「只是一直全身無力，這個真急死人了。」

「你準備怎麼安置他？」張五知道所謂的畏罪自殺，應該是李代桃僵之類的把戲，鑒於誰都不願看到劉子進進京，這應該是各方都可以接受的結果……

王賢呵呵一笑，不置可否。他可沒有給朱棣洗白的興趣，要不是周新冒險假造軍令，鄭家人早被浙江水師轟成渣渣了。

「多謝大人！」張五竟有了點『士為知己者死』的感覺，血往上涌道：「大人放心，安頓下兄弟們，我會馬上進京向大人報道！」

「大人這是話裡有話和*圖*書……」張五果然聽明白了，苦澀一笑道：「我這種只剩下半條命的賊寇，誰會收留呢？」

「那我幹嘛跟你廢話。」王賢翻個白眼，正色道：「英雄莫問出身，我看你張五哥是個有情有義有勇有謀的好漢子，有心拉你一把，不知你意下如何？」

「劉子進和余貴……」王賢緩緩道：「但劉子進會在中途畏罪自殺……」

張五緊皺的眉頭卻未舒展開，「首惡，是指誰？」

張五接過袋子，打開一看，是一套完整的身份證明，還有五百兩金票，以及若干大額寶鈔，他不禁愣住了……這裏面的東西，可以讓他改名換姓，到江南買地置業，舒舒服服過一輩子啊！

「大人，我有個不情之請……」張五有些不好意思道，按說剛轉變身份，說這話有些不合適。

「哈哈，你是想不到，幾年之前，我還是個狗都不理的混混吧。」與許多人發跡之後，就千方百計粉飾自己的經歷不同，王賢從不諱言自己的過往。說著大笑道：「兄弟，跟對人最重要，我要不是得了王爺的賞識，現在還是混混一條呢！」這話其實過了，他在搭上朱瞻基這條線之前，已經實現了從民到吏再到官的三級跳了。他這麼說，自然是有他的目的的……

「還得吃半年閑飯……」張五苦笑道：「大人這買賣虧得很。」

「俺在廣靈時也是這麼想的，」二黑跟許懷慶一幫北方佬混多了，也滿嘴都是『俺俺』的，鬱悶道：「可俺回來一和_圖_書看見龍姑娘，這心一下子又七上八下的，你說咋整？」

「原來皇帝也不是傳聞的那樣嗜殺……」張五有些吃驚道。他沒意識到，自己已經開始下意識地為皇帝洗白了，這是他準備下海的表現。

「嗯。其實去東洋也行，但朝鮮和日本我們國人太少，還是南洋好些，至少到哪都能碰上同文同種的同胞。」王賢道。元末明初，大批國人下南洋避亂，尤其是後來與朱元璋爭霸的張士誠、陳友諒余部，加上眷屬更要達幾十萬人。當年朱元璋『片板不下海』厲行海禁也好，後來朱棣組建無敵艦隊下西洋也罷，其實都有針對這些南洋棄民的意思，鄭和在之前幾次下西洋時，就頻繁與南洋海盜交戰，將大的集團一掃而光，從此南洋再沒有成氣候的華人勢力，大明皇帝終於可以睡安穩覺了。可那些散居海外的華人，也就徹底失去了庇護。

路過二黑房間時，王賢見裏面點著燈，這時候人睡覺早，按說這時候，這傢伙早該睡了才是。王賢便推門進去，只見他和衣躺在床上正發獃呢。

王賢對這一幕十分熟悉，因為他有過同樣的經歷，雖然對方是武術高手，但論起複健知識來，恐怕遠不如他。他便教給張五一套復健操，又將每天當注意的事項，不厭其煩講給他知道。讓張五十分詫異，問：「大人怎麼懂這個？」

「大人也要讓我大哥下南洋？」定定神，張五回到正題。

「鄭宅鎮的鄭家你知道么？」王賢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