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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外面轉了一圈，竟又回家來了，讓我趕緊收拾東西回娘家。我其實跟在後頭看見他殺人了，整個人都嚇壞了，也不敢多問，趕緊收拾包袱就走了。後來過了幾個月，風聲小了，我丈夫去我娘家接我，說已經破案了，我婆婆是個叫齊大柱的殺的，人已經被押赴刑場殺掉了。我也不敢跟他說，我其實看見人是他殺的……」侯氏知道丈夫今生都下不來床了，她又要被李春這個無情的人投入詔獄，也是有死無生，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把李春也拖下地獄，是以毫不隱瞞地說道：

要是那樣的話，朱棣也就不會跟他老子所立的皇帝奪江山了。所以這條祖制早已經被破壞得千瘡百孔了。當然表面上，是那紀綱肆意妄為，置祖宗法度于不顧，敢繞過刑科胡亂抓人……其實明眼人都知道，紀都督是給皇帝背黑鍋了。

京城的格局是按照傳統的都城規制，由外而內分為外城、內城、皇城和宮城。皇城和宮城便合稱皇宮，象徵著大明朝至高無上的神聖權利。最內側的宮城，自然是皇帝生活和處理政務的地方，宮城的正門便是午門，午門前的御街兩側，便是除三法司外所有部院的官署所在。

「嚇……」侯氏嚇得臉色慘白道：「是誰要殺我，李春么？」

「嚇。」二黑張大嘴道：「那可老值錢了吧。」

「去刑科！」王賢翻身上馬，徑直往午門而去。

「你公公不是不和圖書讓人知道么？」二黑明知故問道。

「我本不敢和這個殺人犯再一起過日子，但他說現在自己是錦衣衛了，跟著他能吃香的喝辣的，我就跟著他回來了。」侯氏很是坦然道：「也確實過了兩年好日子，這兩年裡，李春也從千戶升到副鎮撫，聽說馬上就要升鎮撫了，春風得意得緊，」說著冷笑一聲道：「我家裡的說了，他之所以升這麼快，其實是把碧玉西瓜獻給了紀都督的緣故！」

二黑哪能讓她反應過來，沉聲道：「你傻啊是吧，按了手印，你便是檢舉揭發李春的功臣，就能免了牢獄之災，甚至連你家都不抄，讓你回去繼續過你的闊太日子。」

「老娘又不是美若天仙，我丈夫那時候連鎮撫司的門都進不來，就是想這麼干都沒機會哦。」侯氏自嘲道：「我丈夫思來想去，打起了張家的傳家寶的主意……」

而且每一科都對其負責的一部擁有極大的檢察權，部中大事小情都要報送六科監察，若有違法之處，將遭到給事中的彈劾。皇帝交辦各部的差事，也是由六科監督，若有逾期同樣會遭到彈劾。所以六科其實就是皇帝監督百官的耳目，權柄之大，超乎想象。

「還遠遠不夠，大人過獎了。」二黑登時咧嘴笑起來，趕忙把供詞雙手奉上，邀功似的道：「大人看這個有用么？」

所以大明朝的中央衙門，都是在皇宮門外辦公的，唯有兩個部https://www.hetubook.com.com門除外，一個是六科、一個是內閣，這兩個部門在午門內、紫禁城中辦公，後者是皇帝的秘書機構，倒還好理解。前者區區一個七品衙門，卻也能在紫禁城中理事，可見其職權之重，在大明朝的地位之超然。

「我家裡那個說，藏起來的寶貝跟石頭沒區別。」侯氏道：「便想把那個西瓜獻出去，但我婆婆死活不同意，後來有一天夜裡，趁著我婆婆睡覺，他便偷偷翻箱倒櫃，找出了那枚碧玉西瓜！誰承想這時候我婆婆被驚醒了，見傳家寶讓兒子盜走，她氣壞了，就緊跟著追了出去，在巷子里追上了我丈夫，死命往回拽。我丈夫和婆婆爭奪了好一會兒，竟然甩不開。這時候聽著街坊四鄰有動靜，怕被撞見，他一時衝動，掏出別在腰上的匕首連刺三刀，我婆婆終於鬆了手。他便趕緊抱著碧玉西瓜跑了，跑到湖邊時，又把匕首給扔到湖裡。」

「呵呵。」二黑不置可否地笑笑道：「你不想死的，就先在鎮撫司住下吧，等風聲過了再回去。」看到侯氏那一臉害怕，二黑哂笑道：「鎮撫司不只有詔獄的……」

「當然。」二黑咧嘴一笑道：「不過估計你前腳出了鎮撫司的大門，後腳就要被橫屍街頭。」

鎮撫司除了詔獄之外，還有一些高牆下的院子，是供還未定罪的達官貴人，以及重要的證人之類居住的。二黑讓人把侯氏帶過去安頓https://m.hetubook.com.com，小心看管，便見王賢從屏風後轉出，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個道：「不錯，有長進，可以獨當一面了。」

「當然。」侯氏有些得意道：「我丈夫後來把這個西瓜送給了李春，不僅成了正式的錦衣衛，還當上了百戶，你說值錢不值錢？」

「不過……」侯氏現在是恨死李春了，只要能害到他的事情，就絕對不會留情：「我家裡的說，那碧玉西瓜其實是有一對，以李春那個貪財勁兒，他肯定只獻上一個，藏著另一個。」

「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呢？」二黑好奇問道。

「西瓜……」

「雖然張家一直沒見什麼出息，但我老婆婆原先是前朝宮裡的，後來洪武皇帝起兵，趕跑了元朝皇帝，我老婆婆便從宮裡逃出來，還偷帶了個寶貝出來。本來是想著出來成親后賣掉買房置地過日子的。但我老公公是個識貨的，說這東西價值連城，讓人看到就會引來殺身之禍。是以兩口子一直藏著這件寶未曾示人，後來二老相繼病逝，便將寶物傳給了我公公，我公公去世后，就由我婆婆保管。我和我家裡的，也是我公公臨死前，才知道家裡有這樣寶貝。我公公當時反覆叮囑，萬萬不能讓外人知道家裡有這玩意兒……」

「我不會寫字。」侯氏竟不好意思起來。

「嗯。」二黑點點頭，想想也是，當年案子鬧得沸沸揚揚，雖然最終明面上也沒有承認碧玉西瓜的存在，但李春不可和*圖*書能還敢藏私，肯定會把那寶貝獻上去的。

這是太祖皇帝晚年，深感特務政治之害，特意制定出來約束後世皇帝的。然而朱棣雖然打著恢復祖制的旗號，但豈能讓自己的爪牙受制於他老子的幾句屁話？

「嗯。」二黑又問了一遍，見再沒什麼新鮮東西，便點點頭，讓書記官端著口供上前，對那侯氏道：「畫押吧。」

侯氏這才鬆了口氣……

「當然有用了！」王賢全程旁聽，自然無需再看，放聲大笑道：「從現在開始，主動權就在咱們手裡了！」說著沉聲道：「備馬！」

所謂六科，對應的是朝廷六部，刑科和刑部對接，吏科和吏部對接。其長官是六位都給事中，都給事中之下有左右給事中，另外還有給事中若干名。都給事中官不過正七品，權柄卻極重，掌侍從、規諫、補闕、拾遺、稽察六部百司之事。其中最牛的一項權利是『封駁』，凡制敕宣行，大事覆奏，小事署而頒之；有失，封還執奏。凡內外所上章疏下，分類抄出，參署付部，駁正其違誤。

王賢要去的，便是刑科。因為刑科除了直接監督刑部外，甚至還被賦予了制約北鎮撫司的權力。大明祖制，錦衣衛抓人，須有駕帖發下，須從刑科批定，方敢行事。也就是說，錦衣衛並沒有直接抓人的權力，必須先由皇帝授出駕帖才能行事。而且光有駕貼還不行，拿人事由還必須經刑科給事中『僉簽』，並付以簽署詳細的批文才能拿和圖書人。

「那就按手印。」二黑道：「每一張都按上手印也一樣。」

即是說皇帝頒布的一切敕令，都要經過六科之手，如果六科認為皇帝下達的旨意欠妥可以封還，更可以直接駁回朝廷百官的奏章之違誤。

「張家還有傳家寶？」

「別打，真是西瓜，只不過是個整塊玉雕成的，外皮是碧玉，裡頭是紅玉……」侯氏一比畫道：「有這麼大！」

「就想到讓你去陪他睡覺？」二黑對這對無恥的夫妻，還是挺佩服的，為了往上爬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

也正因為如此，在當初設計官制時，太祖皇帝特意將六科的品級定得極低，為的就是防止六科做大，凌駕六部之上，成尾大不掉之勢。這樣給事中雖然權力大，卻不過七品，面對二品大員時，還是要保持尊敬。而部堂高官同樣也得尊稱都給事中一聲『科長』，形成了權力制約的平衡，可見太祖皇帝權術之高明。

「掌嘴！」二黑瞪她一眼道。

「是！」周勇見王賢如此振奮，知道大人已是成竹在胸，也是神情一振，馬上命人從馬廄牽來通體雪白的高頭戰馬。

「那我也不按……」把事情經過都倒出來，侯氏心裏那股邪火也熄了不少，神智恢復清明，發現哪裡有些不對勁。

「真的？」侯氏聽說不用坐牢了，還能保住家產，登時管不得許多，按照二黑所說，在上面按了手印。

「我可以走了么？」侯氏越想越覺著，自己好像幹了件蠢事，怯生生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