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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廉兄，你應該知道，浙江周臬台是我的親近師長吧？」王賢微微一笑道。

「願聞其詳！」王賢笑道。

「大人原先聽說過在下？」嚴清終於道出心中的疑問。他知道自己如今一文不名、滿身麻煩，王賢根本不可能圖自己什麼，卻對自己超乎尋常的看重和禮遇，實在讓他滿心忐忑。

「慚愧，內子為奸人誘導，給大人添亂子了。」嚴清忙道。

「大人……」嚴清對紀綱自然恨之入骨，更是無時無刻不想著報仇，但他沒有被仇恨沖昏頭腦，反而愈加冷靜權衡起來道：「紀綱老賊根深葉茂，不是須臾可以除掉的，要想除掉他，還得多管齊下。」

聽說是姚廣孝的廚子，嚴清登時瞭然，再嘗嘗姚少師親手所釀的素酒，更讓人三生有幸。不過雖然菜肴很可口，自己也飢腸轆轆，但嚴清還保持著君子之風，淺嘗輒止，便旋即對王賢舉起酒杯道：「所謂大恩不敢言謝，大人的恩德在下銘感五內，借素酒一杯敬大人！」

「多謝大人！」嚴清也是一飲而盡，雙方推杯換盞喝了幾盅酒，嚴清便忍不住道：「大人，齊大柱的案子，重審又遇到了難題？」

王賢的盛情之下，嚴清只好夾了一筷子金針川蓀卷，送入口中一嘗，頓覺清淡可口，香氣四溢。再嘗嘗香菇麵筋、翡翠素雞片等幾樣菜肴，全都是色香味俱佳，別說這一年多，就是之前三十年，也沒吃過這樣的美味。不禁好奇道：「是哪裡的素齋師傅，竟有這麼好的手藝m.hetubook.com.com？」

「哈哈，今天只喝酒，有正事明天再說。」王賢笑笑道。

這時候，士兵端上席面來，王賢笑道：「聽嫂夫人說，子廉兄是居士，因此備了這桌素席，子廉兄嘗嘗可合口味？」

「哈哈，果然不枉我苦等一場。」王賢暢快大笑道：「子廉說得對，從一開始，我就只想對付紀綱，不然根本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也可能本官想方設法，卻仍一籌莫展啊。」王賢笑道。

「那就說道說道吧，」王賢笑著對在下首作陪的吳為道：「你把案情的發展簡單介紹一下。」

「哈哈，果然是劍眉星目、人中龍鳳！」王賢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嚴清道：「怪不得有天之驕女非你不嫁呢！」

「好！」王賢不禁哈哈大笑，一直以來，他都苦於身邊沒有智囊樣的人物，二黑帥輝等人固然忠心耿耿，但只能聽命行事，讓他們想辦法出主意，比殺了他們還痛苦。就連吳為這樣最出挑的人物，也因為年齡閱歷格局的原因，在商議大事時力有不逮。所以大多數時候，都是王賢一個人在拿主意，沒有人幫著想辦法，也沒人拾遺補闕，實在是費心勞神還容易出錯。

「不錯。」王賢點點頭道：「他手下的爪牙密探何止巨萬？恐怕隱藏在暗中的實力還要更大，所以必須謹防他狗急跳牆，要做好完全的準備，才能對他動手！」

「不錯，李春已經是冢中枯骨，不必在他身上多費心力了。」嚴清點點頭，清www.hetubook.com.com冷的眼中流露出刻骨的恨意道：「大人想對付的應該是紀綱了。」

嚴清也同樣手指蘸水，寫了一個字，兩人一看，是同一個字！

「是。」吳為也早就放下筷子，擦手漱口了，聞言便對嚴清道：「在大人上任不久，貴夫人在轅門外為先生鳴冤，後來我們調查過，消息是紀綱的手下故意散布給夫人的。」

「在下是孔孟門徒，不過家祖崇佛，在下便自幼吃素禮佛，敬佛更是在敬祖宗。」雖然對王賢的細心體貼已經深有體會，但嚴清聞言還是頗為感動，看著桌上一道道造型精緻、色澤鮮艷的菜肴，他笑道：「光看這色形，就知道絕非凡品。」

「天下人皆知紀綱姦邪，為何獨皇上不知？其因有二，一是君父左右皆為其收買，故而其惡行無法上達天聽。二者皇上以為紀綱雖有不法，卻仍忠心耿耿，故而其人仍舊可用。」嚴清沉聲道：「是以一者大人當設法剷除其宮中的耳目口舌，使君上聖聽無礙。二者大人當設法揭露其欺君罔上之惡行，使君上聖心明鑒！」

「好了，快請坐。」王賢請嚴清上座，嚴清自然堅決不肯，雙方推讓一番，最後東西昭穆而坐。

「究竟好不好，嘗過才知道。」王賢舉箸相讓道：「嘗嘗這幾道菜，看看是不是樣子貨？」

「你是說？」王賢手指蘸了點茶水，在桌上寫下一個字。

「可大人見了在下雖然喜悅親熱，卻沒有一點急切，」頓一下，嚴清笑道：「而hｔｔps://ｗww•heｔubｏｏｋ.ｃoｍ.ｃoｍ且大人安慰內子的話，顯然是成竹在胸的，只是要把表現的機會讓給在下罷了。」

待嚴清洗刷乾淨，換上嶄新的儒生布襟、白衫長袖，坐著諸葛車出來相見時，王賢感覺他就差一把羽毛扇，便活脫脫地孔明再世了。

「是我從慶壽寺請的。」王賢微笑道：「再嘗嘗這素酒，口感十分清冽綿軟，是老和尚親手釀的。」所謂素酒，就是寺廟裡供神敬佛的酒，也是和尚尼姑居士可以喝的酒。這種酒不同於米酒、高粱酒等烈性『葷酒』，做法是沒有經過『蒸餾』工藝，只是簡單地將酒糟濾除，餘下的酒水，放到鍋里煮開，以使酒不會變質。這樣的酒不容易醉人，但口感很成問題，必須要篩過再喝。但姚廣孝所釀的素酒，竟清澈如燒酒，口感甚至更勝燒酒一籌，讓人不得不服氣，老和尚這種天生贏家，做什麼都會出類拔萃。

「所以只有一個罪名，能讓皇上下定決心……」嚴清目光清幽道。

「是。」嚴清點點頭道：「為臣者不說致君堯舜，也不能陷君父于不義！然而紀綱老賊猖狂妄為、無法無天，竟然操弄聖意、愚弄君父，誤導皇上鑄成冤案，大損皇上聖明，實乃大奸大惡！」說著雙目寒光湛然道：「只有讓聖上認識到此獠的險惡用心，方能除此國之大害！」

「不過紀綱過去十余年，為皇上殺人無數，他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所以皇上也難免投鼠忌器，恐怕很難下定決心除掉他。」嚴清又道。

「哈哈m.hetubooｋ•ｃｏｍ.com哈，有道是知音難覓，我卻能遇到子廉兄，何其幸哉？」王賢拊掌大笑道：「你所言正是我所想，我就是想讓皇上看清紀綱『操陛下喜怒以逞淫|威』的險惡用心！」說著哈哈大笑道：「有子廉相助，何愁不能為國除害？！」

「原來如此。」嚴清恍然，他是周新悉心栽培起來的，說周新是他的授業恩師也不為過。而王賢則是周新親題的『江南第一吏』，可以說是周新一手提拔起來的，兩人也算是同門。想必周新曾拜託過他拉自己一把，嚴清對老上司生出無限的感激，對王賢也徹底放下戒備，把他當成親近同門看待了……

「不打緊。」王賢搖頭笑道：「我和紀綱老賊水火不容，他就是不用這個案子整我，也會挖別的坑讓我跳的。」說著真誠地笑笑道：「況且，沒有這個案子，我又如何把子廉兄拉出苦海？」

「呵呵……」王賢聞言笑道：「子廉兄是如何知道的？」

吳為又將上月審案的經過，簡單準確地講述了一遍，末了王賢感嘆道：「貴夫人實在是令人欽佩的奇女子，她一直默默收集證據，聯繫證人，成功讓那張鐵匠的妻子上堂作證。」說著他一臉慚愧道：「可惜那是本官頭一次開堂過審，結果因為經驗不足，讓那李狗子和李春有了見面串供的機會，結果李狗子一人扛下了所有的罪責，本來必勝的局面，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這也是他對嚴清如此重視的原因，像嚴子廉這樣進士出身、在地方朝廷都長期任職，而且政績出類拔萃www.hetubook.com.com，斷案如神的大才，若非極特殊的原因，是一輩子也不能為他所用的。所以王賢必須要抓住這次機會，讓嚴清為自己所用，絕對不能錯過。

「在下聽說紀都督被困棘城將近一個月，之前紀都督擔心此案有變數，便想將大人一併也關進去，結果還是被大人藉機脫身了。」嚴清略顯蒼白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容道：「如此珍貴的一段時間，我想大人不可能無所作為吧？」

「哈哈哈，不愧是洞若觀火嚴子廉，」王賢聞言哈哈大笑道：「不過這話也不全對！」說著正色道：「不錯，本官確實找到了能讓李狗子改口的法子，但我要對付的不是李春！」

「干。」王賢與他吃酒一杯，又讓人滿上道：「我也敬子廉兄一杯，給你接風洗塵，祝你否極泰來！」

「大人說笑了……」嚴清不禁臉色微紅，當年他中進士時，著實被一些王公貴族相中，要招他做婿，不過他不是攀龍附鳳之人，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於逃回老家和未婚妻成婚，才免了被豪門綁去成親的遭遇……時隔多年，想不到王賢連這種花邊新聞都知道。

「大人，咱們酒也喝了，還是說正事吧。」嚴清卻迫不及待道：「這個案子一天不翻回來，在下就一天如鯁在喉，吃不下也喝不下。」

嚴清默默地聽完，便沉思起來。他思考的樣子著實有魅力，眉頭微蹙、目光凌峻，彷彿一切鬼蜮伎倆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尋思片刻，他方展顏笑道：「大人，距離上次開堂已經一個月了吧，想必這段時間案情又有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