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山鷓棘雀圖
第六百六十九章 故人相見
「放心，這不是冒險。」王賢笑道：「有船上的那位在，天下誰也傷不了我。」
「殿下，您可得為微臣撐腰啊！」王賢裝模作樣哀求一聲，正色問楊榮道：「學士，請問個不該問的問題，您要是不願回答就算了。」
「去吧去吧。」林三不耐煩地擺擺手，下一刻便把王賢拉到船上，親熱地與他勾肩搭背道：「哈哈，兄弟，好久不見，快裏面請，我剛燙好的酒哩！」
「還說呢，你把他的錦衣密探殺了又殺，昨天的清剿之後，應該是寸草不留了吧？」見王賢一臉無辜，連太子都看不下去了，笑道：「還有一次次地讓紀都督偷雞不成蝕把米，他不恨你才怪呢。」
「你認為特務頭子會有很多朋友么？」王賢無奈苦笑道。
「哈哈，是這樣啊。」王賢笑道：「我是因為做人有問題，朋友實在太少，能稱得上故友的，想來想去，就只有三哥你一個了……」
「哈哈哈，不錯，周勇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別婆婆媽媽，惹人不快。」一把粗豪的聲音從船艙響起，一條巨靈大漢掀開帘子出來，周勇一看，竟是舊識，「林三爺！」當初林三在王賢家中養傷，他們還切磋過武藝，周勇深知對方有多厲害，便放下心來道：「那大人的安全就拜託三爺了。」
「果然如此。」儘管王賢之前一直便這般猜測，但當被楊榮證實后，他還是忍不住暗暗心驚。
「太好了。」見王賢和https://www.hetubook.com.com楊榮合力想出了法子，太子心頭一塊大石也落了地，笑道：「仲德，你還沒謝過學士昨日幫你解圍呢。」
不知不覺，馬車到了大中橋停下，王賢下了車，看到這一座有三個橋拱的宏闊橋面上，兩側也修了兩層的臨水樓，髹漆得富富麗麗，此時亦是燈火通明，才子佳人、吟詩唱曲，直至笙歌徹夜……
「多謝學士。」王賢忙依言起身向行禮。
「呃……也是……」林三一愣，嘆氣道：「那時候萬萬想不到，再見面時，你已經成了北鎮撫司的鎮撫使。」
「哈哈，那是。」林三得意洋洋道：「賽兒可不只廚藝好，武功兵法、韜略文采那都是頂呱呱的！」
「噗……」林三一口酒險些噴到王賢臉上，笑罵道：「凈瞎扯，以你的為人，還愁交不到朋友？」
「這……」太子和楊榮對望一眼，他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哎，都是造化弄人！來，多謝三哥不嫌棄，還認我這個朋友。」王賢端起酒杯，與林三碰一下，一飲而盡。又斟一杯道：「這一杯，多謝三哥不殺之恩。」
「哈哈，學士說笑了。」王賢笑道：「不過紀都督現在，的確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剝了，也不知哪來那麼大火氣。」
林三神情一凜，目光炯炯道：「這麼說，你知道那天是我了？」
王賢抱拳施禮道：「嫂夫人，愚弟這廂有禮了。」
「那天，我並不知道要殺的是你。」林三一臉歉然道：「好在我視力不差，遠遠把你認出來，要不然……」
「能死在三哥箭下，也是一種榮幸吧。」王賢半真半假地笑道：「我想三哥這種高手，輕易不會開弓的。」
剛走到船邊，艙門的竹簾掀開，一個白紗蒙面的女子露出頭來，目光犀利地看著他。
這一聲『嫂夫人』威力不小，竟讓那蒙面女子的雙眼笑成了一對月牙，便現出身形福一福道：「叔叔別來無恙，快船上請。」說著把船板架上。
「仲德太客氣了。」楊榮知道，這是太子暗示自己，要和王賢搞好關係，便半開玩笑半認真道：「其實當時我真擔心，你和那紀綱會不會當場拔刀相向，要真是那樣，你說我是幫忙，還是拉架？真愁死人了。」
當王賢扮作文士，在一眾精幹護衛的隨扈下，趕到秦淮河畔時，天已經黑盡了。秦淮河，這條世上最旖旎誘人的河岸邊，已經掛起了七彩宮燈，每一叢宮燈都是一處秦樓楚館，沿著蜿蜒的河道首尾相連，竟有數百家之多。那七彩的燈光倒影在河面上，映出一片七彩迷離，整條河都顯得那樣光彩誘人起來……
「呵呵，賽兒的廚藝是一絕。」林三笑道：「你沒看我整天在外奔波，人卻比原先hetubook.com.com還胖了么？」
「嘗嘗賽兒的手藝，怎麼樣？」還是林三打破沉默，笑道：「比起你家大廚來如何？」
「學士怎麼看？」太子問楊榮。
衛士們要先於王賢上船，卻被王賢攔住，淡淡道：「你們就在這裏候著，不必上船。」
王賢便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蔥燒海參，送入口中一嘗，登時眼前一亮道：「真是無比美味，御膳我也吃過，不是誇獎，味道比嫂子燒得差遠了。」
「那是自然。」林三傲然道。
「老弟，你怎麼猜到是我請你？」林三笑問道。
岸邊渡口處，泊著一艘小船，比起那些燈火輝煌的大船，這船簡直寒酸得要命，不過在船艙外好歹也掛著一盞燈，白色的燈光照出上面兩個黑色的字體——月明。王賢不禁莞爾，看來手下的情報能力進步不小，半天時間就從茫茫人海中找到了這傢伙。
待林三和王賢進去船艙，那女子便抽了船板，撐篙離了岸邊，不一會兒，那艘小船就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船行河上，船艙中燭光明亮，照著桌上的酒菜。王賢和林三對坐片刻，一時竟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從太子那裡出來，王賢便回家繼續陪了林清兒大半天，直到天擦黑，他終於忍不住欲言又止。林清兒與他心意相通，豈不知他在想什麼？便乖巧地催他出門，去赴那『故人之約』。
王賢一邊夾菜送到口中，一邊反問道：「你怎麼知道我猜到是你？」
非只和*圖*書是河岸上有青樓，那河面上緩緩行走的畫舫遊船上，也一樣是可尋到秦淮名妓們的溫柔鄉。比起青樓來，這些花船有過之而無不及，船身各處掛著串串彩燈，將船兒妝點得像一座座如夢似幻的仙山一般。那也確實是天下男人心中，最誘人神往的仙鄉。
兩面的花樓中間，才是街路，街上滿是賣吃食的小商販，悠揚婉轉的叫賣聲、食物散發的誘人香氣，無不挑動著人們食指大動。王賢突然想起，數月前與張輗一起吃的鹵煮來，便讓人去買了一碗，立在橋邊安靜處吃了，才下橋去赴約。
「先說說看。」楊榮看看王賢，笑道：「當著太子殿下的面，我好像很難拒絕回答。」
「啊，好，我不自誇了……」王賢和林三一起大笑起來，這笑聲將兩人的關係迅速拉近，也讓兩人終於打開了話題。
「楊學士高見。」王賢想一想道：「這樣確實更穩妥些。」
「大人，現在是非常時期，萬萬不可……」見大人又要冒險，周勇著急道。
透過車窗，看著秦淮河邊華燈映水，畫舫凌波的景象，王賢既有些羡慕，又有些落寞，他知道自己背負了太多太多，這一生，註定要和這些紙醉金迷擦肩而過了……
「這個么……」楊榮猶豫一下，還是實話實說地答道：「確實如此，有時候，他們的人會攔截對他們不利的消息，有時候，我們也會過濾一些不合適皇上知道的東西，不過內閣本身就是二道販子，等奏章到和*圖*書我們手裡，已經被人過濾過一次了。」
「三哥娶了個好媳婦。」王賢笑道。
朱高熾也是一樣嘆息，想到父皇何其英明神武，卻還是會被身邊人糊弄，這將來要是換了自己上去，還不知被愚弄成什麼樣呢。
大中橋外，頓然空闊，和橋內兩岸風月無邊的景象大異，一眼望去，疏疏的林，淡淡的月，襯著藍蔚的天，頗像荒江野渡光景，若非遠處河中七彩的燈光、畫舫中悠揚的琴聲，夾雜著那男男女女的笑聲，令人幾乎不信這是繁華的秦淮河了。
「依臣愚見，仲德這招移花接木甚是可行。」楊榮道：「不過似乎還應再加上個禍水東引，殿下方可無虞。」
看到自家大人在秦淮河的角落吃一碗鹵煮的樣子，衛士們眼淚都快下來了，大人實在不容易啊……
岸上，侍衛們小聲問周勇道：「頭兒，這位什麼來頭？能讓你放心把大人交給他？」
「我就是這樣想的。」王賢笑笑道：「請問學士，下面的奏章密報之類，真的會被人攔截過濾之後，才送到皇上面前嗎？」
「好一個禍水東引！」太子眼前一亮，對王賢道：「仲德覺著呢？」
船艙外，傳來唐賽兒嬌羞的聲音：「三哥，不來這樣沒羞沒臊的……」
「今天你的手下滿城打聽個叫林三的。」林三笑道：「我還不知道就怪了。」
「大人決定的事，我不放心有什麼用？」周勇自嘲地笑笑，下一刻又正色道：「不過那人是林三，還是可以讓人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