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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手不那麼痛了，他才開口道：「之前我就反對，把寶貴的力量用在愚夫愚婦上，這些人太好煽動，根本不用急著到處開香堂。」

「是啊，以後保准不湊熱鬧了。」三人苦著臉道。

「呃……」王賢心中無奈，自己勉強也算帥哥一枚，可在這韋無缺面前一站，那簡直是對不起觀眾了。「韋兄何出此言，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船夫趕緊將烏篷船駛離了碼頭，望著越來越遠的富陽縣城，那書生韋無缺的一張玉面，陰沉得能滴下水來……這是他頭一次獨自行事，本想一炮打響，誰知預備劫法場的三十名手下，悉數賠了進去不說，在富陽縣的教徒也被連根拔起！

「本來就不是為了我明教的發展壯大，是他們急著搶地盤罷了，」書童譏笑道：「別看他們信誓旦旦要反明復宋，可誰都不是真心的，都為自己打算！」說到後來，書童已經出離憤怒了。

在心防崩潰的教徒指認下，二十四名明教教徒被揪了出來。沒二話，繼續刮碗，但他們實在不知道更多人了……

「也許吧……」王賢點點頭，收回了探究的目光，心說也許人家看到偶像竟是個胥吏，一下感覺不會再愛了也說不定呢……

沒想到的是，韋無缺竟然沒生氣，而是很冷靜道：「朱重八竊國者王，但三十多年來把老百姓哄得都擁護他，是以咱們才會處處被動。」說著冷笑一聲道：「但如今wｗｗ•hｅtuｂｏｏｋ•cｏm.cｏｍ這個朱棣，乃弒君篡位的亂臣賊子，卻仍不思收斂，反而大興土木，營建陪都，窮兵黷武，南征北戰，還不惜耗資億萬，派太監下西洋。現在大江南北，無不怨聲載道，恨不得滅此朝食，他就是第二個隋煬帝！要推翻他並不是難事，只要我們是道義一方……」

四十多歲，一身精赤肌肉的船夫，一看到兩人便驚喜道：「公子，這邊！」

當然要先在戶房書吏那裡，將自己的姓名、住址、里甲登記下來，才能離開衙門。

「當然要的。」書生毫不猶豫道：「豈能因噎廢食！」

「他是皇上我們是反賊，道義永遠站在他那邊。」書童嘆氣道。

「呵呵……」書辦無比自豪道：「那便是我家司戶！」向來被讀書人瞧不起的胥吏中，出了王賢這麼個大詩人，他們所有人都與有榮焉。

書生快步走過去，到了岸邊腳尖一點，便紋絲不晃地立在甲板上。

「恭喜公子，內勁又進一層！」書童大讚道。

「呵呵。」王賢笑笑道：「韋兄不妨先到值房稍坐，待晚上散衙，在下請你吃酒。」

輪到朱大昌幾個時，王賢嘆氣道：「看熱鬧看出的麻煩。」

「公子終於回來了，可擔心死我了。」那船夫一臉后怕道：「要不是公子事先有令，小的早就回去求援了。」

「能見王兄一面，在下便滿足了。」韋無缺笑道：「待過去ｈeｔubｏoｋ.ｃｏｍ.ｃom這陣子，在下再來拜訪吧，就不給王兄添亂了。」

「莫名其妙被關了一夜，換了誰都會沒興緻的。」吳為撇撇嘴道。

「多謝韋兄體諒。」王賢抱拳道：「後會有期。」人怕出名豬怕壯，自從杭州西湖元宵詩會後，慕名而來的書生便絡繹不絕，讓他不勝其擾，能客氣送客已經很有修養了。

「你說的有道理。」王賢望著他道：「但是怎麼籌？」

「是。」書童毫不猶豫地應下，比起劫法場，他還是搞暗殺更在行。

「是十二天，」王賢糾正道：「每人領的是兩天的口糧。」

「後會有期！」韋無缺抱拳回禮，便領著書童往外走去。

「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前天接到司馬先生來信說，第一批三千石糧食已經發運，看日期已經是半個月前了。」吳為憂心忡忡道：「按說應該已經到了，怎麼連個船影都沒有？」

望著他的背影，王賢若有所思，突然開口道：「對了韋兄，寧波的天一閣，還是外姓人不得入閣么？」

當然糧食才是重中之重，今年的春耕更是要緊。蔣縣丞和王賢親自下鄉，一村村地勸農種糧。種糧之外，王賢還要求鄉下家家都種菜園子，要保證瓜菜自給自足，瓜菜能頂半年糧，再盡量多種點糧食少種點桑，這樣等到夏收，鄉下人就不用再買糧食吃了，對減輕縣裡的負擔大有好處，當然是從長期看。

和*圖*書對此王賢倒是無所謂，這次他樂得當幕後英雄。因為一旦讓明教這樣可怕的秘密社團盯上，怕是一輩子都要寢食難安。

「呃……」韋無缺一愣，道：「在下孤陋寡聞，未曾聽說過這家閣。是幹什麼的？」

三人道聲謝，便趕緊離開了。

但他最關心的還是司馬求和周洋那邊，從長沙買的糧食，按說昨天該到了！

「不曉得。」王賢搖搖頭道：「只是有些奇怪，大老遠來見我，卻只說了句話就走，這不合常理啊。」按照他的了解，不是應該坐下來談詩論道一番，然後佐以美酒美女，才能乘興而歸么？

自己寶貴的第一次，就這樣栽在了這個不起眼的小縣城，這讓長輩們如何看待？韋無缺的心情惡劣極了。

無限憤懣化為迅猛絕倫的一拳，重重擊在艙壁上，竟將那一寸厚的木頭艙壁，打出一個洞來！

「少廢話，快開船。」書童卻冷聲道，眉目中竟也帶著上位者的味道。

「你倆不是本縣的？」書辦接過來，掃一眼道：「寧波人氏，跑我們富陽來作甚？」

「恰恰相反，得國不正，是他最大的隱患，」韋無缺神秘地一笑道：「只要我們找到那個人，一切都會逆轉過來……」感覺自己有些說多了，哪怕是對著最心腹的屬下，便話鋒一轉道：「查一查，這次誰是主謀，我要他的命！」

「回去吧。」王賢擺擺手，讓人放行道：「我替你們登記。」

當天中午，臬司和圖書衙門的官軍，帶著一干抓獲的明教教徒返回杭州，周臬台要親自審訊他們。

「區別不大吧……」吳為苦笑道：「不能光指望糧船及時抵達了，大人，咱們也要想辦法籌集糧食，多撐一天是一天了！」

「在下韋無缺，字雲卿！」一看見王賢，那書生便忙不迭抱拳道：「冒昧前來，請王兄莫怪。」舉手投足行雲流水，端的是意態風流。

書生和書童離開縣衙，便直奔碼頭而去。碼頭上，有他們的烏篷船在等著。

「哼……」韋無缺將右手緩緩收入袖中，暗暗叫道：『好痛好痛……』

「那你可夠倒霉的。」書辦的態度登時好了許多：「還打算見那位大詩人么？」

望著他的身影消失在衙門口，吳為小聲問道：「怎麼，這人有問題？」

又放出去十來個人，便見個書生帶著書童來到登記桌前。書童搶先一步，摸出兩張路引。

「屬下能等，但只怕永豐倉等不得。」吳為低聲道：「永豐倉最多還能供糧十天，十天一過，要是還沒補充，大夥就要開始餓肚子了！」

馬典史和臬司衙門的人一走，富陽縣又恢復了正常。魏知縣帶著民夫們繼續在山上開梯田，知縣夫人則領著婦孺繼續到處挖野菜。在江南這樣富饒的地方，能吃的東西實在太多，只要足夠勤快，就算沒有糧食也餓不死。

「這位押司請了，」那書生生得長身玉立，劍眉星目，端的是萬里挑一的美男子，便聽他彬彬有禮和*圖*書道：「在下在家鄉時，聽聞貴縣出了位『咬定青山不放鬆』、『春到人間人似玉』的大詩人，心中仰慕不已，這次是特來拜訪。」說著苦笑道：「因貪看富春江的美景，在下在江畔漫步，稀里糊塗就被抓來了……」

「咳咳……」書童忙咳嗽兩聲，狠狠瞪那船夫一眼，你當著公子的面這麼說，不是自找麻煩么？

馬典史也應邀前往杭州參与審訊，同僚們都說，他這是要高陞的前奏，馬典史雖然嘴上說不可能，心裏卻早樂開了花。不過他顯然沒有魏知縣那樣的節操，竟絕口不提王賢的貢獻，就像怕被他搶了功似的。

王賢盡心儘力地勸農勸耕，半個月不曾歇腳，腿肚子都跑細了，人也曬得黝黑黝黑。

「再耐心等兩天吧。」王賢雖然也有些著急，但不願讓屬下看出來，徒亂人意。

雖然知道肯定還有漏網之魚，而且說不定是大魚，但扣著兩千多百姓算怎麼回事兒？這不製造恐慌氣氛么？

「藏書的……」王賢意興闌珊道。天一閣其實是一百多年後才建起來的，王賢故意這麼說，是想詐一下那韋無缺，無奈對方並沒有露馬腳……

「唉，也不怨他們沒信心，」那船夫小聲道：「四十多年來，咱們發動了多少次起義，可聲勢一次比一次小……」

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天亮放人……

「可惜在下來得不是時候。」那韋無缺掛起一絲苦笑，讓男人們都看呆了，心中狂罵道，你丫長這麼帥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