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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廂間，胡欽差也起床了，與那道裝青年一邊用早餐，一邊商量再在富陽待幾天。

「李晟也死了……」王賢無法否認這點，他已經儘力讓自己心狠了，但還是無法做到，同時要一船人的命……

「是。」刁主簿便將方才的話複述了一遍，連常在就是何常也沒落下。

「什麼？」

「再待下去沒什麼意義，依小侄之見，明后兩天敷衍一下，三天後就啟程吧。」道裝青年劍眉星目，渾身洋溢著一種名門之後的氣度。

「你先別哭，跟本官說個明白。」胡瀠皺眉道：「我那護衛叫什麼，為何與你等有舊？還有那巨艦是怎麼回事兒？」

當然在可以掌握他們的前提下，留下幾個活口，是非常有必要的。不然，這齣戲就顯得不那麼真了……

「當然記得，」被叫做閑雲的青年搖頭道：「但我觀那小子不過一小吏爾，不可能擔當重任吧。」

「……」聽了刁主簿的話，滿堂一片沉默。朱九爺更是滿臉黑線，這常在怎麼這麼倒霉？竟讓自己人的戰艦撞死了？難道這就是該死之人逃不脫？

「如何處置這些傢伙？」總旗問道。

「下官拜見欽差大人。」刁主簿在客堂中坐卧不安，顯然驚魂未定。見胡瀠這麼快出來，他有些慌張地跪倒在地。

「嗯。」胡瀠淡淡道：「你們所為何事？」

「這個……」胡千戶面現難堪神情道：「不妥吧。」

「都想聽。」王賢懶洋www.hetubook.com.com洋地睜看眼道：「看來你不甚滿意。」

「你說巨艦是什麼樣子的？」沉默片刻，胡瀠沉聲問道。

「那就得報告唐伯爺了，有戰艦在內河行兇，可不是小事。」鬥嘴皮子，王賢從來沒輸過。

「啟稟欽差大人，」王賢唱個肥喏道：「我等前來有事稟報，在門口碰上了貴使。」

「誰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也許是跟前艘船尾碰的。」朱九爺睜著眼說瞎話道。

「確定跟那人沒關係？」

「那不過是意外。」吳為沉聲道：「大人如何保證，他們不會向錦衣衛告密？」

「報案？」胡瀠輕笑道：「那應該去縣衙，或者府衙，找我這個尋仙訪道之人作甚？」

聽了力士回報，總旗怒不可遏道：「太不像話了，竟敢夜不歸宿。給我去把他抓回來！」

接過總旗遞上來的毛巾，九爺想起昨晚的獵物，沉聲問道：「那幾個和尚……」

「哦？」朱九爺臉色更黑了：「本官麾下，確實有這麼一號人，怎麼會跑到富春江上去？」

總旗滿意地看著手下，但看完一圈，突然罵道：「姓常的呢？竟敢連著兩天不出操！」

「昨日夜裡，下官與本縣幾位士紳，與大人的一位侍衛在富春江上飲酒敘舊，」刁主簿說著淚眼滿眶道：「突然一條巨艦直衝過來，撞沉了我們的遊船，下官和那位士紳幸得本縣巡檢司船搭救，但……大人的那位ｈtｔps://wｗｗ.ｈeｔuｂooｋ.ｃｏｍ.ｃｏｍ侍衛，和本縣驛館的李驛吏，卻一死一失蹤！」刁主簿放聲大哭道：「請欽差大人做主啊！嗚嗚……」

「好了，先別說這個。」胡瀠擺下手道：「千戶大人，昨晚沉船死者中，有一個叫常在的，據說是你的手下。」錦衣衛千戶是正五品武官，胡瀠是正六品文官，這年代還沒有重文輕武，相反是武貴文輕，故而胡瀠雖是欽差，仍以大人相稱。

朱九爺果然面色一滯，錦衣衛可沒有戰艦。這次的五艘船，都是浙江都司派給他們的，船上的水手自然都是唐雲的手下，如果唐伯爺相詢，水軍們是不會隱瞞的。

「胡說。」那朱九爺進來后，便黑著張臉坐在左首邊，此刻斷然道：「昨晚五艘船都停在碼頭裡，沒有擅自行動的。」

胡瀠聞言長吁一聲道：「想不到昨晚這般熱鬧。」沉吟片刻，方下令道：「將朱千戶請來，再將本縣王典史和馬巡檢請來。」

「他現在是錦衣衛，說出的話，我們豈敢不從？」刁主簿道：「他要我找個穩妥的地方，說有要事相商。我想著縣裡全是熟人，看到他終歸不好，便讓他們到我家的遊船上相見。」

馬車緩緩向縣城駛去，窗外夏蟲啾啾，稻花飄香，王賢享受地閉上了眼，低聲問道：「你覺著今晚怎樣？」

「你說巡檢司救了你們，」胡瀠皺眉道：「深更半夜，巡檢司怎麼會在那裡？」

翌和-圖-書日清晨，富陽驛館。

「假話是，我對大人如此大胆瘋狂的計劃，佩服得五體投地，你真是天生的陰謀家。」吳為表情漸漸嚴肅道：「真話是，你只要何常的命，卻放過另外三個，太婦人之仁了。這世上，只有死人最保險！」

「宰了！」九爺眼都不眨一下，決定換個心情道：「叫孩兒們出操了！」

「不會的。」王賢讓三人寫那種東西的事情，只有他和胡不留知道，甚至連吳為都沒告訴……這種掉腦袋的事情，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事實上，如果沒有這種損招撐著，他縱使心再軟，也只能將四人全都殺掉。

「已經問明白了，是假和尚沒錯。」總旗鬱悶道：「但他們是土匪出身，聽說冷麵鐵寒成了浙江按察使，嚇得藏到廟裡，打算躲上幾年。這次聽說欽差要考試佛法，擔心露了餡，才連夜逃走的，準備避避風頭……」

回來后只睡了一個時辰，九爺便按時起床，在院中打了一套游龍八卦掌，渾身汗津津地收功后，又感覺神完氣足了。

「二位來得夠快。」胡瀠看看王賢和馬巡檢道。

「問他也不說，只說是一定要見到大人。」

「夜黑也沒看清，大概有三層兩丈高。」

「到時便知。」胡瀠淡淡道。說完，兩人便默默吃飯、不再作聲。

冷眼看著這一幕，九爺已經拿定主意，不能光想著不得罪老六了，得果斷出手，教訓這害群之馬一頓，然後送回京城去。

「www.hetubook.com.com本縣巡檢司昨晚執行公務時，」王賢回稟道：「遭遇不明身份巨艦追擊，途中，巨艦撞毀民船一艘，然後消失無蹤。今晨，巡檢司在碼頭髮現，大人船隊中的一艘，船頭有撞擊過的痕迹，傷處十分新鮮，應該就是昨晚……」

「那就見見吧。」胡瀠站起身，負手來到客堂。

「是！」手下連忙應聲，卻不知到哪去抓……

對坐在車廂里的吳為聞言，淡淡嘲諷道：「大人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一聲尖銳的哨響，各房裡酣睡的錦衣衛，便條件反射地爬起來，麻利地穿衣提鞋，連帶昨晚出夜班的，二十息內便在場中列隊完畢。

「下官是來報案的。」刁主簿卻不起身。

「哦，」胡瀠斂住本就極淡的笑容道：「什麼事？」

「人不可貌相。」胡瀠眼中閃過一絲古怪的笑，「說不定今天，就能看到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你跟千戶大人講講。」胡瀠轉向刁主簿。

一個小插曲后，錦衣衛熱火朝天操練開了。

胡瀠聞言面色變了變，打斷他道：「你們為何會在遊船上敘舊？」

「大人的侍衛叫常在，但他原先叫何常，是本縣的一位糧長，因為犯了死罪，被押到杭州候斬……」刁主簿便將李晟的身份告知胡欽差：「前日夜裡，本縣驛卒李晟，攜一位故人造訪寒家。我一看竟是去年就該死的何常，他告訴我，自己已經是錦衣衛了，現在改名叫常在！」

好一會兒，胡瀠方悠悠和*圖*書道：「此案非同小可，而且看來不是一縣之力可以查明的，本官準備知會浙省，同時上奏朝廷，千戶大人以為如何？」

正吃著，外面親隨進來稟報道：「富陽縣主簿求見。」

「是。」總旗點點頭道：「幾個草莽而已，不可能跟那人有關係的。」

何常這個小旗是光桿，跟尋常錦衣衛一樣，住在大通鋪上，和他一個鋪的錦衣衛力士面面相覷，他們今早都沒見著常在的身影……普通大明士兵稱為士卒，但錦衣衛是皇帝親軍，按所屬，有『校尉』、『力士』、『大漢將軍』等不同稱號。

「因為涉及大人身邊侍衛。」刁主簿道：「下官不敢不面陳。」

「呵呵……」胡瀠吃一小口粥，雖然在笑，那張平淡無奇的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閑雲忘了我們的真正目的？」

「那就奇怪了，昨天船頭還完好無損。」王賢淡淡道。

「是。」長隨應聲出去，不一會兒，三人便前後腳進來。

吳為和王賢太熟了，見他說得肯定，便知道他定有后招，又見他不肯細說，便知道有些東西不便多言。遂不再多問，一路沉默地返回縣城……

「據說巡檢司的船，正被那艘巨艦追逐……」刁主簿低聲道。

「他媽的。」九爺啐一口，一夜又白忙活了。

「主簿大人平身，聽說你在養病，」胡瀠在正位坐下，緩緩道：「不知此番前來，有何貴幹？」

「……」胡瀠將口中飯咽下，拿起白巾擦凈嘴，方道：「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