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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杜百戶應一聲下去，讓人解開王賢，然後找了個單間關起來，命人嚴加看管。

說完這一句，胡瀠便起身離去，將他送到門口，朱九卻轉身回來，看著他陰沉的面孔，許千戶心撲通撲通直跳。

「不敢不敢。」許千戶滿口謙辭，見天色已晚，便讓人安排朱九去更衣，待會兒設宴為他接風。

「還不想說？」許千戶見王賢面色陰晴變幻，知道他心防失守。

「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揮使？」

「哦？」朱九神情一動，沉吟片刻方一字一頓道：「我說過，此案不再追究！」

自然更不買胡瀠的賬，胡欽差請許千戶給個面子，許千戶卻理都不理，只管跟朱九說話！胡瀠身為欽差，走到哪裡不是有求必應？至少也得客客氣氣，現在許應先一個小小的錦衣衛千戶，竟如此羞辱於他，胡瀠心裏能不躥火？

「誰？」許千戶明知故問道。

杜百戶想想，點頭道：「大人英明。」這天大的案子，一直是朱九爺在辦，現在自家出人出力，也不過是為他添磚加瓦。而且這破案子沒頭沒尾，別人避之尚且不及，哪有主動往上湊的道理？

「怎麼樣，下一個就是你！」許千戶咧嘴道：「準備好好享受吧。」

「算你識相。」許千戶揶揄地瞥他一眼，突然咧嘴笑道：「可惜我不想聽。」有什麼好聽的，把這人弄死拉到，一了百了！

「啊……」

「九爺，什麼和-圖-書風把您老吹來了？」許千戶滿臉堆笑地拱手道：「欽差大人，下官這廂有禮了。」

「聽個屁。」許千戶卻變了臉色，啐道：「你傻呀，插手這破案子對我們有啥好處？！」

「杭州是你的地盤，還是以你為主，」朱九淡淡道：「我聽你的。」

「不錯。」朱九重重點頭道：「鄭藩台、周臬台和唐伯爺，這三人里，必有個建文餘孽！」

「九爺英明！」許千戶一記馬屁，然後拍胸脯保證道：「小的唯您的馬首是瞻！」

「幹什麼？」許千戶的臉色一沉。

王賢無語了，心裏暗罵道，我就說，這幫錦衣衛怎麼會講規矩呢？他們這是一上來，就要置我于死地啊！冷麵鐵寒你要是再不來救駕，可把老子徹底坑死了！

「你做的好事。」朱九冷哼一聲。

這話真是石破天驚了，許千戶好半天沒反應過來，半晌才小聲道：「然……然後呢？」

朱九聽了這話，並不意外，瞥一眼胡瀠，意思是，我沒說錯吧，人家根本不買我的賬！

「九爺息怒，小的只能遵命而行。」許千戶賠著笑，心裏卻不甚怕他，這千戶所可是自己的地盤，大家又是平級，有什麼好怕的？

許千戶剛要下令丟進去，一名總旗飛奔進來，伏在他耳邊小聲道：「九爺微服來了，還有胡欽差。」

「我是秀才，提學沒解除我功名之前，你不能用刑。」王賢這話自己都不ｗｗw.ｈetubｏｏk.coｍ•ｃｏｍ信，錦衣衛要是連個秀才都不敢用刑，那趁早關門得了。

好在他道行夠深，臉上不見怒氣，但別想他再開口相求了。

「現在有證據表明，建文已經逃脫……」朱九緩緩道。

「就是剛進來的那個王賢。」胡瀠道：「還請千戶大人給我幾分薄面，下官感激不盡。」

敘座之後，軍卒端上茶來，許千戶笑道：「最新的明前龍井，我是喝不出啥好處，二位嘗嘗，要是喜歡，就都送你們了。」

「這就來！」胡瀠是可以秘折直奏的欽差，朱九爺是錦衣衛的老前輩，許千戶再託大，也絲毫不敢怠慢。說完再不看王賢，去後頭換了身便服，出來與兩人相見。

「那麼，那個王賢呢，還驢打滾么？」杜百戶又問道。

「而協助建文逃脫的，應該是一名浙省高官。」朱九沉聲道：「我細細排查了前後經過，發現有且只有浙省三大憲，能做到這一點！」

許千戶心說這不廢話么？

「你這邊有進展了么？」進去后，朱九低聲問道。

「不說這破事兒了。」朱九卻轉了話頭，低聲道：「我這次來，還有件正事兒。」

不容分說，王賢便被按倒在地，五花大綁。

「嗯。」朱九滿意地點點頭，轉而對胡欽差道：「大人還有什麼要說的？」

「哼……」朱九忍不住哼一聲，心說，你光去敲詐勒索了，何曾放一分心思在正事上，但還需仰仗對和圖書方，他沒有廢話，只是淡淡道：「我這邊卻有些進展。」

「沒說。」總旗搖頭道。

許千戶知道他說的什麼事，搖搖頭道：「大海撈針似的，哪有那麼容易。」

朱九見胡瀠氣成這樣，心說姓許的狂妄自大，不知道姓胡的厲害，這次非得吃個大虧不行。但他得樂見許千戶吃虧，也不出言挽回，只是順著許千戶的話道：「既然是六哥的意思，我也不為難你，回頭我寫封信和他說道說道，但是……」頓一下，他目光如炬地盯著許千戶道：「這段時間內，你不能動那小子！」

那男子甫一著地，便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在地上亂滾一氣。殊不知這驢打滾，狠就狠在個『滾』字上，他這一滾，那無數個被燒透的滾燙石子，便悉數燒進他身上。全身的衣裳，被石子燒出一片小洞，毫不費力地嵌進他的皮肉里——皮燒焦了，肉烤熟了，整個人渾身青煙直冒，這是在十八層地獄里，才能嘗到的痛苦啊！

「你也算是欽差，不必客氣。」胡瀠淡淡一笑，朱九爺只是微微點頭。

王賢嘆口氣道：「說。」好漢不吃眼前虧。他準備糊弄一下，拖得一會兒是一會兒吧。

「知道裡頭驢打滾的那位是什麼身份？人家是舉人！」許千戶嘲諷笑道：「你大還是人家大？」

「沒問題。」許千戶心說，這不一樣么？

王賢看了，自然面色發白，要是進去滾一遭，就算能活ｈeｔuｂoｏk•ｃｏm.ｃｏｍ著出來，渾身都是燙傷，跟鬼有什麼區別？他心裏竟湧起個怪異的念頭，當初我對鄭檜那些人用刑時，可沒想到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還真是現世報啊！

對許千戶的操行，朱九還是知道的，要是不囑咐這句，那小子肯定被折磨致死。他這次之所以肯和胡瀠前來，一來他有保護欽差的責任，二來也是胡瀠拿昔日的協議擠對他……當時在富陽縣，雙方約定互不追究對方。但現在，錦衣衛明顯違約了，朱九是那種重承諾、輕生死的武夫，臉上自然掛不住，答應和胡瀠來一趟杭州。

「我是被胡大人拉來的。」朱九沉聲道：「當初我和他說好的，那常在的案子不再追究。」

待朱九下去，杜百戶小聲問道：「大人，真要聽九爺的？」

偏生那人被捆住手腳，起不來身，只能在地上瘋狂地打滾，越滾就被燙得越厲害，可不動彈的話，連神魂都會被燒糊了……

「一個一個地排查。」朱九沉聲道：「範圍已經縮小到三人，還有什麼好說的？從他們的過往，到他們身邊的人，尤其是去年冬天，他們接觸過的，要細細排查，一點蛛絲馬跡都不能錯過！」頓一下，斷然道：「這世上沒有天衣無縫的事情，凡走過必留下痕迹，把痕迹找出來，抓到他，就是天大的功勞！這節骨眼上，不要節外生枝！」

「打個屁！」許千戶黑著臉罵道：「這麼多神仙護著他，我犯得著為了hｅｔubｏｏｋ.coｍ•cｏｍ出一口氣，把那些人都得罪了么！」說著煩躁地揮揮手道：「把他關起來先，靜觀其變吧。」

不過他知道，事情鬧得這麼大，浙江千戶所肯定不能鬆口了，不然朱六爺甚至紀指揮肯定饒不了許千戶。所以他只答應，保證王賢這段時間的人身安全，別的一概不管。這本就是胡欽差的提議，胡瀠自然沒有異議。

「……」胡瀠板著臉，好一會兒才緩緩道：「保證王賢的安全，他有功于朝廷，不得對他用刑。」

許千戶想一口回絕，但看看朱九，話到嘴邊又改口道：「不知九爺前來？」

「九爺屋裡請。」許千戶神情一肅，請朱九進了設在正屋的籤押房。

「先不忙喝茶。」胡瀠也不跟他廢話，單刀直入道：「下官此來，是向千戶大人討個人。」

「但九爺可能不知道，此案另有隱情。」許千戶道：「其實何常是被人害死的！」

「不需要，不需要，」威壓之下，許千戶悶聲道：「我答應九爺就行。」

「九爺請講！」許千戶吃驚不小。

「來人呀，把他給我捆起來！」

「這種事兒，不需要也請示六爺吧？」見這點要求，許千戶都遲遲不肯答應，朱九面上浮現怒氣，老虎不發威，以為是病貓么？

「九爺發話，小的當然得聽，」許千戶苦笑道：「可是這是六爺吩咐的差事，小人也是奉命行事。」頓一下，賠笑道：「要不九爺跟六爺說說，他老人家只要同意，小的肯定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