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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持到了黃昏時分，大軍才安營下寨，王賢命火頭軍趕緊埋鍋做飯，將士們忍飢挨餓修築工事，竟沒什麼怨言。這時，對方又來騷擾，朱瞻基也不那麼緊張了，只是派出探馬，營中官兵則按部就班，不受外面的影響……果然敵軍只是在一裡外騷擾，但今天沒有車營去驅趕，他們竟折騰了整宿不去。

王賢一伸手，問吳為要過冊子看一下道：「兩天時間，記了五十六條。」

「……」王賢咕嘟嘟喝水沒理他，小子，沒看過國產戰爭片吧？思想激勵是我軍的優良傳統。喝完水，他對身後的吳為道：「記下來，日後幼軍招兵，要以老實巴交的農村子弟為主，不要城市兵，不要坐過牢的，不要當過兵的，不要干過車船店腳衙的……」

剛吃完一個飯糰子，便見朱瞻基過來，面色不悅道：「你讓他們操練的什麼陣型？烏龜陣么？」

「這要是真派上用場，非讓朱瞻壑他們笑話不可。」朱瞻基苦著臉道。

「為啥？」朱瞻基不解問道。

「擺明了折騰人唄。」朱瞻基撇撇嘴道。

「正好！」朱瞻基聞言反而振作道：「我們用這段時間，把問題都暴露出來，回去好一個個解決！」

「是啊，包括我在內，滿營的軍官都是紙上談兵，真正帶過兵打過仗的，沒有一個。」朱瞻基也不嘴硬了：「總結經驗，吸取教訓，下次不能再犯了。」

「我沒想太多，」朱瞻基也知道自和-圖-書己想馳騁疆場、大殺四方的想法，太不切實際了，小聲道：「就是覺著這樣縮著太沒勁了。」

「你有心了。」朱瞻基點點頭道：「這演習還得持續多長時間？」

最終在己方密集槍炮弓箭的威懾下，對方不得不節節敗退，但其陣營未亂、緩緩後退、有條不紊，顯然隨時都會返回。好在己方一個車營便尾隨敵後，不斷射擊，驅逐敵軍，這一晚上，大營才總算是安穩了。但修完工事吃完飯，也已經是夜半時分，官兵們感覺才剛合上眼，就又吹響了準備出發的號角，這次火頭軍甚至來不及做飯，大軍便開拔了。

這一天，明軍行軍不過四十里，卻已經讓初上戰場的幼軍，感到疲憊不堪了。這也難怪，揮汗如雨修建了兩個時辰的工事，又走了一天的路，卻只吃了倆飯糰，神仙也支撐不住。

緊趕慢趕，一個半時辰后，工事剛剛完成，又有旨意傳來，警報解除，大軍繼續開拔。氣得眾將直想罵娘。只好再把鹿寨拒馬裝上車，率部下繼續趕路。

「你才比我大一歲好吧？」朱瞻基撇撇嘴道。

大軍啟程后，他才坐在輛馬車上，接過吳為遞上的飯糰子，狼吞虎咽吃起來。

「我來講，看著吧。」王賢想一下，有些話朱瞻基說並不合適，還是要自己來講，便一營營的對官兵大聲宣講道：「弟兄們，你們在家哪個沒種過田？想想那時多不容易呀，hetubook.com.com辛辛苦苦一年，總算有了一點收成，卻要向官府繳納稅糧，捨不得呀！因為交了皇糧自己總不夠吃，想想每年春荒時，誰沒有忍飢挨餓過？跟那種滋味比起來，這點餓又算什麼？」

「孫子曰，強者要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王賢現炒現賣道。

轉眼十幾天過去，在皇帝的調動下，幾十路大軍疲於奔命，今天往東、明天往西，十幾天來行軍最少六百里，直線距離卻才南下了三百里，但仍沒有正經打一仗。各路軍隊的士氣都低落的厲害，不知道這場見鬼的軍演何時能結束，哪怕能跟對方痛快打一仗也好！

「……」朱瞻基無語。

「我知道，還說善戰者無赫赫之功。」朱瞻基撇撇嘴道：「老氣橫秋。」

「不知道。」王賢搖搖頭：「但要想達到效果，半個月甚至一個月都是正常的吧。」

「咱們沒經驗啊。」王賢檢討道：「我剛才去別的部隊看了看，人家都是提前做好了幾天的乾糧，這樣遇到突髮狀況才能應付。」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朱瞻基已經顧不上拉不拉風了，面帶憂色道：「空著肚子怎麼行軍打仗？」

餓著肚子走了半宿，天才蒙蒙亮，官兵們又累又乏，滿腹怨氣，士氣已經無法跟起先相比了，行進間的訓練也變得無精打采。

王賢從前軍宣講到后軍，一直喊到嗓子冒煙，但效果確實很好，朱ｗｗｗ•ｈetuｂoｏｋ•ｃom•cｏｍ瞻基遞上水壺，伸出大拇指道：「望梅止渴是詭道，軍師這是王道。」

當天半夜，便有命令傳來，大軍三更造飯，五更開拔。為了不出婁子，王賢只睡了兩個時辰，就起來督促部下埋鍋做飯。外出開拔自然無法跟在營里相比，火頭軍把成袋的米麥煮一大鍋，加點粗鹽粒，熟了之後舀到頭盔里，或者折兩根樹枝當筷子，或者乾脆下手抓著吃，草草解決了早飯。

「年輕人啊，吃了虧就知道老成的可貴了。」王賢索性老氣給他看。

在王賢的督促下，官兵們強打精神，修建工事、安營下寨。支撐將士們的，是他們身後的火頭軍在埋鍋做飯……

不過對王賢來說，這並沒有什麼影響，因為他熬了個通宵，帶著火頭軍趕製了三天的乾糧，直到天亮才完成。這天啟程時，所有人懷裡都揣上了三張大餅，暫時不用擔心餓肚子了，王賢才躺在大車上呼呼大睡起來。

「跟將士們說點什麼吧，」王賢提議道：「曹孟德望梅止渴，咱們也來個聽話止飢。」

「那感情好，不過得先讓將士們把肚子填飽。」王賢看著天色道：「已經走了四個時辰，皇上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但對朱棣來說，這才剛剛有遠征漠北時的感覺，他對朱高煦能耐著性子一直周旋而不進攻，感到十分滿意，特意命人給予嘉獎，並故意透露給他一個消息——自己已經返回京城，現在坐鎮中軍https://m.hetubook.com.com的是太子……朱棣相信這消息比什麼嘉獎，都能激起朱高煦的鬥志，好好蹂躪大軍一番。

聽了軍師這番話，士卒們果然不再怨言，默默低頭趕路……人就是怕不知足，他們這半年被幼軍良好的條件養刁了，竟受不得飢，忍不了餓了。王賢的話讓他們一下回想起當兵前的光景，頓感無比知足。比起那種讓人絕望的飢餓，忍這一時算什麼？何況軍師說得對，若真出塞作戰，肯定比現在苦多了，要是這點苦都吃不了，趁早捲鋪蓋回家吧。

「好哄。」王賢翻翻白眼道。

朱瞻基接旨，忙一聲令下，大軍停止前進，開始挖溝壕、布置鹿寨，車陣，形成環形防禦帶。在訓練場上養成的習慣，讓所有人不敢懈怠，按照王賢的要求，布置得一絲不苟。

王賢自個都沒顧上吃飯，催促各隊趕緊吃完飯，趕緊收拾好行裝準備啟程，緊趕慢趕，才沒誤了開拔。

兩人正說著話，有錦衣衛來傳令說，向西四十里出發現敵情，大軍右翼已經接令，迅速向西撲去。皇帝命其餘各部原地防禦，保持臨戰姿態。

「怎麼講？」朱瞻基不通道：「道理能吃飽人？」

「不然哩？」王賢正好噎得慌，就勢給他個大大的白眼道：「你還想跟他們真刀真槍拼一場？」

「真派上用場的時候，你就不會這麼想了。」王賢拍拍胸脯，咽下那一口道：「殿下，我們已經出過彩了，剩下只要保持不敗就好，千萬別和*圖*書想太多。」

幼軍士兵全都是憨實的農村子弟，聽得進話，聞言都低下頭。見這話觸動了眾人，王賢趁熱打鐵道：「咱們這些當兵的，不耕不種，一日三分的軍餉，吃穿住用還都不用花自個的，這些錢糧從哪來的呀？是咱們的父老鄉親貢獻出來的！他們省吃儉用，自己餓著肚子交皇糧，讓你們哪怕陰天下雨，袖手高坐，也少不得一分一文，為的是什麼？不就是指望咱們打幾場勝仗？咱們若是不用心，天良何在？今日這番演練，就是為了讓大家體會遠征大漠的難處，你們說自己是該怨聲載道，還是趁機磨鍊自己，到時也好有備無患？」

剩下的米麥被捏成飯糰子，一人分倆，權當午飯，這也是為何要在煮飯時加鹽的原因。

飯還沒做熟，工事也沒修好，突然傳來了警號聲，敵軍趁著他們立足未穩，竟近到距明軍一里處前來挑戰，這次皇帝卻不下令了，讓各營自己看著辦。朱瞻基不敢怠慢，一面命人到營外觀察，一面嚴陣以待。

同時，一道道亂命從中軍發出，原先勉強還能保持相互呼應的各路大軍，有的被命令後退，有的前進，有的原地不動，有的向兩翼移動，數日之後，幾十萬大軍便支離破碎，空門大開，在一直虎視眈眈的漢王眼中，簡直到處都是破綻！

此後，皇帝仍在不斷下達旨意，各路軍隊不斷向東西各方向開拔，到了傍晚下營時，王賢能明顯感覺到，原先一望無邊的連營，規模小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