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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多了，屙屎，你也要跟著么？」王賢沒好氣道。

武士上前撿起來，看一眼大聲道：「又是我們別吉射中的！」

「我……」通常都是王賢把別人氣得吐血，很少像今天這樣，被別人氣得險些吐血。他明知道這小妞是不會放過任何壓倒自己的機會，還和她一起打獵，這純粹是自找的。為了維護自己男性的尊嚴，他第三次抽出箭、拉滿弓、瞄準一隻正好獃立的傻袍子，心裏默念無數聲『菩薩保佑』，才鬆手射了出去！

脫歡聽得很認真，他明知道王賢的話，肯定是對漢人有利的，但他實在太渴望有高人來指點迷津了。何況他自信有辨別能力，不會被他拐到陰溝里去。

「打仗的時候，明軍怎麼不讓著我們？」寶音翻翻白眼道，一句話堵得脫歡啞口無言。

「雕蟲小技罷了。」寶音琪琪格瞥一眼王賢，冷冷道：「還比么？」

便有武士策馬過去，把獵物撿回來，拔下那黃羊腦袋上的箭支一看，大聲稟報道：「是我們別吉射中的！」

「到底誰變態？」王賢摸摸鼻子，深深看一眼那坨屎，暗暗祈禱道，小狗啊小狗，你不是最喜歡吃屎么，可千萬找到這兒來。老子的希望，全在你身上了，可要爭氣啊！

「你的話鬼才信。」許是看過他裸體的緣故，寶音琪琪格對王賢簡直了解到骨子裡，「我會緊緊盯著你的，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怎麼可能！」王賢瞪大眼道：「我明明射中了！」

「先吃飯，先吃飯。https://m.hetubook.com.com」脫歡忙打圓場道：「都歇歇，消消氣，吃了飯有了勁兒再比。」

「想多看我幾眼你就說么。」王賢哈哈大笑道：「幹嘛要找這種理由？！」

「那能一樣么！」脫歡皺眉道。

「我抗議，這是主場哨！我要投訴！」王賢氣得滿口胡柴，脫歡小聲對寶音琪琪格道：「你讓著殿下點。」

「看你一眼短壽十天！」寶音琪琪格哼一聲，指著前頭道：「你不是要出來打獵么，現在還無動於衷就太假了吧？」

王賢瞪大兩眼緊盯著那箭，只見正中那傻狍子，才朝寶音示威似的揮了揮拳頭，看你怎麼跟我搶！

「世子不必說了，」王賢卻大義凜然道：「我朱瞻基豈能被個女子打敗？我要屢敗屢戰，越挫越勇，就不信她能一直贏我！」說著又彎弓搭箭，射出去！寶音馬上一箭跟上。王賢又射，寶音又跟上，王賢再射，寶音再跟上！

脫歡果然聽呆了，他聽王賢講草原民族起源和衰敗，講匈奴、突厥、契丹、女真、蒙古的更替，講一個游牧民族衰落下去，就難以再振作的原因，把其中的內在規律，講得十分明白。這個問題，已經困擾脫歡這樣的蒙古貴族多少年了，他們不明白，為何成吉思汗、忽必烈建立的強大的元朝，會那麼快滅亡，他們明明還有強大的騎兵，卻被明朝驅逐到了漠北……而人家契丹、女真人建立的王朝，卻可以持續很久很久……

「我來看看。和-圖-書」脫歡策馬過去，拿過獵物一看，回來笑道：「殿下，還真算別吉的。」說著指給他看道：「上頭射了兩箭，您那一箭在腚上，不是致命傷，別吉的一箭在頭上，是致命傷，所以算是我們別吉的。」

「逃跑？」王賢斷然否認道：「開什麼玩笑？你覺著我跑得掉么？」

「想不到我的箭法大有長進。」王賢不禁驚嘆，卻聽寶音琪琪格一聲冷笑，轉頭看一眼，原來她也張弓射出了一箭。

蒙古人打獵的習慣，是把獵物帶回營，和家人一起分享，中午在外，一般只吃點乾糧而已。當然蒙古人乾糧也都是肉乾，就算王賢得到優待，也只是肉乾的種類多了而已。一般人只有點牛肉乾，他還有羊肉乾、鹿肉乾……十天都吃不完的各種肉乾。

王賢去年才開始練習射箭，而且是站在地上射箭靶，苦練到現在也就是勉強合格的水平。寶音雖是女子，卻從七八歲就開弓，而且是特別有天分的獵手。說箭無虛發都不足形容她的水平，每一箭，她都射中獵物的頭部，王賢怎麼跟她斗？

「靠。」王賢鬱悶壞了，瞪寶音琪琪格一眼道：「你故意的是吧？專射我的獵物！」

「哼！」寶音瞪他一眼，看著王賢跑出老遠，蹲在草堆里半天，才提著褲子起來，晃晃悠悠到河邊洗手。

馬兒在吃草，鳥兒在歌唱，坐在茵茵的草原上，就著馬奶酒，大口地撕咬，使勁地嚼著肉乾，王賢似乎將方才的不快拋之腦後，和脫歡等人高談闊論起和-圖-書來。這才是王賢的長處，就連朱瞻基、朱高熾、姚廣孝那樣的人物，都嘆服於他的見識。糊弄脫歡這個部落酋長之子，簡直是輕鬆加愉快。

「是啊，」脫歡策馬過來笑道：「不然獵物怎麼算？」說著抽出自己的箭，指著箭桿上刻的字道：「大家都在箭上做了記號，我把名字刻在這裏，寶音別吉也是一樣。」

可當王賢射出必中的一箭時，令他終生難忘的一幕發生了，寶音琪琪格射出一箭，竟正中他的箭頭，在半空中把他的箭擊落，與此同時，那獵物卻還是中箭倒下……原來寶音琪琪格，同時射出了兩箭！

「連珠箭！」脫歡忍不住讚歎道：「神乎其技啊！想不到別吉竟練成了！」

「哼……」兩人同時別過頭去。

「你去幹什麼？」寶音也站起來。

「好吧。」王賢有些臊得慌，咳嗽兩聲道：「再來！」說著瞄準了獵物，又射出一箭。幾乎同時，寶音琪琪格也射出一箭，獵物慘叫著仆倒。

「你放心，但凡有萬一的可能，我怎麼會跑呢？」王賢看看那一望無垠的綠草原，暗暗冷笑道，老子可不是一個人。嘴上笑笑道：「放心吧，我是不會連累你兄妹的。」心裏卻說才怪……

一場圍獵，徹底變成了這對男女較勁的舞台，其餘人只負責給他們趕獵物、撿獵物，以及加油喝彩……當然，這是一場一邊倒的較量，王賢把箭壺裡的箭都射光了，竟沒有得到一樣獵物，全被寶音琪琪格給搶光了。這實在是沒法子的事……射heｔubｏoｋ•coｍ.com箭難、馬上射箭更難、馬上射活動的獵物難上加難。差之毫厘，箭便不知飛到哪兒去了，那需要多年的苦練，才能射中獵物。

但王賢卻偏偏不氣餒，反而越斗越好鬥，非要贏她一次不可，結果越輸越多。瓦剌人起先還樂得看明朝太孫吃癟，但見寶音別吉身邊的獵物都堆成小山了，王賢那邊卻還空空如也，他們反而深深同情起這個不放棄的弱者了……脫歡指點王賢如何射得更准，還改了規矩，只要王賢能射中的，不管寶音射到哪，都算他的！

「你說是你的獵物，上頭怎麼沒你的箭？」寶音琪琪格嘴角掛起一絲弧線，看起來頗為愉快。

王賢抬頭一看，便見脫歡的那些手下從兩翼策馬狂奔，驚動了草叢裡十幾隻黃羊、還有狍子之類，慌不擇路朝他們跑來。

今天聽了王賢的解釋，他才恍然大悟，原來游牧民族的社會構成，就是外向型的，必須不斷地發動戰爭、掠奪財富，才能維持族群、壯大族群。但是當他們奪取天下后，天下就是他們的了，必須要養民濟民才坐得久。契丹、女真人正是看到這一點，將自己的民族，轉化成內向型的，也就是所謂的漢化，才國祚綿長。蒙古人沒看到這一點，沒有漢化、還保持原先的民族性，最終導致民怨沸騰，被漢人趕出了中原。

寶音便走到他方才蹲下的地方，果然看見……一堆新鮮的大便，臭得她趕緊捏鼻子，連連倒退。

「當然跑不掉。」寶音琪琪格冷笑道：「不說脫歡手下，m.hetubook.com.com有的是追蹤痕迹的老獵手，讓你先跑一天，都能把你追回來。就算他們不追，你以為靠自己一個人，能走出這茫茫的大草原？」

「誰他媽跟你比了！老子只是要打獵！」王賢面紅脖子粗，顯然憋了滿肚子的火。

「自欺欺人，」寶音琪琪格也冷笑道：「不承認失敗，只會讓你更加丟人！」

「連我的大便都不放過，你對我的迷戀，已經到這種地步了么？」一個聲音在她背後響起，是王賢去而復返。

「你那是跟著大軍前行，走一年也領略不到草原的可怕。」寶音琪琪格看著茫茫的草原，目光充滿了敬畏道：「你光看見草原的美了，卻沒看到那可怕的沼澤泥塘、狼群黃蚊、暴雨烈日……在這裡是無法一個人生存的，落了單的人，只有死路一條！」

王賢忙從箭囊中抽出一支狼牙箭，搭上弓，扯得滿月一般，嗖地射了出去，一隻黃羊咩地一聲翻倒在草窩裡，打個滾不動了。

寶音琪琪格卻抱以哂笑，一直很不屑的樣子，實在忍不住時，還會用『歪理邪說』、『用心險惡』來批判他，弄得王賢沒了談興，站起身道：「失陪一下。」

「瞎說，難道她箭上還刻名字不成？」王賢翻白眼道。

「丟你妹！」王賢真有點惱羞成怒的意思。

「我看著很像弱者么？」王賢瞪她一眼道：「再說，我也是在草原上行軍三個月的老手了。」

「變態！」寶音狠狠跺他一腳，趕忙跑開了。

武士再次上前，撿起獵物，拔出箭支看了看，高聲道：「還是我們別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