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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馬哈木也知道自己的要求過分，但做買賣不就是這樣，漫天要價、坐地還錢么？現在明朝使節上門，自己不宰一刀，豈不太對不起那天賜的明朝太孫？

只是若他知道，對面的明朝使節是假的，營中的明朝太孫也是假的，自己兄弟這一番精心表演，在別人眼裡不過是一場猴戲，不知會作何感想？

「口說無憑，」馬哈木拉下臉道：「讓老夫怎麼相信你們？」

「是了……」吳為一拍腦袋道：「多虧大人提醒，不然我們差點著了他的道！」

「順寧王少安毋躁，」吳為淡淡道：「就事論事，有的談判需要我們皇上寫信表達誠意，但有的談判根本不需要……比如這次，我們殿下在你們手裡，怎麼可能跟王爺耍花樣呢？」說著正色道：「我們皇上最疼愛的就是我們太孫，那是一絲一毫也不能讓他受傷害的。」

「嗯。」吳為點點頭，收下王賢的秘笈，又問道：「那我們的底線是什麼？」

「我整天吃……」太平絲毫沒覺出，對方是想把自己的嘴堵上，依舊滔滔不絕，直到口乾舌燥，才端起奶酒牛飲起來。

「試探我們？」吳為畢竟沒有王賢了解馬哈木，不太明白這話的意思。

「諒你們也不敢耍花招……」馬哈木一想也是，老子不見兔子不撒鷹，他們還能坑了我不成？雖然對明朝皇帝的輕慢不爽，但對方才是勝利者，他不過是個外強中乾的失敗heｔｕbook•ｃom•cｏm者，哪有表現出的那麼強勢？哼一聲道：「你們皇帝帶來什麼口信了？」

「我們陛下當然有信，」吳為一攤手道：「但卻是口信。」

「廢話，人家也是入主過中原的，你覺著直腸子能做到么。」吳為翻翻白眼道。

「請王爺務必搞清楚，我們才是獲勝的一方！」吳為終於忍不住冷聲道：「你們開出這樣過分的條件，讓我們皇上如何能答應？退一萬步講，就算我們皇上能答應，幾十萬將士能不能答應！到那時，真激起皇上的怒火，我看王爺如何收場？」

「可以。」吳為又點點頭道：「起先王爺說了瓦剌的條件，按說下官應該稟報皇上再做答覆。但下官來之前，皇上特意囑咐了，有些事可以答應，有些事萬萬不可答應。若王爺執意堅持，我們也只好犧牲太孫殿下。」說著面色一沉道：「但有安樂王和那八千俘虜陪葬，我們殿下也不算委屈！」

便烤了全羊，盛了奶酒，請兩名欽差入席。不過馬哈木不會再親自動手，他依然盤膝坐在虎皮上，一手撐膝，一手摸著蓬亂的鬍鬚，面色陰沉，盡顯梟雄之態。他的弟弟太平則坐在一旁，滿懷激|情，口若懸河，大談明軍必敗，勝利終究屬於瓦剌的種種理由。

「怎麼講？」許懷慶依舊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不錯。」王賢頷首道：「所以你們還是要據理力爭和_圖_書，嚴守底線，其餘的一概不能答應，說連稟明皇上都沒可能，斷了馬哈木的念想，他反而會深信不疑。」

這樣的條款，是任何一個大明使臣都無法接受的。更何況他倆不是真正的使臣，胡亂答應下來當然沒問題，可上哪給馬哈木兌現去？兩人只好推說，一切等見到太孫殿下，才好給答覆。

「什麼可以答應，什麼不能答應？」馬哈木一句話，就暴露了他只是想趁機訛一把而已。

「可惜我不是談判的料啊……」吳為有些信心不足道。

儘管吳為兩人是冒牌使臣，但是被馬哈木的貪婪和無恥驚呆了，原來這兄弟倆是一脈相承的，這哪是戰爭失敗者該有的態度？難道真以為『太孫殿下』在手，就可以吃死了大明么！

「難道忽蘭忽失溫之戰，還沒讓王爺意識到，什麼叫『天子一怒，血流漂杵』么？！」吳為沉聲道：「難道王爺真打算被我們皇上攆回大西北！」

見明使吃得差不多了，馬哈木咳嗽一聲，提出了瓦剌方面的條件，其具體內容如下：

「撤軍和放人，王爺只能選一個……」吳為也發現了，和瓦剌人打交道，是你軟他就硬，你硬他就軟。想明白這一點后，他自然硬氣起來！

王賢想一想，豎起一根手指道：「第一，大軍可以撤回國。第二，可以約束阿魯台，不許他趁機偷襲；第三，只要馬哈木稱臣，可以開放邊境城市與他https://m.hetubook.com.com貿易……」頓一下，有些不太好意思道：「他們若非要堅持，聯姻之事，也可以稟報皇上……告訴他們，除此之外，皇上不會同意任何條件。馬哈木如果同意，就有和平，如果拒絕，就接著打！」

「我三弟和那些將士，可以放回來吧？」馬哈木威逼利誘用盡了，這時候反而不好開口，便由太平代為發聲。

「首先，明朝和瓦剌結為兄弟之國，交換誓詞、永遠通好。為表示誠意，明朝嫁瓦剌一公主和親。瓦剌也會將一公主嫁與明朝，永結秦晉之好。其次、明朝開放宣大等邊境城市，與瓦剌進行榷場貿易。第三，明朝承認瓦剌對河套地區的管轄權。第四，明朝返還被他們俘虜安樂王的博羅，以及其他俘虜。第五，韃靼太師阿魯台，派王子失捏干到和林作人質，發誓效忠答里巴汗。」說完長長一串要求，馬哈木緩緩道：「五條都答應，太孫殿下自會安然返回。」

馬哈木一看，除了明軍撤軍這一條之外，他想要的統統沒得到……河套、和親之類不著調的要求也就罷了，連博羅和那幾千俘虜都不放，這讓他深感不快道：「連我兄弟都不肯放，這談判也叫有誠意么？！」

現在太平還堅持說瓦剌必勝，實在是扯淡，而且是扯大淡，許懷慶聽得呆若木雞、一言不發，吳為隨口附和，心不在焉，倒是吃了不少烤羊肉：「唔，這羊肉不錯，賢義王嘗嘗ｍ.ｈｅtｕbｏoｋ•com.ｃom……」

「怕啥，談判就是扯淡，」王賢滿不在乎地笑笑道：「你只要記住，不能答應的一概不答應，其餘隨便扯就行。」

「現在可以開談了吧？」馬哈木冷聲問道。

這也算題中應有之義，馬哈木點點頭，便讓人請王賢過來，但旋即才知道，他在脫歡的陪同下，出去打獵了，眼看中午到了，回不來了……蒙古人熱情好客的習慣，啥時候也改不了，馬哈木說，那就先吃飯吧。

「有安樂王和八千瓦剌壯丁陪葬，我們殿下也算體面。」吳為挺著脖子道。說來說去，兩人又回到了起點。堅持片刻后，還是吳為打破僵局道：「王爺要的太多了，已經超過皇上的容忍限度，還是更務實一點吧！」

「你們皇帝生氣，我為何要收場？」馬哈木已經沒那麼自信了。或者說，他之前的自信都是裝出來的。

「獅子大開口也沒那麼不著調的，若是你們說回去稟報皇帝再說，」王賢很肯定道：「馬哈木肯定會砍了你們的腦袋。」

吳為和許懷慶兩個，實在想不到瓦剌人也有這麼不著調的傢伙，他們已經知道，明軍兩場大勝，斬首八千余級，俘虜七千餘人，繳獲馬匹數萬，瓦剌部損失的實力超過一半……這絕不是說，瓦剌人還有一半的實力，因為戰爭從來不是簡單的算術題，還受很多因素的制約，比如士氣……通常來講，這個時代的軍隊，損失超過一成，就會潰不成軍，就算是主場作htｔps://ｍ.ｈｅｔuboｏk.ｃom•cｏm戰，能承受的損失也不會超過兩成。現在瓦剌人的損失達到五成，必然軍心渙散，士氣低落到極點，就算成吉思汗再世，也無法再次凝聚軍心、鼓舞士氣，更別說和明軍再次一戰了。

「哼……」至此，這場不可思議的談判，終於也有了點劍拔弩張的談判味。

「那得等他孫子死了再說。」馬哈木心裏打鼓，面上冷哼道。

「是。」兩人沉聲應下，便離開王賢的營帳，跟著早等得不耐煩的脫歡，回到馬哈木的大帳。

「我們要先見到太孫殿下才能說。」吳為道。

「可以。」吳為點點頭道。

「你想，我們要是真正的使節，敢拿這些條件回去稟告皇上么？」吳為道：「就算皇上不砍了我們，我們這輩子也徹底完了。所以真正的使節，肯定要跟他們據理力爭的，反之就是想糊弄他們的假貨。」

「你們皇帝的信吶！」馬哈木瓮聲瓮氣道：「老夫得先看看他說了什麼，才能定奪！」

「就是，不放了我們三弟和那些子弟兵，只能讓你們太孫跟著遭罪了。」太平好容易插上話道。

吳為便按照王賢的意思，把馬哈木的條件，刪的刪、改的改，縮水了至少一半。

「怎麼樣，對太孫殿下的狀況還滿意么？」馬哈木面露自得之色問道。

太孫營帳里，王賢聽吳為講瓦剌人的條件，當時就笑了：「老東西不是你們想的那麼蠢，他這是在試探你們。」

「蒙古人也有這麼多花花腸子？」許懷慶咋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