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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寶音緊緊抓著衣角，淚如泉湧道：「你可別騙我呀……」

馬哈木見眾意難違，只好先應下，回到自己的營帳，對太平和脫歡道：「答里巴一力承攬此事，可有什麼陰謀？」

「大汗實在是仁義啊！」眾頭領竟不顧馬哈木的臉色，紛紛稱頌起答里巴來。現在能不讓他們出動部民的，就是他們的活菩薩。

王賢微微頷首，聽他繼續說道：「其實活到我這個分上，生死已經沒什麼區別。但是馬哈木兄弟還想瓜分吞併我的族人，這是我萬萬不能接受的！」說著蒼白的臉上湧起血色，咬牙道：「我博爾濟吉特族，阿里不哥汗的苗裔，不能斷在我手裡啊！」

「這不太合適吧，你們是黃金家族的後裔唉。」王賢笑笑，沒當回事兒，他又不是神仙，解決不了所有難題的。

「妹夫，」答里巴自然不會忘了他，其實今晚與妹妹話別還在其次，有些事情要囑咐才是正經。他端起酒杯，敬王賢道：「我這樣叫你，你不會不快吧？」

「我的意思是，金蟬脫殼。」答里巴道：「我料定了這個月份，他們都不願意接護送這個苦差事，所以我才能名正言順地讓族中大部分青壯，都跟著你們離開。」

「這件事上，確實也委屈你了。」答里巴嘆口氣道：「但只要有萬一的可能，我也不會出此下策。」

「嗯。」馬哈木想一想道：「那就這麼定了。」

答里巴的和圖書意思王賢自然明白，無非就是四個字『聽天由命』，但用腳指頭也能想明白，在失去了青壯年的庇護后，那些老幼婦孺的命運，會是何等的凄慘……他不理解，所謂部族存續真的那麼重要？比近萬族人的性命還重要？但看答里巴和寶音琪琪格樣子，就知道他們是這樣認為的。

出發前夜，答里巴在自己的汗帳里，設宴為妹妹、『妹夫』送行。他自幼父母雙亡，和寶音琪琪格相依為命，此時自然滿是離愁別緒，寶音默默垂淚、他也黯然神傷。王賢冷眼旁觀，他只想知道，這兄妹倆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王爺不是讓我們，一兵一卒不許留在漠北么？」吳為一臉『怎麼敲鑼的是你，嫌吵的也是你』道：「我當時可是信誓旦旦跟皇上說，王爺會護送殿下出漠北的啊！」

「你別擔心，我不一定死的。」答里巴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微笑道：「其實我算定了，馬哈木不久便會如阿魯台一般，向大明稱臣，到時候我這個大汗對他就沒了用。」他看看王賢道：「若是妹夫能在太孫殿下面前美言幾句，請大明皇帝下旨拿我到京城問罪，馬哈木八成會拿我平息永樂大帝的怒火……」說著又望一眼寶音道：「到時候，我們就會團聚了。」

「怎麼可能，我留在這裏，他們才能放心那些青壯離去。」答里巴淡淡笑道。

「為了部族的存續，總要和_圖_書有些人做出犧牲的。」答里巴凄然笑道：「如果能南下，我會帶著他們一起的……」

王賢點點頭，聽他說下去道：「現在你也應該知道，我這個大汗，就如漢獻帝一般。太師馬哈木，卻比曹操還狠。至少曹操還能留著漢獻帝，但他已經容不下我了。」

但在瓦剌新敗，強敵虎視眈眈之際，這點人一點也不算多……本來以吳為的意思，是要馬哈木出五千人護送的。

「嗯。」馬哈木一想也是，答里巴走不了，又有一幹家眷作人質，博爾濟吉特族的兵，不可能有去無回。「那就答應他？」自從忽蘭忽失溫大敗后，他的性格便轉了個彎，從驕傲自負，變成現在這樣虛懷若谷……說難聽點，就是耳朵根子軟。

「那你怎麼辦？」王賢皺眉道：「能一起走么？」

「答應就是。」太平笑道：「大哥要是不放心，大可再派點人看著他們就是。」

「大哥我看你太虛驚了，」太平卻滿不在乎道：「他只是出兵而已，又不是舉族出動，有什麼好驚訝的？他們妻兒老小都在這裏，還怕他們不回來？」又道：「再說了，咱們只要看緊了答里巴，他能有什麼咒念不成？」

「傻丫頭，哥哥什麼時候騙過你來著？」答里巴寵溺地笑笑，望著王賢道：「妹夫還有什麼問題？」

「難道你不打算讓他們回來了？」王賢問道。

「馬哈木覬覦我的族人，和-圖-書其實就是垂涎這些青壯，剩下的老幼婦孺，在他們眼裡不過是負擔而已。」答里巴道：「所以青壯年們離開了，瓦剌人反而不會對我們的部落動手。」說著嘴角掛起一絲笑道：「但瓦剌人不知道，這些青壯年大都沒有結婚，結了婚的，妻子都在寶音的侍女里。他們才是真正的博爾濟吉特族，只要給他們幾年時間，我們的部族又會壯大起來！」

「其實可以等寶音他們在河套站穩腳，再想辦法把家眷接過來。」但王賢從來不強|奸別人的價值觀，他只是從作為人的角度思考問題：「我想這些老幼婦孺，對馬哈木來說是沉重的負擔，但對你們族人來說，卻是比生命還重要的啊！」

見眾瓦剌貴族大眼瞪小眼，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通常沒什麼存在感的大汗答里巴，有些不快道：「算了，我也不指望別人了，自己的妹子自己送，這差事，我們博爾濟吉特族一力擔下了！」

「那麼遠？」馬哈木登時傻了眼，自己豈不是要護送大半的路程？

「這樣做有什麼好處？」

「你沒必要關心這個問題吧。」答里巴笑得頗不自然道。

「那怎麼好意思呢……」見有人出來頂缸，眾頭領全都如釋重負。

「能這樣當然再好不過，」答里巴慚愧道：「但我已經無能為力了。」說著再次向王賢行禮道：「如果妹夫能幫上我們這個忙，我博爾濟吉特族願生生世世效忠你和你的家和-圖-書族！」

「哪裡還有什麼黃金家族？」答里巴凄然道：「我們不過是一群苦苦求存的可憐人罷了……」

不過要走，也不是拍拍屁股那麼簡單。從和林到宣大，四千里漫漫長路，要經過草原和大漠，路上還有可能會遇到馬匪和韃靼人，不做好萬全準備，是萬萬不敢上路的。

最終護送太孫伉儷的隊伍，由兩千博爾濟吉特族勇士和兩百瓦剌騎兵組成，由脫歡的弟弟也兒不歡帶隊。除了這些還要返回的人馬，還有答里巴為妹妹陪嫁的侍女和護衛五百人。再加上王賢的人，竟湊成一支四千人的龐大隊伍。

王賢還不打算說話，卻被寶音偷偷捏了一把，只好打起精神道：「那你想怎樣？」

「回來有什麼好的？河套才是水草豐美的好地方。」答里巴誠摯地望著王賢，深深一拜道：「懇請妹夫回國后，一定幫我們美言幾句，請大明允許博爾濟吉特部內附！」

這時候，馬哈木才想起來問問，明軍在哪裡接應太孫殿下？

這對馬哈木來說，實在是個大難題。因為全民皆兵的毛病，就是全兵皆民，瓦剌戰士們同時都是牧民，現在是七月正是草原中放牧的月份，牛羊能不能掛上膘，關係到牲畜是否能越冬。對於草原上的百姓來說，牛羊就是全部的財富。加之今年損失慘重，各部落都迫不及待地回去放牧，誰也不願意一來二去浪費上倆月。

「大軍會在五雲關接應。」吳為道和*圖*書。

「唉，怎麼好讓大汗一力承當呢。」馬哈木卻覺著不妥，道：「寶音別吉是所有部落的公主，每個部落都要出力的。」

婚禮后，吳為便催促著啟程，這時候，馬哈木也沒理由再攔著了，只能答應放行。

眾頭領都知道，太師這是逼他們出人呢，但人人心裏一本小賬，任憑馬哈木吹鬍子瞪眼，那是絕對不能鬆口的！

「隨便了。」王賢無所謂道：「只是個稱呼而已，又不意味著什麼。」

「無妨，」答里巴卻很大度道：「這次大戰，我的族人沒出上力，也沒什麼損失，現在出點力，應當應分的。」

「這……」馬哈木自知理虧，當初被永樂皇帝嚇破膽，唯恐明軍耍什麼花招，結果把話說得太死了。這會兒人家真把兵全撤走了，結果他就坐了蠟，只能用自己的人馬護送太孫殿下出發。

「沒有了青壯年，她們如何挨過漫長的寒冬？如何在這漠北草原上生存下去？」王賢卻逼問道。

「阿哥……」寶音凄聲垂淚道。在為了族人甘願犧牲自己的哥哥面前，她發現自己前晚的自暴自棄，實在是太自私了。

「博爾濟吉特族，剩下的老幼婦孺怎麼辦？」王賢沉聲問道。

馬哈木只好和吳為商量，太孫殿下不是熱愛草原么？要不等過了九月再啟程吧。吳為只一句，『皇上月底見不到殿下，怕是要發飆的。』便讓馬哈木徹底沒了咒念，只好召集大小頭領，在答里巴的汗帳中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