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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與韋無缺相見，只見這廝一身湖藍色流雲紋的錦袍，腰束一條名貴的綠色玉帶，頭髮用同色的玉冠束著，梳理得一絲不苟，十足十一個玉樹臨風的貴公子。

北方人心直口快，便有人問唐員外道：「唐老急什麼，你當了老丈人，還愁沒人陪你喝酒不成？先說句痛快話吧，各家求婚的都在這兒，你閨女到底許給哪家？！」

「他年紀大了，從浦江回去就身體不好，」韋無缺嘆口氣道：「是以家父留他在家中享福，不再跟我東跑西顛。」

「哪裡哪裡，這名字再好不過！」王賢笑呵呵道；「林三哥可是我的偶像啊。」說著端起桌上的酒碗，朝大個子笑道：「敬林三哥！」

「久聞唐家妹子國色天香，更兼琴歌雙絕，不知小侄有沒有福分，能聆聽天籟？」韋無缺淡淡一笑，又對眾人道：「待會兒唐家小姐成了哪家的兒媳，咱們就不好再唐突了，不如現在請她為我們彈唱一曲，也算沒被選中的不枉此行。」

「叨擾了。」王賢也拱手施禮。

那客人心說你誰啊，就讓我讓地方？卻聽大個子道：「沒聽見我兄弟說什麼么？趕緊滾蛋！」

「應該的。」王賢點點頭，不再發問。兩人在碼頭換乘小船向西行了數里，便見眼前水道如巷、河汊如網、秋蘆飛雪、火柿映波，在夕陽的映照下，美得讓人窒息。

「瞧你說的，我還是以理服人的。」王賢笑著坐下，https://m.hetubook.com.com對大個子笑道：「聽他叫你林三哥？」

「天成老弟這麼沒信心？」王賢笑道。

「賢侄請講。」唐員外點點頭，恨不得一腳踢死這小子，你爹不來你自己來也就罷了，幹嘛還帶個外人來，讓老夫如此被動！

「唐家世叔下帖子，邀請在下和對方今晚一同赴宴，怕是要將事情挑明。」韋無缺苦笑道：「我們提前見唐家小姐一面的想法泡湯了不說，今晚要是不去，怕連一點指望也沒了。」

韋無缺卻輕搖摺扇，一臉好整以暇，絲毫不見來時的焦急。

船上，徐恭也小聲對王賢道：「大人，這裏的房舍暗合陣勢，裡頭怕不是良人，我們還是不進去的好。」

王賢回家倒頭歇了，昏天黑地睡了一大覺，等他醒來已經是隔天下午了，伺候他穿戴好，帥輝笑道：「韋無缺來了，已經等大人一個時辰了。」

還是大個子的話好使，那客人只好怏怏起身道：「給林三哥個面子。」

那人推起氈帽，露出一張相貌奇偉的臉孔，臉上掛著無奈地笑道：「不是我是誰。」他正是王賢昔日的獄友，那個曾送他佛珠的大個子。

再看自己，穿著樣式尋常的袍子，模樣也普普通通，麵皮還黑……大漠的饋贈，不是那麼容易就消去的。跟這廝站在一起，還真是轉眼就成了配角。王賢不禁滿懷惡意地揣度，韋缺缺想讓自己跟他和_圖_書一起去，不是為了反襯他長得帥吧？

「怕啥。」王賢笑笑道：「這是在杭州城裡，他們能吃了我不成？」說著拍拍他道：「再說不是有你們么……」徐恭還待勸，見韋無缺已經轉回，只好住了口。

王賢的目光也掃過這群賓客，突然兩眼一凝，落在一個頭戴氈帽、自斟自飲的一個大個子身上。

那唐員外被逼得無法，只好答應道：「那好，就請韓世侄做個見證，今日老夫便將女兒，許配給在座的一家！」

「我姓林，排行老三，窮人家沒個正經名字，就叫個林三吧。」大個子笑著點頭道：「讓兄弟見笑了。」

大個子感覺他好像說的別人，但現場就叫林三的就他一個，只好稀里糊塗與他干一碗道：「敬王二兄弟！」兩人便旁若無人地喝酒說笑起來，看得旁人一愣一愣。

直到那唐員外端著酒碗起身，兩人才住了嘴，聽他笑呵呵說道：「今日諸位好友光臨，寒舍蓬蓽生輝，來，老夫敬大家一杯！」

「好！」王賢不禁贊一聲道：「好一處神仙洞府！」

「好說好說。」王賢興緻勃勃道：「要是對方不識相，我讓兄弟們把他綁了丟到西湖裡去，看他還有臉再跟韋兄弟搶媳婦！」

「西溪。」王賢輕嘆一聲道：「你這未來岳丈，還真是雅人呢。」

韋無缺卻毫無所覺，只是搖著扇子看戲，哪有一點要爭的意思。

「不管怎樣，今晚咱們一醉方休和圖書！」唐員外又端起一碗酒道：「有什麼事兒留待明日再說！」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道：「不錯！」

院子里花木扶疏，燈火通明，正中擺著三張桌席，桌上堆滿了瓜果酒菜，桌邊已經坐滿了賓客，一個個表情各異地朝兩人望來。

「真沒想到在這裏遇見你！」王賢哈哈大笑起來，說著拍拍大個子身邊的客人道：「勞駕讓個地方。」

好在韋無缺執禮甚恭，恭敬地叫一聲大人，王賢心裏這才平衡點，笑著點點頭道：「天成老弟竟是一日也不能等了？」

「呵呵，這位小友謬讚了。」一個頭戴幅巾、身穿道袍，富家翁打扮的老者，笑盈盈地出現在門口。

『蘆錐幾頃界為田，一曲溪流一曲煙。』

「敬老爺子！」眾人紛紛端起大酒碗，七嘴八舌地應道，聽口音都是北方人。包括大個子林三，也是一口和許懷慶相近的山東話。

被叫做『韓世侄』，韋無缺嘴角抽動一下，旋即面色如常，笑道：「那是在下的榮幸，不過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不行，額等得及，額大哥等不及，額還得趕緊回山西呢。」一個山西口音的疤面漢子，頗有些蠻橫道：「你之前說得等中人，現在中人來了，還等什麼撒？等媒人么？」

「呵呵……」唐員外心裏暗罵，一群蠢貨，沒看見有外人在么？勉強擠出笑道：「還是明天再說吧。」

「好好好。」那唐伯父頷首笑道：「我這裏平https://m.hetubook.com.com素太過冷清，巴不得人多些才熱鬧呢。」便將兩人讓進院中。

「嗯。」王賢點點頭，心裏暗笑道，你們選這裏聚會，怕主要還是因為這裏河道如網、蘆葦如海，不怕被官府包了餃子吧！

「大人，」韋無缺重新上船，輕聲抱歉道：「唐世伯乃山林隱逸，素來不願跟官府打交道，所以在下只說您是我的好友，並未透露您的身份。」

「當然可以。」王賢倒是好說話，兩人相攜下了船，在唐家家人的引導下，來到那處院子前，只見門上掛著一副對聯：

韋無缺忙深深施禮，口稱『伯父，家父有事不能前來，特讓小侄來向伯父請罪了！』，待見禮完畢，又為王賢引見道：「唐伯父，這是我同年好友王仲德，知道伯父最喜歡和青年才俊打交道，小侄斗膽帶他一起來討杯酒吃。」

在這風光如畫、秋色如酒的環境下，兩人好像都忘記勾心鬥角，一面四下欣賞著美景，一面隨意交談幾句，不知不覺小舟便駛入西溪深處，忽然一陣秋風吹過，便見蘆花飛揚如漫天秋雪，看得人目瞪口呆。待秋雪落下，只見眼前小橋橫溪，不遠處一叢槿籬茅舍，已是張燈結綵，絲竹悠悠了。

『不錯什麼不錯……』唐員外暗罵道，你個姓韓的唱的是哪一出？！

「大個子是你么？」王賢驚喜地喚一聲，快步走過去。

「到了。」韋無缺招呼一聲，小船便停在石橋邊上，見橋邊的一眾家丁面露ｈｔｔps://wwｗ•heｔubｏoｋ.ｃom•com警惕之色，他趕忙先跳下船，跟那群人小聲說了幾句。

「大人說笑了。」韋無缺訕訕道：「不是在下心急，實在是等不得了。」

「怎麼？」

聽到這兒，王賢望向韋無缺的目光不善了，這跟這廝說的不是一回事兒啊！你不是說，就你們兩個求親的么？怎麼看著足足七八家啊！而且你怎麼好像還不在競爭者之列，而是勞什子中人呢？！

「呵呵。」韋無缺笑道：「要不也養不出那麼好的姑娘。」

「那在下斗膽稱呼您一聲仲德兄了。」

「如此甚好。」王賢笑著點點頭道。

「確實，對方可是一方豪雄，」韋無缺點頭道：「萬一對方不喜歡在下這樣的文弱書生，還得大人來給我鎮場。」

「哦。」王賢才想起來，鄉試前韋無缺曾跟自己說過，要請自己和他一起去相親云云，想不到這麼急就來了。

「在下先行謝過大人了！」韋無缺大喜過望道。

王賢奇怪地看一眼韋無缺，這傢伙可是地地道道的江浙人，跟這幫北方佬怎麼攪和在一起了？

王賢簡單一交代，兩人便乘車到碼頭，路上王賢見韋無缺身邊的僕人換了人，笑問道：「原先那位老人家呢？」

「是啊，說吧！說出來才好痛快喝酒！」眾人也紛紛應和道：「放心，咱們都是有身份的，不會隨隨便便翻臉的！」

「不是給我面子，是給你自己面子。」大個子哈哈大笑道：「我這兄弟脾氣不好，你被他叉出去，面上就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