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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

作者:三戒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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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萬壑松風圖 第四百一十一章 哭喪

第六卷 萬壑松風圖

第四百一十一章 哭喪

幾人忙道不敢,晉王又請他們到側廳就坐,他和張藩台、周都台都是老相識,唯獨王賢一個生面孔。晉王主動向王賢拱手道:「這位可是朝廷派來的上差王大人?」
「皇上只讓他給父王守墓,並沒有禁他的足!」朱濟熇怒道。
「是啊,都是那劉子進害得!」周都台悶聲道。
這時候,場面有點亂套了,由不得晉王不說話。他跪在那裡,嘶聲喝道:「七弟,要想哭,你就好好地、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場。別這樣,驚了母妃的安息,豈是你所願?!」
王賢偷眼打量跪在前面的晉王朱濟熿,見他滿臉淚水,哭得最是昏天黑地,比人家死了親娘的還要痛不欲生……據他所知,朱濟熿是庶三子,而那位老太妃謝氏,除了朱濟熺之外,還生了別的嫡子。可惜現在所有人都披麻戴孝,根本分不出誰是誰來。
聲如杜鵑泣血,雖然不大,卻令聞者落淚,王賢終於意識到晉王殿下那種哭法固然賣力,但斧鑿的痕迹還是有的,而這位青年的哭法更加自然真摯,這才是死了親娘的感覺啊!
徒呼奈何,他只好無奈跪在一邊,跟著張藩台一起抽泣,不一會兒就兩腿發麻,膝蓋刺痛,他這輩子還沒跪過這麼長時間呢,但也只能硬撐著。哭喪之餘,偷眼瞥著殿里的擺設,但見靈堂中央帷幕下,橫放了好幾排祭台,靠里幾排祭台上擺滿了三牲瓜果祭品,最前排祭台上三隻斗大的銅爐里,各插了和_圖_書三炷杯口粗細的大香,香煙氤氳,挽幛低垂。殿門兩側的旮旯里,還有四十多個樂工,手持笙簫琵琶、方響鈴鼓奏起哀樂,為跪在前面的晉王並眾兄弟子侄助悲。
「混賬!」一個哥哥登時變了臉色,呵斥道:「老大被皇上圈禁了,我們誰敢把他弄回來?!」
「請來的法師也是這樣說的,但他說附在我母妃身上的厲鬼,是有強大道術的人操縱的,他也不是對手。後來我逼他施法,那法師果真吐血昏迷……無奈之下,我們只好用被子將她捆起來,再把她的嘴用棉布塞上,貼上黃符,以免她再傷害自己。」
「應該是為了震懾。」張藩台沉聲道:「顯示他的實力,讓官府不敢惹他,從而保全他的部下!」
「母后是得了急病暴薨的,」朱濟熿皺眉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回頭我講給你聽!」說著低聲下令道:「先來這邊給母妃守靈,別讓外臣笑話。」
「這個劉子進,孤恨不得扒了他的皮!」周都台不過隨口接話,哪知朱濟熿卻也眉頭一擰,恨聲道:「上差,小王不能向你隱瞞,其實我母妃,就是被他咒死的!」
老太妃的梓宮停在宏孝殿,一道黑色絨布帷幕,將這個七楹中殿隔成前後兩部分,後頭停著老太妃的梓宮,前頭便是致祭的靈堂,傳出一陣陣伴著哀樂聲的哭號聲。
「那入殮呢?」朱濟熇不依不饒道:「入殮時要https://www.hetubook.com.com由長子抱頭,我大哥何在?」
「我正要他們做個見證!」朱濟熇卻不吃他這套,大聲指著太妃的梓宮道:「我問你,我母妃是哪天去世的?」
那邊王府的宦官將三位官員扶起,三人又向晉王並幾位郡王道了節哀,張藩台留下為老太妃守靈,王賢見賀知府退出去,想要跟著,卻見他微微搖頭,顯然自己這個欽差,也該跟藩台一樣留下來。
「是。」幾個宦官忙上前,扶著朱濟熇的胳膊,半拉半架地把他往外請,朱濟熇拚命掙扎,口中還呼喊道:「放開我,放開我!你們做賊心虛!母妃是你們害死的……」
「啊?」王賢一臉驚愕道:「竟有此事?!」
「小王請的法師,是山西地界道法數一數二的高人了,卻險些把命都丟了,他醒來告訴孤,說對頭是得了神仙傳授的異人,已經不是凡人可敵的了。」朱濟熿道:「山西地界,我聽說過得神仙授藝的,也只有劉子進一個了。」
「好了!」兩邊剛要吵下去,朱濟熿喝一聲道:「七弟悲慟過度,神志有些昏亂了!來人,扶王爺下去休息,好生伺候著!」
「免禮免禮。」晉王雙手將他扶住,苦澀笑道:「昨天就聽說上差到了,本該去問個聖安,無奈母妃……」說著不禁悲從中來,以袖拭淚道:「小王方寸大亂,上差萬望海涵。」
「你少來這套,我問你,我母妃是怎麼死的?!」朱濟www.hetubook.com•com熇咆哮問道:「她玉體向來康健,五日前還好好的呢,怎麼轉眼就去了!」
「我母妃是高高在上的王妃,劉子進則是草莽,能有什麼冤讎?」朱濟熿皺眉道:「誰知道那陰險妖人,到底是怎麼想的……」
當然朱瞻基的年齡,才是此人的一半,也許到了同樣的年齡,會比他更出色也說不定。
「王爺節哀。」三人忙安慰道,王賢竟聽出一身雞皮疙瘩,心說奶奶個熊,山西是個什麼鬼地方,怎麼人人都跟老子講起鬼故事來了?!
「大人不敢當,下官王賢拜見王爺。」王賢忙深深一揖。
「回王爺,沒有。」王賢搖搖頭,給他吃顆定心丸道:「下官奉命來調查去年的軍糧失運案,與王爺無關。」頓一下,看看張周二位大吏道:「當然,也跟二位無關。」
「七弟,你不要無理取鬧!」一個哥哥沉聲道:「陰陽官推算過母妃的入殮時辰,必須要『走馬殮』,否則對喪家不利!」
就這幾句話,王賢感到晉王身上那種沉穩冷靜的氣質,不禁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幕!
可朱濟熇卻大聲逼問道:「為何不停靈七天再大殮?為何當天就將我母妃大殮!」
「昨天夜裡。」朱濟熿眉頭皺得更緊了,其實謝太妃三天前就去了,到今日才發喪,他實有不得已的苦衷,無法為外人道哉。
上午時,陸續有太原的官紳前來致祭,但除了都指揮、右布政等寥寥幾位,大部分都磕了和圖書頭就出去,不用像他一樣繼續遭罪。百無聊賴之際,他正昏昏欲睡,突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年輕人痛苦地飛奔進來,也不在祭桌前跪下,而是發了狂地朝帷幔後頭的太妃梓宮奔去,嘶聲顫抖道:「母妃,您的兒子回來了,您快睜開眼看看我啊!你怎麼能撇下兒子呢,讓我怎麼活啊……嗬嗬……哈……」
「這是鬼附身啊!」周都台失聲叫道。
不誇張地說,以他所見的三位皇子,甚至包括朱瞻基,都不如此人有范兒……據說晉王上陣殺敵、坐鎮邊陲外,還文學宋濂,書學杜環,端得是文武雙全。這樣的人物顯然比只知道舞刀弄槍的朱棣,更會教兒子。
「豈敢豈敢。」王賢忙搖頭道。拋去之前得到的負面消息,他對眼前這位晉王殿下,印象實在不錯,只見他相貌堂堂,修目美髯,顧盼頗有王者之風,卻又言語謙和、舉止有度,令人暗暗心折。
王賢和賀知府一看藩台如此賣力,只好無奈地跟上,倒不用像藩台大人那樣誇張,但跪地放聲大哭還是必須的。
「七弟,你不要無理取鬧!」另一個哥哥呵斥道:「跟皇上摳字眼,你活膩了么?」
廣昌王的聲音漸行漸遠,大殿里一片安靜,外官們都把頭低到肚子上,以免晉王殿下感到尷尬,但晉王卻主動抱拳道:「讓諸位大人見笑了,我這個弟弟就是這樣,性情急躁,口不擇言,但心是不壞的,諸位大人不要在意。」
這時只見張藩台進殿www•hetubook.com•com後踉蹌幾步,連滾帶爬撲到老太妃靈前,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如喪考妣,就差拿頭撞案了。
「我不,你們讓我死了吧!」那青年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老晉王的嫡七子,廣昌王朱濟熇!他一邊哭得撕心裂肺,一邊還鬧著要把棺木打開,再看母妃一眼。說他一眼都沒見到母妃,老人家就去了,說什麼他也不信!兩個哥哥都拉不住他。
「有道理。」王賢點點頭道:「那劉子進與太妃有何冤讎?為何要加害太妃?」
他一邊瞎尋思,一邊看兩個跪在晉王身後的男子上前,把那趴在梓宮上的青年,從兩邊架了起來,哽咽道:「七弟,你要挺住啊!」
可惜,老子本身就是個鬼附身,我怕個屌?王賢給自己打個氣,問道:「殿下怎麼確定是那劉子進所為?」
「有道理。」王賢如菜鳥一般,聽什麼都很有道理。
晉王殿下又問了皇帝、太子、太孫的安,才謹慎地問道:「欽差此來山西,可有旨意給小王?」
頓一下,淚如泉湧道:「但是一天之後,母妃她還是氣絕身亡,樣貌可怕之極,不得已,我們才馬上入殮的……」
「是,正如我七弟所言,我母妃五日前還好端端的。」晉王低聲道:「但從三天前開始,突然全身抽搐,然後開始……發狂……」回憶到痛苦之處,他又掩面垂淚,好一會兒才穩定情緒道:「她口中喊些『咬死你』、『殺了你』的可怕字眼,用手使勁地挖自己的臉,又咬自己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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