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晃動
齊天林沒這麼抒情，但步伐也不算快，低頭看看腳下的石塊拼接路邊，再看看身邊那些笑吟吟的遊客，回想過去幾個月的戰亂殺戮，慢慢閉上眼睛，感受陽光灑在自己身上的溫暖，似乎能洗去一些血腥……
負責情報分析的是一個褐發姑娘，挾著簽字筆的手舉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叛徒就在活下來的人中間？甚至……包括你？」說話真不留情！
會議室里一片沉寂，沒有人吭聲，連咳嗽的聲音都沒有……
亞亞摸摸自己的下巴：「我覺得到處都有偷偷觀看的眼睛，就在觀察我們……我也不知道在哪個方向，總覺得不太舒服……」天生的獵人就有這樣敏銳的感覺，僅僅就是說不出緣由的感覺！
齊天林瞥見自己的房間門下縫隙，剛才有個晃動！
蘇珊的聲音還是那麼穩定的飄過來：「他說誰把他的卡送回來，誰就是新隊長……喏……那就是你了？」
四點多鍾回到旅館，直到走上樓梯，他才招招手指，亞亞屁顛顛的追上來：「要我做什麼？」
在他看來，這完整的公司就好像一團亂麻，只會讓他這個習慣於簡單化的大頭兵陷入各種各樣的複雜局面，他根本沒法駕馭！他只會靜悄悄的用刀槍解決問題，而不是坐在辦公桌後面看文件！
接受的是事實，宣洩的是情感，只不過短短几分鐘，幾乎所有人，都抬頭看著齊天林，少數幾個男性開口：「保羅……說詳細點……」這幾乎都是以前在戰場受傷殘疾的戰鬥人員，又不願回去等死養老的，
和_圖_書被隊長安排在了這邊。
原本以為公司應該一片狼藉，沒有了戰鬥隊伍的這種小公司，只能關門大吉，他只想回來靜悄悄的尋找線索，可蘇珊卻接過公司保持了原有的架構！
齊天林詳細的描述了整個收殮的過程，包括每個人的死狀都描述得一清二楚，在這樣的公司，這樣的描述簡直是家常便飯，他也只想把最清楚的細節傳遞到這裏，也就等同於共同的儀式……
齊天林是給了他五百美元的，可小黑人顯然對買什麼興趣不算大，主要還是把精力集中在跟著走和到處看兩件事上，這樣倒是越發的讓他不顯眼。
會議室的門已經被齊天林拉開，身後傳來蘇珊的聲音：「保羅……我想我需要和你單獨談一下……」
亞亞立刻閉上嘴，從自己后腰拔出那支金伯爾，和P226不一樣，1911系列手槍有眾多保險裝置，所以這小子按照齊天林的教導，是隨時上膛的，如同一隻猴子一般，輕巧地跳幾下，把自己縮成一團，靠在走廊對面的牆邊，佔地感覺就像個小垃圾桶，槍口快速的指著和齊天林相反的方向！
放鬆？齊天林腦海中跳出這個詞的時候，幾乎是下意識的背起了手，手背在後腰的P226握把上擦過，似乎感到一種安全感，再不經意的斜瞟一下，就看見背著一個小旅行包的亞亞，滿臉的好奇，就跟個旅行者似的，不遠不近的吊在身後，四處打量攤販遊人……
齊天林沉默了，比較長時間的沉默。
齊天林聳聳肩：和*圖*書「我受傷多處，但最後是被榴彈或者迫擊炮彈爆炸衝擊昏迷的，醒過來已經被人救了，然後才是找尋屍體，中間有一段失去知覺了。」
蘇珊二十年前屬於某個情報網成員，她所說的鼴鼠幾乎所有人都明白代表什麼——間諜。
齊天林這麼念，幾乎所有後勤人員都能聽懂……
下樓的齊天林，取出墨鏡戴上，沒有對街對面的亞亞做什麼動作，就沿著街道慢慢往酒店走回去……
轉過兩個街口，這邊有一個小咖啡館，專門負責暗地裡接一些散兵的業務，齊天林在吧台上遞過自己的護照和亞亞的照片，約定晚上來取件，喝了一小杯葡萄酒，就笑眯眯的轉身出門了……
不停切換在戰場和文明社會，心理調節異常的重要，要麼像亞亞那樣沒心沒肺，要麼就得時刻分清自己所處的位置，適當的放鬆心弦……
齊天林聳聳肩轉過來：「那不可能……我沒這個興趣，也沒這個能力！我只喜歡單兵作戰……」說著舉手做個拜拜的手勢，就穿過走廊，快速的下樓了！
齊天林搖搖頭：「我只是來公司通報一下，本來這事兒也沒興趣說的……這些銀行卡怎麼處理，就按照你們的來吧……我原來的電子郵箱依舊有效，你們有什麼事情可以隨時跟我聯繫……祝……各位好運！」說完，齊天林退後一步，深深地看一眼在場每一個人，口中輕輕：「永不後退……」用華語念的，既是對那死掉的五十九個戰友，也是對即將離開的這家小雇傭兵公司ｍ.ｈｅｔｕbｏｏk.coｍ•ｃoｍ的最後一次宣誓！
因為旅館的樓層也很低，所以幾乎沒有電梯，都是通過寬大的木頭旋轉樓梯上下，齊天林看看安靜的樓道，小聲驚奇：「危險？」
所有人都安靜的看著半低頭的齊天林……
又因為全隊隊員成分極雜，來自各個大洲各個國家，除了通用語言，這句口號通常都按照本國語言來理解使用。
剛剛似乎微微有點緊張的氣氛，突然就變得悲傷起來……
坐在後排的一個大漢騰的一下跳起來：「保羅！你是打算在公司學你們華國搞什麼清洗運動么？」
其他人的臉上立刻泛起了一片驚詫……
各種目光神情都有……
留下一屋子驚愕的公司員工，看看空蕩蕩的門口，再看看蘇珊，很有點不知所措！
蘇珊又深吸了一口氣，停頓了一小會兒：「羅伯特在你們駐紮加拉鎮的最後時段，曾經給我匆忙的留下一個訊息，他懷疑隊里有鼴鼠！」
獲得的線索倒是起碼證實導演和老鷹活下來了，要找到並不難，能堂而皇之的去治療明顯的槍傷，依照他們的關係在英國就只有利物浦的那家聖瑪麗安醫院，晚上趁夜他就過去，現在得去找找人解決自己和亞亞的簽證問題……
齊天林把右手手指在台桌邊上輪流翹著輕輕擊打了幾遍，抬頭，臉上也是一片平靜：「那之前，六十二個人死掉了四十五個，我親眼目睹了大多數人死去，也親手幫忙解決了四個人，最後那一晚別人發生了什麼，我一概不知，但是我只知道我們被跗骨之蛆一般死和*圖*書追猛打，極不正常，在我的最後一刻，我聽見鍵盤在通訊系統裏面喊叛徒！我們當中有叛徒……我只為了叛徒回來的，帶回其他人的錢不過是順帶的事情……」說著就把左手的一疊銀行卡在檯面上像一副撲克牌一樣抹開，然後放開手，一副漂亮的扇形，就好像最喜歡玩牌的老妖在桌上隨意拉出來的一樣。
蘇珊靠在牆邊，伸手在桌面上的一長列銀行卡上慢慢地摸過……
話音一轉：「你呢？你是怎麼逃出來，直到回到這裏的，可以詳細的給我們講述一下嗎？包括那晚的情景。」
滿座皆驚！
不過做情報分析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客觀，只有客觀的態度，才能得到比較準確的結論。
齊天林笑起來：「你確實感知得很對……這裏看上去是個省份首府，其實就因為有外籍軍團的第二團駐紮，順帶又有很多雇傭兵公司，自然情報人員也不少……各個地方的探子也……」
蘇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似乎思考了一下：「你剛才提到你的最後一刻，什麼意思？」這麼一個順口的字眼，也被她敏銳的抓到。
小城真的不大，午後的陽光有點暖洋洋，充滿古羅馬時期風格的城區里，到處都是窄窄的街道，兩邊三四層高的小樓摩肩接踵，基本都是米白色和米黃色牆面，紅色瓦頂，遊人如織，好奇的穿梭其間……
齊天林看看周圍點點頭：「嗯，那就祝公司好運……」轉身就往外走。
話音剛落，踩著厚絨地毯走在樓道上齊天林忽然就抬起左手食指在嘴邊一靠，右手拔出https://m.hetubook.com.com后腰的手槍，輕輕地在皮帶上緣一掛，悄無聲息的就上膛，慢慢地把套筒滑回去，然後緊緊把自己靠在一邊的牆上！
齊天林轉過身，靠在門框上搖搖頭：「羅伯特沒有表現出任何查找叛徒的行為，起碼從我的角度沒有發現，你所說的，我並不清楚，而你的這個訊息，對我也沒有任何幫助。」
齊天林笑一下：「珍妮，如果去利亞比接這個單子之前，你能夠分析得也這麼理性，我估計我們就不會掉到這個坑裡……你說得沒錯，我沒法洗清我的嫌疑，我也不謀求洗清，我只按照我的行事方式來做，就好像我現在也懷疑你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和這個叛徒有聯繫是同一個道理。」
因為這句口號是隊長羅伯特刻在自己的手槍套筒上的，所以也成了全隊的口號……
齊天林沒有回頭，還是搖搖頭：「我不相信任何人，我寧願在這裏談……」但身體已經停留在門口。
蘇珊也搖搖頭：「他只預感到大事不妙，你要相信一個混跡了幾十年的老沙漠鼠的嗅覺，所以訊息的重點是，如果他有不測，公司交給我延續，直到新的隊長產生。」
亞亞撓撓自己很薄的一層黑色小捲髮，竭力感受：「很……熱鬧……但是，我覺得有點危險……」
齊天林搖搖頭：「沒什麼……今天有什麼感受？」
蘇珊最後點點頭，臉上的淚痕早已抹凈：「我謹代表他們，以及他們的家人，最後是公司所有人，感謝你的為他們所作的一切……」腳後跟有個微微的並靠，帶點歐式的禮儀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