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原來……只是一部電影嗎？」秋詞說不清楚此刻心裏的感受，費盡千辛萬苦才找到的烏托邦，卻早就已經成為了歷史的塵埃，獨獨留下這一幕幕無聲的戲劇。

在踏上這條尋找烏托邦之旅時，秋詞本就不怎麼看好這次旅程的結果。從嬰兒柳言的身上，她知道自己的身世秘密。

「這是一種道術，你眼前看到的一切，可以說是幻覺，也可以說不是。它其實有些類似於海市蜃樓，只不過是凝固的海市蜃樓。」

秋詞感到手背上有些濕潤，低下頭去看手背，正好發現一滴水落在上面，微微的酥|癢，有些炙熱。

她抬頭，驚見萊昂教授的眼中滑落出兩行清淚，一滴一滴順著深刻的皺紋布滿了臉頰，然後滴落下來。

這是一個走向絕望的過程，可是誰也停不下來。秋詞甚至有一天擔心，要是她和蕭春|水也做出一副絕望的樣子，這些人會不會馬上發瘋。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車隊的氣氛一日比一日壓抑，這是一個無解的循環。蕭春|水和秋詞不斷給予車隊里的人希望，希望他們振作起來，又一次一次讓他們越來越失望。

秋詞朝蕭春|水感激的笑了笑，他回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所以啊，導師，我們不應該在這裏為了這些幻影難過，這也許是烏托邦子民留給其他族人找到他們的線索，你說對不對？」秋詞趁熱打鐵的繼續勸說。

至少，在臨終之時，他們彌留的和_圖_書目光，依然可以看到一片美好的國度，那是屬於他們夢中的天堂。

他們的一生，都奉獻給了這個使命，他們的子子孫孫都為了這個目標而努力。這不是一個人，也不是一輩人的使命，而是一個遺落在外的民族生生不息的執念。

阿瞞否認道：「不是幻境，或許用立體電影來形容更加合適一些。我們在看一部立體電影，唯一遺憾的是，電影的聲效似乎壞掉了，以至於這是一出無聲的戲劇。」

蕭春|水嘆了口氣，打開通訊器，開始召集下車的人回來。一些人聽了，失魂落魄的走回了車，還有些人卻理都不理，依然固執的去和眼前的人影交談，一遍又一遍的試圖抓住他們。

就像他們的手是漏斗，而眼前的人是抓不住的水，飄飄然的從他們的指間無知無覺的溜走。

蕭春|水的話顯然比秋詞更具有說服力，也更能打動萊昂教授的心。他聽完之後，勉強笑了笑，稍微振奮起精神，說道：「春|水說的不錯，都已經過去了七千多年，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或許他們真的已經去了別的星球。」

「其他地方不知道怎麼樣？」蕭春|水忽然開口說道。

她太清楚他們的感受了，因為她也曾經經歷過，雖然是在前世。

她也不管阿瞞的反應，對萊昂教授說道：「導師，下令讓其他人先回車，再告訴他們這裏不是真正的烏托邦，只是曾經的烏托邦和_圖_書。」

這裏面的疑團雖然難以考量清楚，可是也不難猜測她的父母究竟遇到了些什麼？那一定是個關於逃亡和追殺的故事。

吵吵鬧鬧的總算將所有人弄上了車，蕭春|水不知何時接過了指揮權，開始指揮車隊搜索元老星。

「不錯，凝固的海市蜃樓。一千年不散，一萬年永存。這個道術的要旨便是將這些人生前的這一刻永遠的留住，而實際上，這些人早就不在了，這些都只是曾經發生過的一幕，卻被永遠的記錄了下來，看上去像是和真的一樣。」

「你發現了什麼？」

蕭春|水沒有辦法，下車將那些漸漸迷失心性的人拉回了車，實在拉不動的，乾脆打暈了他們，再讓智能機器人背他們回來。

烏托邦自由領在他們這些流落在外的後裔看來，是心中唯一的樂土。從剛出生起，他們的父輩就給他們灌輸烏托邦的美好，同時給他樹立起以回歸故地為目標的終生使命。

秋詞擔憂的看了他一眼，和蕭春|水一左一右的坐在他身邊，兩人目光相觸，各自無語。

她雖也覺得遺憾，卻也並不覺得難以接受，反而認為這樣的結果才是最符合事實邏輯。但顯然萊昂教授並不像她那般接受的毫無壓力。

夢醒之前，這是一場美夢；夢醒之後，卻是一場實實在在的噩夢。

如果可以，秋詞寧願這一次航行沒有找到烏托邦自由領。這樣的話，萊昂教授以及這些烏托邦後裔m.hetｕbｏoｋ•com.coｍ們還能繼續生活在美好的夢中，哪怕一輩子也不醒來也沒有關係。

馬克維尼停下車，也像其他人一樣瘋狂的沖向街頭，朝著那些歡歌笑語的人群而去。雙手徒勞的想要抓住他們，卻無力的發現根本無法觸碰到任何形體。

她是烏托邦遺民的後裔，她是在一顆被擊毀的戰艦中，被紅鬍子船長發現並收養。這其中有什麼故事呢？她的父母應該是烏托邦子民，為什麼會流落在星際之中，又是被什麼敵人擊毀了戰艦？他們又為什麼要將一個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兒留在無人的駕駛艙內？

「是的，萊昂教授，我相信烏托邦自由領不會那麼輕易的消失，即使這顆星球上沒有，誰又知道是不是他們早就搬遷去了其他星球，開創出了另一個烏托邦呢？」

「導師……」秋詞用袖管替他擦了擦淚，不知道要怎麼才能安慰他。

就像是一出盛大的啞劇，故事里的人自顧自的演繹，故事外的人永遠走不進他們的生活。

阿瞞鄙夷的聲音說道：「我說你們兩個這麼忽悠這個老頭，萬一再一次讓他失望，不是更殘忍嗎？」

「哎……」

「鏡花水月？」

盲目的尋找，沒有目的的搜索，好在懸浮車速度極快，他們發現了一個又一個的城市，發現了一批有一批沒有形體的人影。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萊昂教授獃獃的坐在車裡，目光茫然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嘴裏無和_圖_書意識的喃喃自語。

一行人下車，踏上了鬆軟的地毯，腳下酥軟的觸感讓終日陷入絕望的人群開始放鬆下來，他們觸摸著冰冷堅硬的石柱，臉上露出狂喜的神色：這些都是真的，不是幻影。

「是呀，」秋詞馬上介面道：「導師，你先別傷心，我們去別的城市看看，這麼大的元老星，我不相信全是這樣。這一定是烏托邦廢棄的城市，其他人一定生活在其他城市裡。不是還有元老院嗎？我們去找元老院，在元老院附近，一定不是這樣的。」

等到經過無數人的努力，終於成功的實現目標是，他們卻發現，原來一直為之堅持為之奮鬥為之努力為之放棄一切的願望，只是一場夢，一場虛幻華麗的夢。

他們終於走到了終點——元老院。

他這麼一說，秋詞立刻懂了，原來他們闖進了電影世界。電影里的人繼續他們的原來的對白和演繹，而自己這些外來人，卻與電影世界格格不入。

「凝固的海市蜃樓？」秋詞又一次重複他的話。

阿瞞又是一聲嘆息，聲音里有種說不出來的味道：「如果本大人沒有看錯的話，這是——鏡花水月。」

萊昂教授似乎失去了自主意識，聞言連連點頭，吶吶的小聲道：「是的是的，應該召他們回來。這裏怎麼會是烏托邦呢，完全不是這樣的，沒有四季盛開的月季，沒有芳草凄凄，沒有鳥語花香，這裏不是我們的故鄉。一定是哪裡出錯了，一定hetuｂｏoｋ.ｃom•cｏｍ是的。」

作為烏托邦子民，為什麼逃亡，又是被誰追殺？

深綠的毛毯，覆蓋整個城市地面的毛毯，沒有人，沒有物，沒有幻影。

秋詞在說服萊昂教授的同時，百忙之中對阿瞞說道：「阿瞞，你就算再聰明，到底不是真正的人類。你不知道人類是最堅強同時也是最脆弱的生命體。此刻的萊昂教授處於最虛弱的時候，任何一點打擊都可能讓他心灰意冷，畢竟一生的追求到頭來只是一場夢，誰也無法接受這個現實。但我和蕭春|水要做的，只是幫助他自己說服自己，只要他不放棄希望，不甘心父輩和自己的追求只是一場空。哪怕還有一絲希望，他都會堅強起來，證明他們不是毫無價值的追求，而是有意義的人生。」

元老星不大，面積比尼納星還小一些，整個星球處於未知的力場保護中，高科技的探測器在星球上幾乎失去了作用。無法掃描，無法探測，甚至生命探測儀也無法正常運轉。

阿瞞幽幽的在秋詞腦海里嘆了口氣，似乎有什麼發現。

秋詞猜測這應該是阿瞞說的道術有關，元老星被鏡花水月這個道術全面覆蓋，任何地方都沒有遺漏。

秋詞思索片刻后，問道：「你是說，這其實是個幻境？」

終於，他們的車隊開到了一座浩大的城市中。整座城市的規劃異常簡單，只有無數的參天石柱高高聳立。與其他城市的高樓大廈不同，這座城市沒有房屋，只有鋪滿所有地面的毛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