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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歸道道：「昨天黃昏，他和十多個親信離開上陽宮，一直沒有回來。」

符太問道：「天師呢？」

問題出在李重潤的遇害，等於拔開了收妖葫蘆的塞子，釋放出有資格和有野心者心裏的妖魔鬼怪。

龍鷹、符太來到法明和田歸道之旁，符人問道：「李鋒是否滾回兵署去了？」

立在武曌卧椅后右側的龍鷹，瞧著跪滿階前的眾人，心中不無感慨，耳鼓內響著對皇帝的例行祝頌之詞，比對起女帝「病重」的情景，充滿諷刺的意味。每一個人都有追求，皇帝追求的，正是他們永遠不會得到的「永生不死」，武曌可以是唯一的例外嗎？

張柬之等朝臣被暗中通知后，莫不色變。

太平公主白他一眼，道：「鷹爺動氣哩！」

從這些微細的地方，看出太平真的變了，以前她怎會以這個聲音語調和龍鷹說話，且未試過以公主的身份壓他，權力不單改變人，也使人上癮。

龍鷹長身而起，淡淡道：「此事沒得商量，公主請回。」

人人屏息靜氣的等待著，氣氛詭異緊張，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殿堂。

太平公主不悅道：「她是本殿的母皇呵！」

龍鷹淡淡道：「武三思？」

龍鷹訝道：「好消息？」

七寶閣，東廂。

接著壓低聲音道：「可安排人家私下和母皇說幾句話嗎？」

武氏子弟為武三思、武攸宜二人。

田歸道領命去了。

兩人詢問的目光落到法明處。

龍鷹問道：「誰伺候她？」

法明道：「聖上比你和我更清楚，本王只須補充過去兩天內發生的事。一天不入墓，仍難斬斷塵緣。聖上入土為安后，本王返家去，靜待你的好消息。」

馳入仙居院的殿前廣場，法明正和田歸道在說話。兩人甩鐙下馬，把守殿門的御衛迎上來，為他們牽引戰馬。

法明微笑道：「小符心動了嗎？」

席遙現身的震撼，立即打破了實力的平衡，不認識席遙者，如ｈｔｔps://ｗｗｗ.hetuｂooｋ.ｃｏm.coｍ楊清仁等，亦從其立姿氣度，瞧出他功力不在法明之下，再不若先前般有把握。

龍鷹和符太連過提象、觀風兩門，御衛致敬。在進入上陽宮的一刻，大局已定，就看如何收局。

總共二十人，剛好是龍鷹允許的人數。

眾人一起隨他下跪，李顯右邊的李旦領眾人頌道：「聖神皇帝萬歲萬萬歲！」

際此女帝傳位的當兒，太平與韋妃的權爭已經開始，太平藉著與龍鷹的特殊關係，先發制人，利用龍鷹對武三思的憎恨，請龍鷹出手殺武三思，去韋妃的爪和牙。

法明合十道：「阿彌陀佛！聖上還需小半個時辰，方準備妥當。」

李顯的表現相當不錯，雖然發抖，但並不顯著，沒有牙關打震，領著各人直抵階下，下跪道：「孩兒向母皇請安！」

太平公主雙目奇芒乍閃，盯牢他，緩緩頷首。

龍鷹從未見過太平這樣的目光，像兩顆深黑的珠子似的閃爍著，有種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的意味，且不顧一切。

關鍵仍在李顯的顢頇無能，爛至不能再爛。太平另一兄長李旦，不會比李顯好多少。太平遂認為維持大唐李家天下的重任，落到她的肩頭上。

姚崇確有感觸，可是遠未達涕淚齊下的程度，一半是裝出來的，此一「表態」，立將他從張柬之等政變大功臣劃分出來，且肯定受到排斥。當日姚崇和桓彥范到陽曲來找龍鷹說話，密議里龍鷹苦口婆心地鄭重警告兩人，只誅二張不除武三思的遺禍，桓彥范充耳不聞，姚崇卻聽進心底里去，現在「情發於衷，非忍所得」的啼泣姿態，表達對垂危女帝的忠節，正因曉得武三思仍在，深感不妙，為避禍刻意將自己從功臣榜里自我剔除，求的是被拒斥放逐，躲過殺身之禍，此人宮廷經驗的老練深到，令龍鷹心生佩服。

李顯站起來，其他人隨之。

太平公主https://m.hetubook.com.com未說出來的提議，對龍鷹有很大的誘惑，假如武曌真的過身，他定會這樣做，然後一走了之。可惜，現時為完成女帝最後一個願望，而此願只能在皇朝順利和平的交接下方能實現，龍鷹沒法作出這般的選擇。

他還未說完，驀地響起嗚咽飲泣的聲音，惹得人人側目，痛哭者竟然是姚崇，似因女帝病危，真情流露。

龍鷹見狀，怕驚擾女帝的輕輕說話，道：「請太子和諸位多待片刻，席天師已為聖上輸進生氣，催發生機，聖上醒來后，可保持一段時間的清醒。」

來前他們想得周詳，除龍鷹和符太外，將離宮后一直沒現身的「僧王」法明計算在內，頗有萬無一失的穩妥感覺，可是當進入仙居院的主殿，見到立在武曌後方的四人里，竟有個形相獨特、仙風道骨的「天師」席遙，認出是他或認不出他者，心中均涼了半截，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李顯和李旦兩雙眼睛立即紅起來，太平公主俏臉現出不悅之色，武三思眉頭皺起來，旁邊的張柬之探手抓著姚崇手臂，搖晃著，教他自重。其他人絕大部分面無表情，顯然並不認同姚崇的舉動。

法明合十道：「剛才聖上對本王和天師說了番言簡意賅的話，指出開啟仙門實乃逆天而行之事，也難比登天，純從『種魔大法』入手，或只憑『靜齋仙法』，均失於一偏，各走極端，唯一出路就是各處一端的『魔種』與『仙胎』的真正合一，過程驚險激烈，超乎想象，只有『真種真胎』，方有成事的可能。個中妙況，『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到邪帝練就『至陰無極』，因本身同具『至陽無極』的功法，可在本王和天師精元內創出『徑路』。【校者按：原理應類同於「燕飛微笑道：『如果我真陽發生的地方，恰是玉晴至陰中那點陰中之陽又如何呢？』」《邊荒傳說》卷四十三·第七章·水中火ｈｅｔubook•coｍ•cｏｍ發】讓我們有可循之跡，天然轉化，大願可成。」

兩人馬不停蹄的朝仙居院奔去，路上不見任何御衛，不見內侍宮娥，前者依令返回神都苑內的兵署，後者避往其他殿院，不準踏出殿院範圍一步，方便他們辦事。

榮公公單膝著地的湊到她耳邊，喚了兩聲「聖上」。

李氏子弟，當然以太子李顯為主，此外還有「相王」李旦和太平公主。

龍鷹醒悟過來，太平公主的改變，比他想象的變得更厲害。宮廷的女人，本就沒一個是正常的。權力是令她們改變最強大的催化力，絕對的權力，也使她們絕對地改變。

法明道：「一切交由小榮打點，因牽涉眾多問題，不宜有外人插手，辛苦點是必須的。」

符太湊到龍鷹身邊道：「所以邪帝大哥你千萬勿死第三次，沒法回來就糟糕透頂。」

上陽宮的正殿為觀風殿，殿前為觀風門，東對提象門，門南牆角有上陽宮內最高的建築浴日樓，北牆角就是七寶閣。

太平平靜的道：「我是請纓來探路的，本殿離開后，太子即到。」

法明道：「此為男女之別，由陰入陽易，由陽轉陰難。欲達『至陰無極』之境，必須身如寒石，心似死灰，過程緩慢悠長，于至靜至極里萌發那一點生機；『至陽無極』剛好相反，猛烈如死亡，邪帝對此該有深刻體會。師姊已智珠在握，此珠『清神珠』是也，萬事俱備，只欠一個可令心化寒石的理想環境。」

龍鷹聳肩瀟洒的道：「不是動氣，是心死。如非老子福星高照，此刻屍骨早寒。公主！請告訴小弟，你和我之間還有何可以說的？」

飲泣聲轉微，各人的注意力回到女帝露在雲龍紋綉被之上的龍顏處。

榮公公忙將耳朵湊到她唇旁去，接著站起來，唱喏道：「平身！」

女帝的眼皮微動一下。

龍鷹道：「聖上清楚情況了嗎？」

龍鷹和符太分立女帝卧椅後方右左兩側，法明則站和_圖_書在龍鷹右邊，席遙于符太左方。符太仍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像眼前的事與他沒有半點關係。法明眼觀鼻，鼻觀心，雙手合十，進入了觀自在的禪定狀態，像尊可永遠如此站立的佛像，遠多於有血有肉的活人。席遙閉口不語，雖是隨便一站，竟能予人既在那裡，又不在那裡的奇異感覺，彷彿陽神從靈竅逸走了，只是這個修養，盡顯其深不可測的道功，登時將同為道門的洞玄子比了下去。

符太笑而不語。

太平公主嘆道：「人家始終姓李的嘛，很多事身不由己，換過你是我，可以怎麼辦？你以為人家沒為你說過好話嗎？只是有人從中作梗，這亦是人家今次來見你的原因。」

龍鷹打出席遙這隻棋，立時將對方的氣焰壓下去。不論法明或席遙，非只是擁有絕世藝業那麼簡單，更使人驚懼的是對佛門、道門和民眾的影響力，配上龍鷹，實為揭竿起義的無敵組合。

龍鷹愕然道：「竟然如此艱難，那師姊豈非……」

龍鷹斬釘截鐵的道：「不可以，原因公主比我清楚。」

龍鷹卻曉得警告生效了，雖只對姚崇起作用。他是全場唯一曉得姚崇在幹什麼的人，因能掌握到他心裏的情緒波動。

輕描淡寫的道：「公主這番話不無道理，卻選錯說話的時辰，如在前天首次見小弟時說出來，我們間將是另一回事。」

龍鷹和符太齊鬆一口氣，放下心事。

于韋妃和太平來說，武曌作出了女性掌皇權的示範。

龍鷹看著個陌生人般瞧她，一個剛為了名位、權力不惜犧牲「情郎」的女人，轉過頭來曉之以大義。

龍鷹坐入圓桌另一邊的椅子，向太平公主皺眉道：「這個時候來幹啥？」

法明道：「天師在處理聖上的遺體。」

武曌眼皮輕顫兩下，卻沒張開來，反是兩唇微見抖動，似想說話。

武將尚有李多祚、李湛二人，後者為左羽林將軍，論武功，在宮禁內僅次於李多祚，故能入選。

說畢不和*圖*書顧去了。

女帝躺在殿堂北端高起一級台階上的長卧椅里，擁被閉目，容色蒼白憔悴，沒半點血色，比之以前的明艷，似衰老了數十年，令人毫不懷疑她正危在旦夕，隨時駕崩，榮公公貼身何候。

符太笑道：「那就是沒有冤枉他。」

論名氣，席遙幾可與法明看齊，乃現今公認的道門第一人。退隱南方前，更是西都長安舉足輕重的人物，宇文朔、宗楚客、武攸宜雖與他沒有交情，都曾見過面，亦最不理解為何這位孤傲不群、道門遊仙級的人物，竟會出現在這裏？

田歸道告退道：「下屬須親自把守提象門，鷹爺有何指示？」龍鷹道：「我已將見聖上的條件清楚告知對方，該沒有問題，如有人想來見我，我在七寶閣見他。」

朝臣則是今次發動政變的骨幹人物張柬之、姚崇、敬暉、袁恕己、桓彥范和崔玄暐等六人。

與龍鷹在校場比武的七大高手，除離去的破立大師外，全體到場。補上破立大師的空缺，是韋妃的義妹妲瑪夫人，這七個人，乃目前東宮集團最能拿出來見人的頂尖級高手，實力強橫，該足可應付任何突變。

名義上，李鋒仍是飛騎御衛的代統領，不過他的職權，在龍鷹前夜冒雪返上陽宮時架空，實際的操作再不到他話事。

龍鷹從容道：「眼前是最大的一場賭局，雖不清楚何時開始，卻可見揭牌定輸贏的一刻，即使是和局，贏的仍是莊家。現在做莊家的是老子而非公主，希望公主明白這一點。」

就在人人認為女帝一雙龍目永不會睜開來時，武曌似被姚崇的哭聲驚醒，倏地張開。

龍鷹正要入殿見武曌，手下來報，太平公主求見。

太平公主默默注視他片刻，沉聲道：「機會就在眼前，錯過了永不回頭，你不為張相等著想，也該為天下萬民的福祉重新考慮本殿的提議。」

李顯到仙居院見武曌的人選，經過了仔細的考慮。由於雙方的關係仍處於曖昧不明的情狀，安全置於首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