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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神仙飯是什麼？」我小聲問。

我們師徒兩說悄悄話，大仙媽已經把「神仙飯」放到了葉子虎床下。

師父又喃喃說：「也不知道你瓜娃子命好還是不好，每次都在這種時候要遇劫，不過……」

但人山人海圍在山腳下，誰都不敢上去，全扭頭看王道士——山裡的事情一傳十十傳百，越穿越邪乎，現在又是晚上，敢上去才是出鬼了。

年輕道士右手握劍，左手食指、中指併攏作劍指狀，道袍長袖一振，直指劍尖黃符！

葉老太太還不知道大仙家發生的事情，問：「啥？」

王道士哼了一聲：「不懂就別隨便出來害人了，驅邪捉鬼，一步錯，步步錯，萬一惹來麻煩怎麼辦！？你負責？」王道士神色嚴厲，就跟長輩教訓晚輩一樣。

「看看再說，你娃兒慌什麼！你看那小師傅，多有派頭！」師傅眯著眼睛笑。

師傅拉老太太起來，說：「放心好了，我保管葉老頭沒事！」

可偏偏鄉親們信了，胖魚打先，領著一干人往山上涌。

師傅呵呵兩聲，一臉憨厚說：「就是野路子，只會驅個邪，混口飯吃罷了。」

年輕道士一氣呵成，毛筆尖沒離開過黃紙一秒。

師傅嘆了口氣，只是說：「等晚上就知道了！」

「這是神仙飯，能保你一家平安。」年輕道士又說，並吩咐大仙媽把「神仙飯」好生安置在葉子虎床下。

師傅還是呵呵笑著不說話，一碗燙飯已被他吃完大半。

「聽說他是野雲觀的。」我想到了年輕道士的身份。

連我這個半吊子都知道，王道士剛才那一下屁用沒有。中華上下五千年，傳統意義上的道法在大眾眼中的代名詞的確是黃紙與桃木劍，但凡事講究個對症下藥，平白無故燒黃紙、耍桃木劍有什麼用？

師傅雙臂張著把我護在身後，我想不通，他為什麼不空出一隻手去攔王道士？事後我問師傅的時候，他只是笑著罵我瓜娃子。

我張大嘴巴，鬼仙飯？大仙奶奶就會請鬼仙上身，不是照樣變成了那副模hetubook.com.com樣至今不見人影，年輕道士這招管用嗎？

年輕道士平靜一笑，桃木劍一抖，用燒著的符紙點燃清香，然後舉起毛筆，毛筆在香上繞了兩圈，彷彿卷了兩縷青煙，然後他就用毛筆沾了硃砂在黃紙上畫了張符。

師傅擺擺手，拉住我，連連道歉：「小孩子不懂事哈。」

胸中彷彿堵了什麼一樣，我很想告訴所有人，這人是個騙子。

「真正要用鬼仙飯請鬼仙，得齋戒沐浴，米還必須是陳年米，往上邊撒公雞血更是無稽之談，這小年輕要不是學藝不精，就是在瞎搞！」師傅說。

圍觀的鄉親們剛才都見識了王道士的本事，這會肯定首先相信他，這會全小聲議論著什麼。

大仙媽恭敬接過。

原來剛才胖魚等人帶了幾十人去山上，連帶著附近幾個山頭也瞧了，可硬是連個屁都沒看到，昨日晚上葉子虎砍死的那條怪蛇屍體也不見，山頂土屋中的確有個洞，但二十多人愣是沒人敢下去。

差不多十分鐘之後，年輕道士才站起身，將符紙遞給大仙媽。

再往後是一位瘦瘦高高的人，這人很眼熟，我一看，驚道：「大仙！」

他在香案前站定，將拂塵啪一下放在案上，拿起桃木劍挑了一疊黃紙，耍雜耍一樣舞劍饒了一圈，那疊黃紙就隨著他的動作在他身遭飛舞起來，只見桃木劍如風穿梭，眨眼功夫，劍上串糖葫蘆似的串了小疊黃符。

本來還對師傅很怨恨，心裏頓時充滿感激，剛想問問是什麼劫，正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鑼鼓聲，探出去一看，原來是王道士準備出門了。

王道士就跟在大仙後頭，一看，好大的氣派，只見他身著金絲道袍，手執拂塵念念有詞，幾十個人就拿著手電筒把前方照的徹亮。

「王師傅……您看，我們家老太太還在山上……」大仙媽扯著年輕道士的手臂。

「裝腔作勢！」憋了半天，詞彙量不足的我才憋出這個成語。

鑼鼓隊後頭，三個莊稼漢子穿戴整齊和*圖*書，左、右、前各一人扛著香案前進。

因此都在議論洞里的是不是條蛇精。

我腦袋一歪，想不明白有什麼比山上的事情還重要？

王道士一巴掌扇到師傅臉上，愣了愣，表情有些困惑。

知道對方要趕人，我冷著臉沒說話，心想，這群白眼狼！

做完這些，他又在屋裡貼了幾張符，在正門口放了八卦鏡，端著三株粗香在屋裡饒了幾圈才作罷。

王道士這時候邁著八字步，雄赳赳氣昂昂走到師傅面前。

「將它燒了沖水，你丈夫三日內准能醒來。」年輕道士滿頭大汗，眼睛微微閉著，一臉精疲力盡。

我摸了摸黃符，手感與平常的符紙的材質有些不同，但也說不出有什麼不同，只是摸上去暖暖的，像剛被烘烤過。

眾人見到沒熱鬧看，也散場了。

我有些懷疑，先前大仙和我說臉色灰白的葉子虎，喝了符水才變好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被我們這聲喊鎮住，葉家村的人才注意到我身後蹲著扒飯的師傅。

大仙媽這樣也正常，如果不是師傅讓我來解決老太太的事情，最後也不會把葉子虎也搭進去。

數秒后，他收了劍，大聲道：「可以上山了！」

對付粽子（殭屍）要用黑驢蹄子，驅邪作法才用桃木劍和黃紙，王道士以為自己在修仙破陣？

「我家老太太又中邪跑了，天師您不是說過沒事的嗎？」大仙媽走了過來，臉色有些難看。

看來昨天晚上胖魚等人已經事無巨細的把山上的事情給年輕道士說了一遍。

我怒視他，腦子開始充血。「你媽逼的！」我輪著師傅吃空了的碗砸過去，瓷碗正中王道士腦門，然後落地啪一聲摔的缺了個口。

王道士用蠟燭引燃黃符，快步走到山邊，桃木劍一刺，嘴中念念有詞。

王道士仰著腦袋，一臉用鼻孔出氣的模樣，我看著他的鼻孔，恨不得拿筷子插兩下。

我惱火，站起來狠狠呸了一口，口水落在王道士臉上，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揚手一巴掌扇了過來。

師傅笑呵呵的和-圖-書沒說話，我注意到他手上端的燙飯正是我沒吃完那碗，說明他也是才回來。

不過這都是后話了。

師傅在葉家村的知名度比野雲觀的道士高多了，幾個年紀稍大的老人還顫巍巍走上前和師傅打招呼：「天師，您怎麼不早來，您要早來了……」說著扭頭看了看年輕道士，把接下來的話咽了下去。

「這兩天不在，就是去搞這玩意去了，你靈覺強，有時候也不是什麼好事。」師傅對這件事情毫無隱瞞。

我腦子一下懵了，眼睛不由自主閉了上來。

只見黃紙上是龍飛鳳舞的圖案，也不知畫的啥，只是看著便覺得這張符不同凡響。

砰一聲，桃木劍上的黃符竟然燒著了！

不用聽都知道肯定是在說師傅的壞話。

我急了，心想，大家可不能聽這個假道士的話！

師傅抓著我的后領說：「瓜娃子，知道你不喜歡王道士，但能不能救大仙他奶奶就看他了咧！」

大仙媽感恩戴德去準備打掃屋子跟準備吃食了。

抬著香案的三人識趣擺好香案，點上蠟燭。

大仙一手提著大袋子，一邊從袋中抓出黃紙丟滿天，他背後還背著個乾坤袋，袋中裝的桃木劍等物什。

「師傅……他行不行啊？」我小聲問。

這時候葉老太太也回來了，我正好奇剛才怎麼一直見不到她人，一了解才知道，老太太和胖魚等人去找尋山了，不過老太太沒上去，只是在山腳下等著。

我再問，師傅就什麼都不說了。

師傅一碗燙飯已經吃完，正端著空碗蹲在那兒看熱鬧，見到王道士走近，抬起頭朝他笑了笑。

到了晚上，師傅神經兮兮的摸出一張護身符，用紅繩串好系我脖子上。

大仙媽一咬牙，又賽了個紅包過去，王道士才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且待我夜間上山一觀，施主，有屋子嗎？你先準備些食物，我沐浴更衣休息一陣后，夜間便去山上。」

啪一聲。

「你這小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呢！？」幾個見識過王道士真功夫的鄉親責怪道，「好不容易才請和*圖*書來，萬一人生氣，走了怎麼辦？虎子家的事情，你和你師父解決？」

大仙見到我師傅，咕咚一下就跪了下來：「您一定要救救我爸和奶奶！」大仙難得的用了敬語。

「算了，知道天師也算儘力了，不過王道士說了，他沐浴更衣之後要安靜呆一會，您看？」大仙媽看著腳下破了個口的瓷碗，淡淡說。

我狠狠啐了一口，痛罵大仙這個革命叛徒，竟然給王道士當了「道童」。

同時大仙媽收拾好屋子，來請王道士入內休息。

「師傅！」我大叫，聲音幾乎蓋過漫天鑼鼓聲，「你快去救救葉爺爺！」

「天師，您可回來了！」老太太拉著師傅的手，一咕嚕跪了下來。

「就是鬼仙飯！」師傅吃完最後一口燙飯，意猶未盡道。

師傅白我一眼：「野雲觀個鎚子！」

年輕道士又走到香案邊，請人端來一碗米，上邊插三炷香，待香燒完后，宰了頭公雞，將公雞血灑在米中，抽出殘香，拿一塊白布把整個碗蓋住，在碗底用紅繩系好。

師傅卻滿不在意笑了笑，撿起缺了口的碗，帶我回葉老頭家。

我急了：「師傅！你跟著個江湖騙子謙虛什麼！」師傅可是有真本事的。

多年後，還是大仙媽一語驚醒夢中人，「你師傅啊，兩隻手把你捧著都怕摔了，怎麼會空出一隻手去做別的事？」

「現在是沒事，讓王道士去救人的話，肯定出事！」我不滿，想到王道士的樣子就恨得牙痒痒。

黃符水喝了，神仙飯敬了，葉子虎看上去沒有什麼變化。

正作法的年輕道士頓了頓，明顯面子上過不去，臉色瞬間變了，隨後又若無其事忙起了自己的事情。

師傅拉住我，看穿了一般說道：「瓜娃子沒事的，山上暫時沒有危險，我們回葉子虎家一趟，有件很重要的事情！」

鄉親們一下炸開鍋，拍手直道神奇。

年輕道士畫好符，請出三清像，高掛在堂屋中，他三跪九叩進入屋裡，高捧符紙嘴中念念有詞，也不知道念的啥。

大仙媽猶豫了一會，礙於年輕道士的和_圖_書面子，沒有表現的那麼明顯，只是急切的看著師傅朝他點了點頭。

不過大仙媽有些膈應人，我們又沒收你一分好處，幫忙是情分，沒幫上忙還怪我和師傅，這就讓人難受了。

我見到大仙媽連忙塞了個紅包過去，王姓道士不動聲色接過收入道袍，似乎是在道袍中掐了掐紅包的厚度，臉色還是有些為難。

「事情有點難辦。」王姓道士理了理道袍，一臉為難，「剛才畫符、請三清、請神仙飯、作法花了我不少心力，這不是休息一下就能恢復的，要許多名貴藥材補回來……再繼續下去，我的壽數都要折了！」

師傅怪笑，神神秘秘問：「你猜葉老頭在哪？」

王道士微微皺眉點了點頭。

「世間符紙很多，升法壇作法時候用的普通黃符叫凡符，只能夠捉捉小鬼、做個平安符。你瓜娃子聽好了，給你的這張符和凡符不同，他叫仙符，也就是說不沾凡塵的符，你可以理解成是跟無根水一樣的玩意。這東西來之不易，護身符你小心帶好，一來可以防止你靈覺太強招惹鬼怪，二來它比普通平安符靈驗多了。」

「這位師傅，請問您從哪裡來？」王道士趾高氣昂。

香案上只放著一隻香爐，香爐內白米一盛，三株香插在其上。

今晚，幾乎全村的人都出來看熱鬧了。老遠看到二狗和三胖在跟我打招呼，我想過去，卻被師傅攔下：「跟著我，別到處亂跑！」我只好作罷。

身上卻沒有感到疼痛，張眼一看，原來師傅擋在了我身前，王道士一巴掌打在了師傅臉上！

陣仗拉的極大，九人的鑼鼓隊在前引路，他們脖上掛著紅布，紅布上鬼畫符一樣寫著字，師傅笑著說這是九字真言。

這時候師傅揉了揉我的腦袋，輕聲對其他道歉：「瓜娃子不懂事，別見怪哈！」

大仙媽感恩戴德，就差跪下了，趕緊將符紙燒了沖水喂葉子虎喝。

王道士氣定神閑走上前，左右環顧，隨手從大仙背後包中抽出桃木劍，黏上兩張黃符。

師傅又神神叨叨的不肯解釋更多，我也只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