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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甲，深深的嵌入到了掌心之中。

見其沒什麼反應，他又接著道：「再說了，戰場之上，生死搏殺，各憑天命，師弟你也不需太介懷了。」

很快明白了過來，一日之間，整個世界都彷彿崩潰了一般，怎會沒有影響？不過她沒有明白地表現出來而已，孤身一人時，卻還是顯出了無助。

踏入仙途以來，生命之中出現過無數的過客，有平淡如水的君子之交，有血色盡染的生死之敵……

……

無論如何暗暗不舍痛惜，他都沒敢表示出來，現在張凡可正在火頭上呢，要是一個不好同樣一巴掌拍過來，他一身肥肉的可經受不起。

緊閉著雙眼，少頃掙開，眼中已然一片冷意，再無絲毫情緒外露。

收好了攤，他抬起頭看向了身後的樓閣，二樓處，燈火依然亮著。

這祖宗，得殺過多少人，還想再殺多少人，才能有這般恐怖的殺氣，富昌搖了搖頭，不敢再想，對他這樣信奉和氣生財的修士而言，實在是無法理解這些在生死間磨練超脫的傢伙。

話畢，他扭頭沖門外呼喊了一聲，一直侍候在門外的那名女弟子應聲走了進來。

「只是什麼？」

到得此時，也只有零星的攤位還未收起，有一句沒一句地與僱主聊著天，時不時地爭論一番好壞貴賤，生意商定，立刻攤撤人離，消失無蹤。

甫一入內，見得滿地狼藉的情況，臉上頓時現出了驚容，雖然在外面多少聽聞得響動，卻不想已經弄成了這副樣子ｗｗｗ.ｈeｔuｂoｏｋ•ｃｏm.cｏｍ，無論怎麼看，都看不出原本的景象。

「是，師叔。」

束髮之帶，不知不覺中崩開，滿頭烏髮無風自動，飄飛豎起，如一把把利劍，似欲刺入敵人的胸膛。

自己還想給找個好徒弟呢，不想就這麼不聲不響地走了，如此輕易，如此渺小，恍若微塵，散於冥冥。

「只是……」

褪去了白日的喧囂，此時的坊市看來分外的寧靜祥和，猶如宮裝少女，拭去脂粉露出素顏，未必便遜色于白晝濃妝。

張凡向著富昌告了個罪，便跟著小芬離開了房間。

整個房間，好似瞬間墮入了冰窖，衝天殺氣不可掩蓋，四散漫溢如有實質。

王宇倒吸了一口涼氣，隨即搖了搖頭，收回腳步轉身離去了。

星月交輝，如童話般美麗。

這……一時間，富昌只覺得自己比卓豪還慘上三分，心中後悔不已，早知就不將這祖宗安排到這個房間了。

「機緣吶機緣！」

富昌有點搞不明白了，可看這情況也不好問，只得道：「自然沒有問題，師弟稍後。」

富昌見狀眉頭一皺，此時卻不是教訓手下的時候，只是沉聲道：「小芬你帶張師弟到我閉關的靜室去。」

富昌一見之下，眼中露出深切的痛惜之色，再看看周圍，浮雕木飾成焦黑木塊、青銅大鼎凹陷傾覆，鏤空窗欞不知所蹤……

話音剛剛發出，彷彿這點響動被無止境地放大了，地板之上忽然傳出「嗤啦」的聲音，好像有什和-圖-書麼東西被腐蝕或是深陷了一般。

面對絕壁的擔憂，終究一語成讖！

「是他們三人聯手殺的我師兄？」

滿面紅赤，雙眼更如血一般，凝悲含煞，目光所及，便是富昌，亦不敢正視。

聲音彷彿平靜，無起伏無波動，卻讓人聽得毛骨悚然，寧願其暴怒狂吼。

「轟」一聲，整張黑石圓桌應聲碎成了無數小塊，石粉紛飛若飄雪。

王宇搖頭嘆息，消失在昏暗的街道遠處。

這麼多年來，真正在張凡的心中稱得上親人的，不過區區三人。

可即便這個願望在某些人眼中是如此的微小，卻窮他們三代人一生努力，也未曾完成，最大的成就，也不過是跟法相宗在此地的負責人富昌搞好了關係，能佔住這個上好的攤位。

話音剛落，一隻手掌拍下。

他想了想，還是準備趁熱打鐵，抬腳就要踏入店鋪之中。

少頃，眼見其稍稍平靜了下來，富昌小心翼翼地勸慰道：「師弟啊，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吧！」

張凡目光一凝，乍看之下，眼中的血紅似乎淡了些，仔細一看，卻是凝于瞳孔之中，幽深噬人。

今日又賺了不少，加起來又夠多買些靈丹了。王宇美滋滋地想著，麻利地收起了攤位。

「只是她似乎很害怕一個人獃著。」見其皺眉小芬心中一緊，連忙說道。

雖然她掩飾得很好，一發覺不對立刻低頭不語，不過又怎麼瞞得過眼前的兩位。

他也是從小在人堆中混跡長大的，這點眼力和-圖-書見兒還是有的，上面的兩位前輩明顯心情好不到哪裡去，這會兒上去，別說套近乎了，能不留下惡感就燒高香了。

張凡環顧了下左右，臉上勉強擠出了一絲除冰冷外的表情，略帶歉意地道：「一時失手，毀了富師兄的地方，實在抱歉，萬望師兄莫要怪罪。」

這是怎麼了？富昌怔了一下，隨即連聲道：「不怪不怪，小事耳！」

「叫我卓大哥便成。」

玄金袞服，如吹氣一般膨脹，烈烈風聲由內而外，恍如風眼一般，驟然爆發了開來。

……

富昌低頭一看，當即愕然。

想及先前那位張前輩的邀請，王宇的心中陡然一熱，要是能跟這位貴人攀上交情，或是進一步結好富前輩，都是極大的機緣了，搞不好三代人的夢想就有希望了。

聽得富昌的話語中，隱隱透出讓他不要報仇的意思，張凡豁然抬起頭來，盯視著他道：「各憑天命？我不管什麼天命，我只知道善我者為善，惡我者為惡，殺我師兄者償命！」

初次見面時的溫和音容，猶在眼前。

一幕幕，在張凡的腦海中不停地閃現、回放，似乎永無盡頭，但那個豪爽又溫和的身影，卻已逝去。

殺氣騰騰，富昌聞言只覺得一股股冷氣直冒出來，周身寒徹，彷彿連靈魂都要凍僵了一般。

這樣的人，未來還會有很多，但親人，卻再不會有。

他一家三代都在坊市中做著二道販子的營生，仗著眼力夠關係硬，多少也能立足，若說要大富大貴，單憑和_圖_書這樣的小買賣自然不夠，再說他們的心愿也不在此。

「罷了，好好照顧她！下去吧！」

跟在小芬的身後，張凡很快來到了富昌口中的靜室之外，手按在石門之上，他的動作忽然一頓，扭頭問道：「靈兒如何了？」

三代辛苦，為的不過是能走上修仙之路罷了，他們的要求也不高，不過是想著王家能出一個築基修士，然後找個宗門依靠，建個小家族，也就心滿意足了。

張凡眉頭一皺，沉聲問道。

發自內心的關切，細心的教導，自初次見面以來，就從來沒有少過，就這麼默默地站在身前，若不言語，幾乎無法察覺，但一經離去，頓時陽光刺目，再無人遮擋。

眼中的血紅色褪盡，頭髮順柔地落下，衣袖不再鼓動狂風，整個驀然安靜了下來，彷彿一池的沸水，驟然凝冰了一般。

「本來昨天師父便讓我帶你來這看看的，為兄想了想，還是等到今天才帶你過來，師父的用意，想必你也明白。」

富昌咽了口唾沫，搖頭道：「不是！」

——隕落？誰讓你隕落，我也讓他隕落！

爺爺、師父，剩下的便是大師兄卓豪。

粗大的吸氣聲，忽然從對面傳來，富昌愕然抬頭，卻見張凡嘴巴大張，深深地呼吸了起來。

恰在此時，一聲爆鳴，自他頂上發出，抬頭一看，那處光亮的所在彷彿風暴的中心一般，巨大的氣流衝出，整面窗欞飛出了足有百丈遠，在半空之中，便散成了無數塊，如落雨一般降下。

粗豪外表之m.hetubook.com.com下，掩不住的細緻關切。

……

接著又謹慎地問道：「師弟你這是……」

要靜室？這時候閉關？

強壓著去看望她的衝動，張凡冷冷地吩咐一句，旋即推開石門，步入了靜室之中。

「靈兒？」小芬旋即醒悟，忙道：「靈兒小姐她很好，已經休息了。」

「唉，這事鬧的。」富昌待其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方才轉身，回到屋中，卻見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了，不由嘆聲道。

小芬似乎察覺到了富昌的不滿，頭也不敢抬地道，隨即側著身子伸出一引，當先走到了前面。

張凡怔了一下，靈兒是一個盲人，又怎麼會……

「天柱山戰場，三名築基修士一組，卓豪師兄一組與他們相逢道左，交鋒之下，盡沒！」

感覺著這恐怖的殺氣，富昌暗自駭然，驚嘆于殺意之盛，見其血紅的眼睛望來，不敢怠慢，連忙開口說道：「是神宵宗司徒雅、百葯門厲鞏、血魔宗遲殤。」

「崎嶇仙途，漫漫長生路，有多少人能走到盡頭？」

張凡嘴角微微敲起一個弧度，彷彿帶著笑容一般，開口道：「富師兄，不知可否提供一靜室，師弟需要閉關一段時間。」

法相宗店鋪之外，王宇目送了最後一個買主離去，松下了一口氣。

地面上，一個個腳印清晰分明，深陷地下足有三寸，延伸而出直至門口處。

世間有些事情，逝去便不再來，在自己最弱小，最惶恐的時刻，陪伴在自己身邊的人，他們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又豈是後來者能取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