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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博齋暗自籌謀，對如何對付孟子瞻頗感頭疼。就像去年，他那兒鬧洪災，反倒給他撿了個天大的便宜，賑災辦得似乎還挺不錯，皇上若是賞了他，那還無事。可皇上一句話都不說，這就說明什麼？說明皇上將他記到心裏去了，對他的期望也不止這麼一點，此人若是氣候成了，那可是自己的一大勁敵，光從先天身份上，他就比自己強上太多了。

「那你們讓我做什麼？」

晏博齋聽見妻子這麼一說，當即冷笑，「你倒真是賢惠孝順啊，不過爹娘的吃用自有我這個做兒子的孝敬，恐怕他們是吃不慣你做的東西，既然做得多了，那邱勝，就賞給你了，你要是吃不了，拿去喂貓喂狗也可以。只要記得，千萬別浪費，辜負了少夫人的一片苦心知道嗎？」

老於心動了，人他不是沒殺過，多殺一個少殺一個有什麼區別？「只是，我一個人恐怕不行吧？」

「那若是出了什麼事，會不會牽連到……」

晏少夫人頓了頓，小聲請求，「妾身燉的多了些，請問能給公公婆婆也送一碗么？」

「是妾身。」一個美貌少婦進來行禮，含笑端著個托盤，「相公，這是我親手給您燉的紅棗瘦肉鴿子湯，春天吃，再好也不過了，你嘗嘗。」

「不是，真的不是。」老於覺得自己現在就是跳進大海也洗不清了。

老於有恃無恐地從懷中掏出一塊令牌，「大人，您看看這ｈｅｔｕbｏｏｋ•cｏm.ｃom個，您看過這個就明白了。」

可能怪誰呢？若不是他自己貪心求財，又出賣朋友在先，他至於落得今日這報應么？就算他該死，可那主謀之人豈不更是該死？蒼天啊，你要有眼，就一定要給他報應。

「還敢胡言亂語，那本官就告訴你，讓你也長長見識，這御賜金牌若是真的，起碼當是以純金打制而成，你這塊破銅爛鐵，粗製濫造的東西天知道是從哪兒弄來的，連字都打錯了好幾個，你說是有人指使你逃跑，那人姓氏名誰？」

老於是追悔莫及，可他該受的懲罰卻是逃不掉的。

老於一哽，他還當真不知道牙齒開始打架了，「那人……那人說是替一個叫裴靜的人清理門戶。」

對旁邊的心腹師爺使個眼色，師爺當即上前把那令牌接了過來，只瞧了一眼便大驚失色地呈上。縣官看了以後也是一臉震驚，「你這東西是從何得來？」

「小的知道，爺放心，您交待的事小的已經辦妥當了，絕對查不出一點蹤跡。」邱勝諂媚地應著，走至晏少夫人跟前，「夫人，請吧。」

「你可以遊說些犯人幫你。」

王家集，衙門。

這人當真好大本事，不僅幫著他們逃跑了，還拿了這令牌給他，說若是遇到什麼緊要關頭，可以拿這個給官員看，可保他一命。

什麼？老於如當頭給人打了一棒，整個懵在那裡了，銀票是https://www.hetubook.com.com假的？令牌也是假的？那豈不就是說，他上當了？

兩個月之前，他本在邊關服刑，想著今生再無出頭之日，惦記著家中的妻子兒子，日夜憂心。一日夜裡，卻忽然來了個神秘人，拿著這令牌就進了他們營房，把他的來歷說得一清二楚，說讓他幫忙做一件事，事成之後，不僅放他無罪還鄉，還賞白銀千兩。

「大人，我真的沒有啊，大人。」老於嗓子都快喊出血來了，「若我是主謀，我又怎會自己來報官呢？」

晏少夫人忍著即將漫出眼中的淚意，絕望地看了晏博齋一眼，可晏博齋卻連瞧都不瞧她燉的湯一眼，只端起手邊的茶輕輕抿了一口。

「大人，大人，您可要一定要相信小的，小的說的句句屬實啊。」老於渾身抖得跟篩糠似的，如發了瘋般磕著頭，很快就磕得額前血紅一片。

是么？晏少夫人渾身打了個寒噤，初春的一絲暖意轉瞬間化為了徹骨的寒……

這證據再呈上之時，縣官只一眼就笑了起來，「無知小民，這銀票若是真的，豈會連個票號都沒有？」

「我看是你才是這夥人的主謀，先是鼓動其他犯人逃跑，然後來了此地，敲詐你們從前的同伴。人家好心替你們遮掩，又勸你們歸順投降，你卻不思悔改，假意應允之後，還重傷他人，現在公堂之上，又編造這麼一通鬼話來哄騙本官，企圖瞞https://www.hetubook.com.com天過海，你該當何罪？」

「是吩咐我辦事的人給的，你們該問的問，不該問的就不要問了。」老於心裏得意洋洋，這玩意兒還真好使。

「有的有的。」老於頭點得跟雞啄米似的，當即從懷裡取出一張珍藏的銀票，「一千兩大錢莊的銀票子。」

「讓一個人落草為寇，若是不行，就趁機殺了他。」

「怎麼樣？事情辦得如何？」

老於慌了，「大人，大人，我說的都是真的，真的是有人說要我這麼乾的，他給了我錢，還給我這令牌，幫著我從邊關逃出來，就是讓我干這件事的。」

嫡子，又是討厭的嫡子，晏博齋的眼神冷得像冰。

把他帶回牢房之後，師爺問：「大人，這些人都好說，咱們把事情具明，依舊發還邊關即可。可那個重傷的年輕人該如何處置？別的好說，但他知情不報，窩藏之罪卻是有的。」

「簡直是一派胡言。」縣官見他根本拿不出什麼有利的憑證，當即六親不認，公事公辦。

他心中一動，「來人呀，去把邱勝叫來。」

邱勝皮笑肉不笑地說著風涼話，「少夫人，甭管您從前是許給誰的，可您既嫁了大少爺，便是大少爺的人了，您在這晏府里該討好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他，至於其他，那不是您該操心，也不是您該過問的。」

「我管你是裴靜還是賺靜。」縣官哪知道一個婦人的閨名？「你說他給了你錢，那是多和*圖*書少？可有憑證？」

忽然門口微聞環佩叮咚之聲，晏博齋臉上色變，厲聲喝問：「誰在外面？」

不多時，邱勝到了。

「混賬。」縣官猛然發了火，重重地把那驚堂木一拍，「你這刁民，居然敢私刻御賜金牌，還企圖愚弄本官，簡直就不想活了，來人呀，大刑伺候，看你還敢不敢油嘴滑舌？」

「可我真的沒有撒謊。」老於兩手不住拍著地，哭得不能自已。他從來就不知道，原來百口莫辯的滋味竟是那麼難受。

「回爺的話，還沒呢，估摸著也就是這一兩日有消息了。」

「只可惜本官沒你想的這麼愚昧。」縣官拿起手中的一沓證詞揚著，「你看，所有的人的口供都說是你組織他們逃跑的。而那傷者的地方官員和他的東家也出具信函證明，此人自刑滿釋放之後，一直在當地表現良好，從不生事。而當時他們家的夥計都在隔壁聽得一清二楚，是你威逼他跟你們去落草的，你若不相信，還有那客棧的掌柜，他們家的夥計當時也請到了隔壁，可以一同作證，你還有何話說？」

「這就是你故作聰明的地方了，你知道你們這麼多人，若是一起逃跑，肯定是凶多吉少。所以你故意來報官，引著官兵來抓你們，此時你再藉機逃跑。或是像現在這樣，乾脆到本官面前來自首認罪，說你是受他人蒙蔽，求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若是本官一心軟，說不得還要替你美言幾句，減輕你的罪行，只從和圖書重處罰你那些同夥你說，你是不是這麼想的？」

本地縣官疑惑地往地下看了一眼，這個犯人也當真奇怪的很。他說是他來報的案，可他不分明也是這群逃犯中的一員么？那他為什麼還要監守自盜，出賣同夥？還當著那麼多官差的面，行兇殺人，就連到了公堂也不慌著辯解，非說他的事情另有隱情，必須讓他屏退旁人後單獨提審。現在又取出這塊令牌來，難道說，他背後還當真有什麼了不得的隱秘？

不過都是些女人，又是從同一個爹身下爬出來的，憑什麼就因為那些女人的出身決定孩子的身份？自己若是嫡子，恐怕那太師之名早就從那老不死的身上加到自己身上了吧？可就因為自己不是，所以遲遲不見皇上的動靜，庶子為何就不夠格做帝王之師呢？若是他在，恐怕早就授給他了。

一想起這個，晏博齋只覺便有條毒蛇在啃噬他的心，哼，真該讓人看看，現在的晏大少爺，還有晏太師都是些什麼德性。

邱勝上回辦事不利，派人布了個局，雖然有些漏洞，可也不是不能栽贓。可那該死的孟子瞻，把刀都磨好，肉都送上砧板了，他居然還要秉公處理，真是迂腐之極，不過這回的計策，應該萬無一失了吧？算算日子，也該是有回信了。

「放下吧。」晏博齋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

老於安心了，唯一的良心泯滅了，若是出賣一個人，可以換取自己和全家的榮華富貴，他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