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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沒放鹽。」還有好大一股子腥味，連姜也沒放，這絕不是趙玉蘭的手筆。

趙王氏抱起熟睡的小孫女，笑得慈祥，可是轉頭瞧見章清亭竟連手也不抬讓兒子伺候著，便有些不悅了。她兒子現在可是舉人老爺了，怎麼能在家伺候一個女人呢？夫綱不能不振啊，正想開口，卻見章清亭小臉皺成一團，一口就把剛吃到嘴裏的湯給吐了出來。

那您就不能放過我？章清亭心裏直撇嘴，您這盛情我受不住啊。

「好了好了。」趙成材抓過她手，裝模作樣在自己臉上拍拍，「打兩下消消氣就得了，孩子都有了，還鬧騰個啥？真是的，以為你還小啊？」

趙成材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一時急中生智，有主意了，「不如我去請大夫，開點下奶的葯可好？就這樣了，這豬蹄湯還是調個味道吧，連我都喝不下。」

趙成材皺眉疑惑，「這世上居然還有這等離奇之事？那也就是說，你其實還是張蜻蜓的身體，卻換了章清亭的魂魄？」

章清亭拿眼瞪著趙成材，你敢走一步試試？

章清亭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見到了她要「算賬」的對象。

「不行。」趙王氏不肯相讓，「鹹的不下奶，就得這樣喝。」

「那你把什麼看在眼裡了？」趙成材挑眉問她，「不是張蜻蜓的章清亭。」

「這才對嘛，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要幹什麼？」趙成材笑嘻嘻的這才將已經哄得快睡著的女兒送到她身邊和*圖*書，「你也別抱了，剛生產完，要好好歇歇，可別太使力，以後有得你抱煩的時候呢。」

趙王氏老大不高興，覺得章清亭就是拿腔作勢，「還請大夫幹嘛？老實把這湯吃了不就完了？人家芳姐兒想吃我還不伺候呢。」

趙成材端上湯來的時候，章清亭還在那兒冥思苦想，沒留意到後頭還跟著趙王氏，開口就道：「那個順字不好，圓字倒可一用，不如叫圓芷可好？」

趙成材也端不住了，趕緊上來給她揉著肚子，心疼得直皺眉，「笑什麼笑？好好說話不行么？」

「可這實在吃不下去。」章清亭堅決拒絕，「我吃的都要吐了，要不找個奶媽回來。」

「哪有閨女叫圓子的？那不如乾脆叫肉丸子得了。」趙王氏當即沒好氣地嚷了起來，心想這個媳婦學問也不咋地嘛，「還是等成材來取，你好生養著就是了。」

趙成材舀了一勺，還很細心放嘴邊吹吹才送到她嘴邊，聞著這味兒還挺香，章清亭沒留神細看，張嘴就吞。

可趙王氏不幹了，「還請奶媽？哪有這麼金貴？你要實在不肯奶孩子，我就帶她回去，給芳姐兒奶。」

呃？章清亭一哽，「你說什麼？」

「喝不下也得喝，難道眼看著孩子餓死不成？哪有這樣做娘的？」趙王氏老著臉憶苦思甜，「像我們從前坐月子時，哪有這好東西吃？有點紅糖就不錯了，你快點喝了，好奶孩子，要不我就把和圖書孩子抱走了，成材你也別啰嗦，忙你自己的去，這女人的事情你不懂。」

趙王氏看著章清亭吐了出來，可心疼了，振振有辭地訓斥著，「坐月子吃的東西當然不能放鹽，這可是我昨兒夜裡就特意給你燉上的豬蹄花生湯，可下奶呢，你快吃了，早點下了奶好喂喜妞，玉蘭現在奶水本來就不多了，可奶不了這麼小的娃娃。」

章清亭撇嘴，不懂就別亂說好不好？沖趙成材一瞪眼，意思是你怎麼把婆婆給招惹上來了？

「你以為我女兒是球啊？還圓圓。」章清亭裝不下去了，虎著臉發難，「你還好意思來見我？我生孩子時，你怎麼說的？怎麼不去找你的三妻四妾了？」

章清亭一張麵皮綳了又綳，實在是忍不住放聲大笑，可是一笑就扯動還未複原的傷口，又哎喲哎喲喚肚子疼。

「可你那天說的是人話么？萬一我要有個三……」

那可絕對不行別說章清亭，趙成材也不幹了，「娘，您胡說什麼呢？怎麼能把我孩子給她帶呢。」

男人這就是男人，不管何時，最關心的還是容貌，章清亭順手敲他一個爆栗，「做你的黃粱美夢呢，才不告訴你這好色之徒，這身子就是個殺豬女，你媳婦還是張蜻蜓。」

這就走了？章清亭倒愣了，「這就完了？」

真是厚臉皮還好意思支使我？章清亭心裏窩著火，就是不理他，只接手去抱孩子。未料趙成材只是將孩子放在hetubook.com.com她面前虛晃一槍，章清亭一抱撲了個空，終於怒了，「你把孩子給我。」

章清亭怔了怔，這秀才居然一直記得？

趙成材兩手一攤，表示他也很無奈，奶奶要看小孫女，他總不能攔著不讓吧？扶著她起來，「來，先喝點湯，這可是娘親手燉的呢。」

「那她不是喝不下嗎？」

他自己嘗了一口那豬蹄湯，實在是難以下咽，「我去加點鹽。」

啊？趙成材原來還想藉著這湯拉近婆媳感情，這下怎麼弄巧成拙了？

我的小喜妞，要給你起個什麼名兒好呢？順字，圓字，怎麼用呢？榮升母親的章大小姐開始操心更為重要和實際的事情，早把她那要如何懲治負心人的三十六計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你說誰犟驢呢？」章清亭又火了，這個秀才越來越無法無天了，「別以為你中個舉人就了不起了，就是你中了狀元，本小姐也還真沒看在眼裡。」

趙成材嗤之以鼻，「你都說了，我媳婦還是張蜻蜓，那有什麼好介意的？庄公曉夢，誰知道誰是誰的蝴蝶呢，也許你本來就是張蜻蜓，不過做了一場繁華大夢而已，現在又回來了，做了我趙成材的媳婦，便是如此。」

趙成材正抱著他的寶貝閨女從樓下上來，見她醒了，是眉開眼笑，「醒了？我才送喜妞去玉蘭那兒吃了奶。你呢？什麼時候能喂孩子？」

大戶人家，本就少有親自奶孩子的，多半都是用奶媽。章清亭自小也是吃m.heｔｕｂｏｏk.cｏm.ｃｏm奶媽的奶長大的，自然習以為常。

章清亭轉過臉只看女兒不看他，趙成材也不介意，就勢也單手撐著頭半躺了下來，繼續嘮叨，「喜妞這小名不錯吧？大名兒叫什麼好呢？她生下來七斤六兩，又是十六的日子，六六大順，我想管她叫順娘，你覺得如何？」

他一甩袖子走了，章清亭想想，似乎也有些道理。算了，反正既來之，則安之，現在連孩子都有了，她還有什麼好想的？

趙成材回手就把他們裡外兩重門全都閂上了，坐在床前，抖抖袍子，坐得四平八穩，「說吧，你到底是從哪來的狐狸精小妖孽，迷惑我這英俊瀟洒正氣凜然身家清白稟性剛直的書生，到底是何居心？報恩還是還債？難道真是五百年前我救了你一命？」

「那你說叫什麼？不過我想把順字用進去，圓字也好，十五的月兒十六圓，可是順圓圓順都太奇怪了。要不，咱叫趙圓圓？」

「打住。」趙成材瞪了媳婦一眼，「再說我可也要生氣了哼，說我那天說的話不中聽，也不想想你自己說的那叫什麼話？跟交待後事似的我要不那樣說，你能好端端地把孩子生下來？真是個犟驢脾氣，哄著不走，非要打著走。」

章清亭笑出了眼淚，好半天才平靜下來，橫他一眼，「虧你也好意思說出口？你哪兒英俊瀟洒了？真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

不過趙成材坦誠中略帶幾分調侃的態度確實讓她安心不少，當下便把自和圖書己和張蜻蜓換魂之事三言兩語交待了。

趙成材瞥她一眼，翻身起床，到桌旁寫了個名字，正是章清亭三字，「這是從前我們第一回過中秋去放花燈時你寫的，這應該才是你的真名吧？媳婦。」

趙成材吃痛撫額，「下手也不知道輕點，千金小姐是這麼當的么？你餓了吧？我去給你端吃的來。」

這合著跟個沒事人似的，章清亭心中一口氣頓時提了上來，偏趙成材似渾然未覺，還大大咧咧地在床邊坐下，把閨女抱給她瞧，「原來這孩子吃了奶，還得拍出個嗝來才能讓她睡的，你以後可也記著了。」

「你有什麼不敢的？你還要你那三妻四妾來合著伙欺負我閨女呢。」雖然明知趙成材當晚說那些話不過是為了激勵自己的鬥志，但章清亭一想起來還是非常之生氣此仇不報，實在是難消心頭之恨。

「就是如此。」章清亭還是有幾分擔心的，「你真不介意？」

趙成材遙想翩翩，忽地嘖嘖感嘆，「原來我娶的還是個三品官的女兒，哎呀呀，千金小姐啊，噯，那你從前長啥樣？真跟那戲台上的大家閨秀似的？能畫出來給我瞧瞧么？」

章清亭本不欲答話，但事關女兒名字，想想還是忍不住發言了，「俗。」

行吧，吃，先把自己養好了再說，名字的事情等兩個人的時候才商議也不遲。章清亭由著相公親手端著湯喂她，很是甜蜜。

趙成材笑得直不起腰，又坐了起來，作了一揖，「小生不敢，小生怕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