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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及此，柳芳的腳步頓住了。她轉過身，看著地上疼得蜷縮成一團的楊小桃，滿心裏是說不出的快意。

不等她反駁，柳芳又道：「奉勸某些人，說話還是得留些餘地才好，若是像你這麼瞧不起的那種賤女人都有人要，你怎麼不去問問那個男人賤不賤？這一個巴掌拍不響，如果不是那個男人的功勞，女人又怎麼能大起肚子？就是有些人自己，又能清高得到哪裡去？她要是不犯賤，怎會一樣被男人搞大了肚子？」

但現在能跟她爭么？家裡一個人都沒有，如果柳芳不去請大夫，那她可真的就死定了，對死的恐懼和對生的渴望迫使著楊小桃放下了尊嚴，「對……對不起，是我錯了，全是我的錯，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

等她忙活完了，芽兒也午睡醒了，鬧著要出去玩，柳芳怕吵著南瓜睡覺，就給了小翠幾個錢，讓她領著女兒出去了。

楊小桃閑著也是閑著，倚著門框就開始磨牙，「凡事總得有個先來後到吧，有些人呀沒讀過書，也難怪她不講道理，可悲啊可嘆。」

「哈，你說我想幹什麼？」柳芳蹲下身來，緊盯著她的眼睛，讓楊小桃覺得自己就像被猛獸盯住的獵物只聽她一字一句地問：「你想一想，如果今兒換成倒在這裏的是我，你會怎麼做？」

這個女人仗著懷孕了，成天在家裡橫行霸道，連趙成棟都不得不讓著她三分。而她現在流產了，最起碼對她https://m.hetubook.com.com的南瓜來說，仍是暫時保住了趙成棟唯一男丁的地位。

柳芳看著她，眼中儘是嘲弄，「我不是人盡可夫的賤女人么？我不是不懂道理的笨女人么？我不是帶著一個拖油瓶的又老又丑的蠢女人么？我有什麼好處值得你這個又讀過書，又清清白白的好女人來求？」

此時，丫頭小翠煮好了楊小桃的麵條，和那麻油拌的小菜一併用托盤裝了送來。

身體的疼痛已經蓋過了所有的理智，逼得她不得不低下頭來求饒，「求求你，求求你，去請大夫……請大夫來救救我。」

而此時，一個黑影悄悄地從牆角里摸了出來。

家裡難得清閑下來，就剩楊、柳二女在家。走了男主人，大伙兒都沒什麼好鬥的了，各自管著各自的一攤事，誰也不搭理誰。

「你……你想幹什麼？」

楊小桃臉色已然鐵青了，這件事是她心中最大的痛，趙成棟也覺面子上有些過不去，從來不在家裡提起，卻誰想得到，今日的柳芳趁他不在家，就偏偏揭她的舊傷疤。

大年初六，扎蘭堡。

「你——」楊小桃已經氣黃了臉。

這頭楊小桃沒佔著便宜，反而給自己慪了一肚子氣，忿忿地歪在炕上，想睡也睡不著，悶了半晌，倒是肚子越來越餓了。喊了幾聲小翠不見有答應的，只得自己起身出來。

柳芳用不急不徐的調子慢悠悠地自問自和*圖*書答，「我想啊，你應該會拍拍手，說一句關你什麼事？就若無其事地回房睡覺了。再或者，還要衝過來踹我兩腳，你心裏才痛快，是不是？」

可這些東西到底要怎麼善加利用呢？他開始詳加琢磨，漸漸的，一個更加瘋狂和大胆的念頭悄然浮現了……

楊小桃已經氣得渾身直打哆嗦了，可柳芳還不饒她，望著天似是自言自語地說道：「虧她從前還痴心妄想去做舉人夫人，真是丟人哪丟人，到頭來，居然也就是這麼個下場。」

楊小桃此時痛得是死去活來，再也顧不得什麼體面了，一把揪住她的衣擺，「快……快去請大夫給我請大夫。」

她這一跌可跌得著實不輕，柳芳在西廂里也聽到動靜了，趕緊出來看，待見到楊小桃這狼狽樣兒，倒是哈哈大笑，「這真是老天有眼啊，誰叫有些人沒事亂髮脾氣呢，活該，這就是報應啊報應。」

可前腳剛一踏出門檻，頓時覺得腳下一滑，一個趔趄，整個人頓時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她氣鼓鼓地回房了，把個小丫頭委屈得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

楊小桃知道自己肚子里的這胎肯定是保不住了，不由得又氣又痛，眼前一黑，竟自暈了過去。

「你現在是不是很疼？是不是很想求我去給你請大夫？」

她的眼中都給逼出了淚來。

楊小桃哆嗦著嘴唇，已經白得像紙一樣，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會么？自己真的會這麼做么？可現在wｗw•ｈeｔubｏok.com•ｃｏｍ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

只是年久日耗，這些東西僅剩下兩三塊了，旁邊還有一個白瓷壇，上頭貼著燕王府的印記。晏博齋揭開蓋子，從裏面取出一個小小的青布包，打開一看，卻是一包棕褐色的乾果，赫然便是方德海提到過的御米殼。

柳芳見她這麼一副任人欺凌的模樣，只覺心頭極為痛快唇邊的笑意卻愈發涼薄，「你放心我的好妹妹咱們怎麼說也是一家人，我當然會去給你請大夫的，你就在家裡等著，慢慢地等著吧。」

到柳芳家又找了幾個小孩做馬夫，說好了過完正月十五就來上工，解決了春季產駒人手問題的趙成棟心情著實不錯。這日初六，有個媒婆說好容易給他尋著門合適的婚事，趙王氏忙不迭地把小兒子帶去相看了。

「哦哦。」柳芳也怕鬧出人命，趕緊回身就去拿錢，想著要去請大夫，可剛往回走了幾步，她突然頓住了腳步。

可此時多說無益，楊小桃自己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卻忽然覺得腹中一陣劇痛襲來，竟是與平時大不相同。

「你……你小產了。」柳芳也嚇了一跳。

「是么？」柳芳笑意愈濃，「那有的人呢？分明標榜著自己是黃花閨女，卻是跟著那樣的賤女人平起平坐，共享一個丈夫，豈不是更賤？」

唯一的小廝給趙成棟帶出了門，就一個小丫頭，也是分身乏術，只得先高聲應了句，「知道了，我在廚房裡下面呢，一會兒就來。」和*圖*書

柳芳正在那兒幸災樂禍，可一時見楊小桃竟白了臉，疼得半天說不出話來，豆大的冷汗從額上一顆顆地冒了出來，她覺得有些不對勁了。上前細看，卻見楊小桃的下身已經開始蜿蜒出一縷鮮血來。

柳芳此時就來做好人了，撫慰著小丫頭，「沒事啊，小翠，把地掃掃就行了。有人不愛吃，你還侍候個什麼勁兒？過來拿了衣裳，提個爐子到後頭燒點熱水去洗，別說我們家盡苛責下人。」

小丫頭哪裡敢多話？趕緊掃了地，從柳芳這屋收了臟衣裳，端著大盆，到後院自己去洗衣裳了。只是今日這洗衣之時，她老覺得後頭有雙眼睛在偷窺，可待要細看，她也不敢。這大宅子後頭荒涼得很，雖是冬天，也不知藏著什麼野貓野狗，很是怕人。

柳芳聞言，當即也從房裡衝出來，冷笑著回話，「我是沒讀過書，所以嫁了個也沒讀過書的男人。可有些讀了書的人，怎麼也嫁進來了呢？還嫁在我後頭，生孩子也得排在我後頭，這是不是更可悲，更可嘆呢？」

楊小桃有火沒地方發，當即就把那盤子整個咣當一聲摔到了地下，「笨手笨腳的東西，下個面都這麼久，不吃了。」

「我……我……」楊小桃心中都快恨死柳芳了，這些話都是她說的，可那又怎麼樣？你柳芳給我下的絆子還少了么？

楊小桃一早起來，吃了點早飯，覺得沒什麼胃口，中午餓了，就見廚房裡還剩些從趙王氏家拿回來的滷水有了食慾www.hetubook.com.com，便讓丫頭切了一盤子拿醋和她娘送的麻油拌上，再給她下一碗清清湯湯的素麵來吃。

晏博齋熟門熟路地掏出一把鑰匙，打開了牆角的一隻鐵皮櫃，那裡赫然放著一匣子與他手上的南夢膏一樣的黑色葯塊。

邱勝守在外頭，滿腹猜疑，這個主子，到底又想幹什麼？

我會怎麼做？楊小桃心中一驚，她會怎麼做？

她為什麼要去幫她請大夫？楊小桃平時到底是怎麼對自己的，自己幹嘛還要這麼好去幫她請大夫？

楊小桃頓時沉下了臉，想到一事，卻又笑了起來，「人家都說，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有的人呀，卻是結髮丈夫死了不足一載，便重又嫁人。沒過門就大了肚子，這樣的女人要是不賤，這世上也沒有更賤的了。」

晏博齋臉上露出淡淡的得意，拈起一粒自言自語，「幸好當時沒把這些東西當成垃圾扔了，原來還真是有用的啊。」

丫頭在這兒剛乾了一半，偏那頭南瓜又尿了褲子，柳芳在屋裡就嚷，「小翠，過來收拾。」

楊小桃一聽這話，再看柳芳面上的寒涼笑意，心頓時猶如掉進了冰窟窿，身上除了疼痛，更生出一種強烈的恐懼來。

楊小桃心裏那個恨啊，都快罵死丫頭小翠了，小丫頭也冤，她倒是掃乾淨了地的，可誰料想那芝麻油滲進了地里，故此才滑倒了人。

柳芳回房收拾齊整，抱起了南瓜，還特意走到楊小桃面前交待了一聲，「妹妹，我這就慢慢地出門了你可別著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