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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晏博齋一下回過神來，茫然四顧，才發現自己身處何地。找回魂魄后，不管內心是如何地翻江倒海，但日子總得過下去。上朝是大事，絕不能無故延誤。腦子仍是一團漿糊，但身體卻按照習慣運轉開來。

只一招，晏博文就擒住了他的咽喉，「哥，我說過我能有今天的這一身的本事全是自己勤學苦練得來的，這一點，你永遠比不上我。」

晏博齋倒吸一口涼氣，做過的事情總是不能回頭了，現在還去想死了的晏懷瑾等前塵往事都已經毫無意義，最要緊的是，要如何想辦法儘快平息這件事才是要緊。

「誰說的？」晏博齋狀若瘋狂地一次次對晏博文發動著攻擊，可是一次次地被這個弟弟輕而易舉地摔在地上，最後，他汗流浹背地躺在地上，實在是動不了了，晏博文仍是站在那兒，身姿如標槍一樣筆直。

晏博文聽他仍是這麼的冥頑不靈，眼神中愈加沉痛，「每個人取得的成績都是他辛苦努力得來的。哥，你只聽到別人對我的讚美，可是你有沒有看到我是如何地起五更，睡三更辛苦練習？你只看到母親當著人面對我的寵愛，可你有沒有看到母親背著人時對我的嚴厲督促？我可以說句實話，小時候，我怕母親遠過於父親，因為自啟蒙開始，娘就沒有一日不盯著我的文武功課。那時我挨過的板子，流過的眼淚，遠不是你能想象的。」

晏博齋仍和-圖-書是閉著眼睛，淡淡嗯了一聲，過了一會兒，他才陡然反應過來，布滿血絲的眼睛一下睜開，厲聲質問：「你說什麼？」

「查到了。」家丁見他沒有追究，很是鬆了一口氣，忙著回稟，「是新晉的舉人趙成材之妻，就是收留二爺在扎蘭堡的那對小夫妻。」

朱氏拿著東西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別的倒還罷了，只這御米殼，到底是什麼東西？

不對，不是我，是他逼我的，就算從前他曾經對我有過一絲父子之情又如何？他後來都幹了些什麼？什麼玉不琢不成器，你千萬不要相信，不能相信。

「哥，難道你不知道么？因為從前爹在娶娘之前要了你，所以在族中承受了很大的壓力，你的名字一直不讓上族譜，這也是爹沒有辦法的事情，我可以告訴你，你的名字是早就定下的，在你剛出生時就已經定下了。你若是不信，可以去祠堂翻看從前爹領著你祭祀時的供奉之物，那上頭應該就留了你的名字，認真說起來，我這個文字才是從你的齋字化來。而他的另一層意思，就是爹年少時讀書的地方。他自己給那兒起了名兒就叫碧桐齋，那是爹年少時最喜歡的地方，也是他和你母親有你的地方，我想他應該是為了紀念吧，所以才給你起了這個名兒的。」

這日一早，趙成材便以要去感謝王太醫這麼長時間的醫治為由，說要帶牛得ｈｔｔps://www.hｅtuboｏk.ｃｏm•cｏm旺去給人家拜個年，並登門道謝。

天色微明，僕役來請，「老爺，該上朝了。」

這可不能再拖了，要不誰知道會不會像滾雪球一般越弄越大？現在是到了快刀斬亂麻的時候了。

「我才沒有。」晏博齋忽地喪失理智地撲上前來，「都是你，都是因為有了你，這個家才變成這樣的。」

那家丁嚇了一跳，忙著解釋，「您……您昨兒見過二爺，就去了老太爺的院子，還吩咐不許任何人進來打擾的……」

留下晏博齋躺在那裡，眼神卻是空洞而迷惘地望著屋頂，腦子裡一遍又一遍地迴旋著他的話。

「我有沒有騙人，你去翻爹從前的手札就知道了。許多地方，應該都提著這個款。」晏博文看著他，目光里同樣充滿了不可置信，「我真沒想到，你居然連這樣的事情都懷恨在心。爹從前說起你，總說你疑心太重，又總是人云亦云，偏聽偏信，我還不樂意聽，原來……原來你真的是這樣，你辜負了爹的期望，甚至……還害死了爹，對不對？」

不，這是真的，真的，你，就是你晏博齋，害死了自己的親生父親。

「那女人是誰？查到沒有？」

「你在這兒跟我說些有什麼意思？」

他這麼一說，旁人也不好相勸了，那就由著他去吧。

晏博齋坐在官轎之中，正一顛一顛地昏昏欲睡之際，旁邊一個家丁猶豫了半晌，還https://m.hetubook.com.com是撩開車簾，向他低聲稟報了件事，「老爺，昨兒二爺來了之後，您派去監視他的人過來回稟，說是有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去見過他。」

混賬！晏博齋驀地記了起來，他從瑞華樓出來的時候，也被一個花枝招展的女人撞過。

晏博齋臉色一沉，重重一捶椅背，連一個小小的舉人竟然都敢來管閑事，真是活得不耐煩了。既然他們知道了，那跟他們交好的孟子瞻呢？要是這麼多人都知道了……

那官袍履帶皆在內書房中，春梅見他一夜未歸，卻仍是早早地起來候在那兒。在伺候他洗漱更衣的時候，晏博齋仍是有幾分恍惚，連把貼身的鑰匙拉在桌上都沒有察覺，就匆匆上朝去了。

晏博齋想不出，但是他找到了一個借口，「可他連個名字也不能給我，你的名字叫文，那是君子博學于文，約之以禮。而我的呢？還得排在你的後面，齋就是那個破書齋的齋。」

晏博齋暗自下定了決心。

趙成材擺了擺手，「人家說是這麼說，但咱們哪能真這麼不客氣的？不止是去他那兒，還有濟世堂的黃老大夫那兒，也得去走動走動。這一年多，可省了咱們多少藥材錢？禮多人不怪，我帶著旺兒去去就回。」

……

晏博文真沒想到，連這樣一個名字，也讓他耿耿於懷這麼多年，他真的是積怨已久，走火入魔了。

「你騙人，騙人。」晏博齋不可置信地咆哮https://m.hetubook.com.com著，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你胡說簡直……簡直是一派胡言。他怎麼對我的，我自己心中有數，用不著你替他臉上貼金。」晏博齋無法相信自己聽到這一切，簡直就是暴跳如雷了。

晏博文緊緊閉上了眼，聲音哽咽了，「哥，你就算是妒忌我，恨我，甚至恨我娘我都能理解，可你……你怎麼能對爹也下得去手？」

春梅按捺住自己怦怦亂跳的心，悄悄把那鑰匙收了起來，覷個無人的時候打開了那隻柜子，發現了那包調料和配方。大戶人家的丫鬟，又跟著才學出眾的朱氏這麼多年，就沒有不識字的。她雖不知道這是什麼，卻提起筆，依樣畫葫蘆地抄了一份，又將那包調料倒出少許，另包了起來，貼身藏好。然後才將東西不露痕迹地放了回去，待收拾完畢，手心已然汗透了。照照鏡子，待自己因為緊張而微微漲紅的面色褪去，恢復平靜了，她才慢悠悠地出了門，去向朱氏密報。

原來，原來所有的一切竟是自己的誤會么？晏博齋不能相信，他也無法相信他讓小廝進來，扶著他進了晏懷瑾生前最後住的小院，翻起一卷泛黃的手札，那裡赫然寫著，碧桐書生手記。打開來，一行行地翻看著，有一段二十多年的往事躍然紙上，「今，鳳兒被診出有孕，爹娘皆說不留，但吾執意留下……若是得男，則以齋命名……」

「我沒有胡說，是不是真的你自己想一想就知道了。是hetubook.com.com的，爹是在生活上沒有特別優待你，但有下人敢剋扣你嗎？你再想一想，我們倆從小到大用的老師是不是一樣的？同樣的老師教了你，然後才來教我，哥，你不能因為我的成績比你好，就處處覺得是老師沒有盡心儘力地教你。」

趙玉蓮不明白大哥怎麼突然有些一舉，「跟王太醫不用客氣的，年前我已經親自去送了禮了，他們長年在宮裡供奉，難得這過年能休個假，也想在家清靜清靜。當時就說了不要上門拜年的，等到了日子，上門續診便是。」

「你真不配做晏家的子孫，簡直都不配做個人。」冷冷地甩下這句話，晏博文走了。

「因為我想告訴你，爹，包括我娘和我，從來就沒有虧待過你，你自己好好地想一想，如果爹真的如你所想，那麼不喜歡你，為什麼不把你放到鄉下，任你自生自滅去？若是我娘當真瞧不起你們母子，為什麼又不攔著我，仍讓我和你走動得那麼親近？哥，你自己捫心自問，你雖然在生活上有些方面不如我，但真的過得很差嗎？你也知道的，許多大戶人家不得寵的庶子庶女到底過著怎樣的日子。」

「我沒有，沒有。」晏博齋急急地辯解著，但那眼神中的慌亂已經明白的顯示了他的心虛與掩飾。

「本來就是。」

這一夜，晏博齋在這兒獃獃地坐了一夜。腦子裡就像是兩軍對壘，廝殺得血流遍地，一片狼藉。

錯了，全都錯了，這一定是給人偽造的，一定是假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