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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在他那兒放了印子錢的人都圍在那空屋子裡罵呢，可那又有什麼用？值錢的東西全給何大牙帶走了，那屋子也不是他的，另有東家，他們總不能賣了房子抵債吧？

當一輛大車拖回眾多的傷兵殘將，章清亭左右一瞧，好傢夥一個個鼻青臉腫，衣衫破爛，但卻都上了葯，包紮停當了。還好沒有缺胳膊少腿的，她心下安定不小。

孟尚德緊鎖著眉頭，思忖良久方才艱難地開了口，「只是……那晏家的事情，你就不要再追查下去了。」

「子瞻啊。」孟尚德瞬間竟似老了十歲，語氣也低沉下去，「爹曾經教過你，做人要懂得適可而止，做官就更是如此，若是明知山有虎，咱們就不能再往虎山行了。犯了大忌，那可不止是掉腦袋這麼簡單的事了。」

那晚他們跑掉之後，賀玉堂駕著馬車是一路狂奔，可馬車畢竟目標太大，人又多，比不上那追兵的單人匹馬來得利索。眼見後頭追兵越來越近，他們回京的官途又是一路坦蕩，無遮無擋，大伙兒都知這樣跑是怎麼也跑不掉的。

如果晏家的輝煌即將在晏博齋的手中漸漸淡去，那麼皇帝又將如此一步步削弱孟家？是會讓我們全軍覆沒，還是苟延殘喘？

楊秀才聞知后還道：「瞧瞧，我說得沒錯吧？跟這種人來往，豈能有個好的？貪心想佔小便宜，多半得吃大虧的。」

章清亭聽得臉頓時陰沉起來，那是被抓了？還是……她不敢想下去了。

朱氏帶著兒www.hetubook.com.com子，也瞧見了外面發生的事情，她雖不明就裡，但也隱約猜到一些。該怎麼做，她心裏已經大概理了個頭緒出來。現在只等孟子瞻過來，畢竟他才是真正有官職護身的，看他能帶回什麼消息，才能決定下一步如何行動。

等他們都下了車，伏在陰影之處躲藏起來躲過了追兵，只不知趙玉蓮為何遲遲沒有跳車，卻和賀玉堂一塊兒消失不見了。

「可是我們當真能就這和撒手不管么？」

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了杜聿寒雖是文弱的讀書人，此刻卻也勇敢地挺身而出，「那我先跳接著後面的人。」

直到昨晚晏博文他們前來尋人，那農戶都什麼都沒說，還是牛得旺和包天雄躲在屋裡偷瞧見了他們，這才出來相認。

見他們身上多有跌打損傷，杜聿寒隨口編個元宵觀燈，路遇強盜打劫的謊言也就糊弄過去了。那戶人家見他身上的方巾儒服，很是信任，反而替他們請來了村中道觀的道姑包紮醫治。本以為這偏僻京郊沒啥好大夫，未料那道姑當真有幾分本事，給他們上了葯之後，果然好了許多。

牛得旺嗚嗚哭著上前，「姐姐讓我們跳車，她和賀大哥不見了。」

她今天來就是為了告訴閨女一個壞消息，何大牙，跑了。

倆丫頭嚇得死命捂著嘴巴也無聲地跳下去了，最後趙玉蓮讓吉祥帶著包世明的兒子包天雄走，「吉祥，不管怎樣，你一定要護著包大哥的兒子和-圖-書，知道嗎？」

聽她說得有理，眾人依言而行。杜聿寒是第一個跳下去的，然後便是牛得旺，他練了這麼長時間的拳腳，身手還算靈活，趙玉蓮不太擔心他，只是在危急之中交待了一句，「一定要聽杜大哥的話，別鬧騰，知道么？」

喬仲達提醒得很對，經過一夜的搜索，晏博齋他們終於找到人了。

再後頭的事情，就簡單得多了，因為大半夜的慌不擇路，杜聿寒在頭前探路時摔下一個山坡，崴了腳。但幸運的是，他摔下去的地方不遠，卻正好遇到一戶良善人家。

「快走。」趙玉蓮不答，把他們也推了下去。

章清亭聽完是一喜一憂，喜的是好歹回來了幾個人，憂的是丟的那兩個怎麼辦？晏博齋手上又多兩個籌碼，能用朱氏母子逼得他全換回來么？

杜聿寒不知外頭事情如何，自己這邊的人又全都或多或少受了些輕傷，他怕被人追來尋仇，交待那農戶千萬別將他們的消息泄漏，免得強盜賊心不死。鄉下人淳樸，沒有多疑，反而讓他們在這兒安心養傷。

賀玉堂一咬牙，撥轉馬頭就往旁邊的曲折複雜的小道跑去。可後頭的人仍是窮追不捨，危急時刻，他出了個主意，「要不，你們跳車，我趕著車往別的路上跑等你們都跑了，我最後騎著馬跑，一個人就快多了。」

什麼？聰明如孟子瞻，當然明白父親的言下之意就是，不再追究弟弟的死因了。

孟尚德不想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和-圖-書兒子分析得很有道理。自古以來，沒有一個皇帝會甘心受制於人，他既然能夠掌握朝中格局了。能捧他們兩家起來，也一樣能夷平他們九族。

「爹，您——」

「咱們家的家世可跟晏家，不同晏家現在不過是個庶子當家，但咱們家卻依然是嫡系名門，你放心，爹以後會謹言慎行，但皇上想動咱們家，恐怕也沒這麼容易。」

孟尚德擺了擺手，眼中浮現起淡淡哀愁，「再如何，子眭都已經不在了，而我們還在。」

但他心裏卻有自己的主張，子眭的事，他是無論如何也要給他討個公道的。哪怕後面是皇帝在興風作浪，也要有人為自己弟弟的死承擔責任。

「嗯。」趙成棟還以為這丈母娘是為了自己家的事情來的，心下雖有些不悅她的態度，但也沒有多餘的心思搭理她，陰著臉就進屋了。

「那姐姐你呢？」

但仔細一數，心卻似往無底的黑洞掉去，顫聲問：「還有人呢？」

「那你呢？」

小胖子受了幾天的驚嚇，說起話來又變得沒頭沒腦的了。

趙成棟被趙老實灰溜溜地趕回了家，一進門，就見楊劉氏紅腫著眼睛從楊小桃房裡出來，徒然見著他，似是見了鬼似的，嚇了老大一跳。

孟子瞻的心揪緊了，他不是不明白朝中這些波譎雲詭，傾軋鬥爭，只是那個犧牲的，是他的親弟弟，爹的親兒子啊。

孟子瞻微微嘆息，無奈應和，「知道了。」

趙玉蓮查看了下地形，「賀大爺，那您把車往那林地里https://m.hetubook.com.com拐一拐，讓他們好行動跳下去之後，不要立即跑，躲一會兒，等追兵過去了，再跑若是有人給抓了，也別想著救了，先顧好自己，能跑一個是一個吧。」

而目的，無非是為了讓晏孟兩家互相傾軋，彼此牽制。而今，晏家明顯勢弱，而孟家勢大，皇帝難道會坐視不理么？

「呀，成棟回來了啊。」楊劉氏的表情極不自然，那明顯堆砌的笑意看得人心裏就堵得慌。

然後是小青、小玉，倆丫頭嚇得瑟瑟發抖，趙玉蓮嚴肅地囑咐她們，「跳下去了千萬不許叫嚷，否則給強盜抓了，女孩子可就危險了。」

杜聿寒苦笑，「我也是事後才想明白，趙姑娘讓我們跳車，自己留下來，肯定是為了最後砍斷那馬車與馬相連之處的繩索，讓大哥騎了馬逃。否則，大哥說等我們走了，他自己騎馬走，那便是一個騙人的幌子，只是依著大哥的性子，必不肯留下趙姑娘一人，所以他們二人，多半……還是在一處。」

楊劉氏自那日拿定了主意之後，前幾日一直有去找何大牙討要份子錢，但幾次三番都給何大牙推搪了過去。今兒再去，卻未料連人都沒影兒了。

不過孟尚德卻同意，「當然，你要私下裡做些什麼，那就做吧，只不過要記得，一定不要鬧到明面上來，盡量快點結束，只要針對的是晏博齋一個人就行了，知道么？」

在聽完兒子的話之後，孟尚德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如果孟子瞻說的都是真的，那麼，孟子眭的死hetｕboｏk.com.ｃｏｍ，那真的就只是一出在皇帝幕後操縱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悲劇。

孟子瞻懂他爹的意思，晏博齋的事情已經涉及到刺探皇帝隱私了，這便是大忌。做臣子的，適當揣摩聖意那是可以的，但要懂得裝糊塗，有些皇帝的隱晦的心思，就算是知道了，也只能擱在心裡頭，卻不能說，更不能刻意地去求證什麼。

只是吉凶未卜，讓人好不憂心。

如果逝者的離去是為了讓生者更好地存在，為什麼不善加利用這一點，讓生者生存得更好？

而他們不知，昨夜，在孟家父子之間，也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躺在擔架上，摔瘸了腿的杜聿寒嘆了口氣，「還是我來說吧。」

深更半夜地回不了京城，便在鄉下借宿一宿，等到天一亮，重金謝過這農家和那道觀的仙姑，方才進得城來。

最是無情帝王家難道還能跟他們擺什麼功勞，講什麼道義不成？那才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孟尚德暗暗自省，自己最近好像是真的有些居功自傲了。可是他卻不肯承認，自己在皇上面前竟會是那樣的不堪一擊。

「你別管我先顧好你自己。」趙玉蓮果斷地伸手，把他推了下去。

楊劉氏聽得心裏那個堵啊，立馬來給閨女報信了，卻未料又聽到這邊的噩耗，這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了，除了哀嘆一聲倒霉，還是兩個字——倒霉。

見父親仍然是固執己見，孟子瞻也無言以對了。

楊劉氏轉而對女兒低聲道：「那我就先走了，你可也想開些就當破財免災了，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