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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王氏想想確實也是，「是啊，不服老不行啊。」

牛姨媽卻賣個關子，「你猜。」

她記得自己剛過來的那個院子里就有小廝伺候，仗著剛去過一趟，還有點面熟，讓人打盆水來應該不算難事。

章清亭是真不想去，可架不住女兒一個勁兒地在那兒咿咿哦哦地亂叫，只得上前跟眾人見禮，趙成材倒是大言不慚，「這位便是內子。」

本來按著官位尊卑，該讓趙成材坐到首席上去，但小喜妞卻完全不懂眼色地一直抱著她爹不肯走，他總不好抱個孩子上去吧？便萬般謙讓，到底讓閻大人和方大儒坐了上去，自己抱著女兒坐在下首。因喜妞又拽著章清亭不撒手，她也只得在趙成材身邊坐了下來，伺候這個小祖宗。

幸好貴客一到，寒暄一番之後，這酒席就開始了。

趙王氏也覺孫女這一身確實養眼，只是這麼個小不點，還穿開襠褲的時候，居然把衣裳做得這麼精緻，恐怕也只有那個花錢大手大腳的媳婦捨得。要依著她，就扯身紅料子，做件上衣，做條開襠褲不就得了？孩子長得快，這麼合身的小衣裳，還能穿幾次？怕是自己給的那料子錢還不夠，她自個兒又貼了些吧。雖說打扮是好事，但這麼過日子，真是太浪費了。

趙王氏點頭，隨她出去了，這一邁步子，她才終於覺得自己有些不對勁了，腳下像踩著棉花，一腳高一腳低的。

趙成材一家人是https://m.hetubook.com.com和縣太爺閻輝祖、方大儒等人一起來到賀家的，這些可全都是貴客，讓賀家是蓬蓽生輝。

她想著就是一肚子苦水，「事後你們都怪我，說我不該說那話。可就算我那話是真的說錯了，卻是他們一定要和離的，還辦得那麼快，就是我想回過頭來把話收回來也來不及了呀。」

牛姨媽倒是看出些端倪來，「大姐，你別是喝多了吧，要不要找地方歇歇？」

趙王氏一聽這茬就又是鬱悶又是惱火，藉著酒勁，不覺叫起屈來，「你怎麼也聽那些人胡說呢？我當初是說了讓他們和離的話，可我那是有心的么？你難道不了解你大姐，我啥時候干過拆人姻緣的缺德事？那不是氣頭上的一句話么？可成材非要較真我能怎麼辦？我事後也勸過，別讓他和離，可他聽我的么？」

牛姨媽呵呵一笑，「可你這事跟那事能一樣么？喜妞不管你怎麼罵，她還是你孫女，這個是無法改變的。但是成材媳婦不一樣啊，你想想，人家坐月子的時候，你怎麼對她的？說起來我若是她，我也得跟你翻臉，都不說人家還給你們置那麼大家業出來，就是啥也沒幹，也受不了那個窩囊氣啊，真不知你當時怎麼想的，居然動那樣的歪腦袋，還給成材娶小。大家都是女人，這樣事情落你自己頭上，你願意么？」

牛姨媽笑著戳她額頭一記，「你https://m.hetubook.com.com個鬼靈精，倒是什麼也瞞不過你，一會兒你過去跟成材說一聲，讓他跟爹娘也商量一下，我還沒完全給準話。畢竟是玉蓮的生身父母，還是要徵求一下他們的意見才好。若是無話，也早點給人家個準話，免得那小子提心弔膽的，總在我眼前晃來晃去。」

牛姨媽出來見左右無人，先自勸了一句，「大姐，既然話都說到這兒來了，我可真得好生勸勸你。這大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舊人。咱們都老了，往後當家作主都是他們年輕人的事了。你這總不肯服老，老想著還管著家裡的事，讓孩子們都聽你的，這可怎麼成？」

「我陪你去吧。」牛姨媽放下了筷子，畢竟趙玉蓮一個大姑娘家，現在跟賀家又算有那麼點子口頭姻親了，讓她四處亂走可不大好。

頭上自小蓄起的那柔軟胎髮已經有及耳長短，出門時給她娘梳了兩個小辮子，盤成只比龍眼大點的小鬏鬏，一邊戴了一朵粉紫色的珠花，兩邊的小耳朵眼裡各戴了一枚銀鑲紫玉的小耳墜，額心還用胭脂點了一粒梅花妝，非常漂亮。

「我就愛支使你了，怎麼著？」牛姨媽故意倚老賣老起來，「放心，到時我包一個大紅包謝你這個做大媒的。」

「怎麼沒有？」趙王氏酒醉之後，說起另一樁丟臉的事情為證，「從前我說了喜妞那話，不也一樣給收回來了么？」

趙王氏自嘲地m.hetubook.com.com一笑，「這可真是人老了，才喝那麼兩口就不行了。我記得從前咱們過年的時候偷爹的酒喝，那麼烈的燒刀子喝了也沒事，還一樣地出去放炮仗看燈，瘋玩一氣。」

趙王氏真不覺得自己醉了，她只覺得自己有些熱了倒是真的，聽女兒讓她出去吹吹風，倒是願意的，「那咱們就出去走走，哪兒有水能洗把臉倒是好的。」

牛姨媽扶著她的手，明顯地感覺到了她的不妥，低聲笑道：「這下可還說嘴不？」

憶起往事，牛姨媽也笑了，「那時你我多大？現在連孫子都有了，你還能不服老么？」

這事是趙王氏的心病，她也覺得自己實在是太過分了，不覺說出自己真正的心病。

不過這是在外頭，她就算看不過眼，也只心裏犯著嘀咕，卻沒說半字，還跟兒子一樣，上前贊著孫女。

至於他們兩大家子，也在賀家的有意安排下，剛好就湊了一桌。

章清亭早知道他會有此一說，暗自翻了個白眼，可表面上卻依舊端莊賢淑地不置一詞，瞧得旁邊的趙王氏和趙老實是滿心歡喜。

章清亭無法，只得應下，隨她出來，卻見喜妞已經撲進她爹的懷抱，不肯下來了。小妮子今兒跟大家小姐似的，穿了一件雪白的紗衣，配葡萄紫的小裙子，外面還罩著一件銀底綉五彩蝴蝶的小坎肩，花團錦簇中又有一份清新雅緻。

這大庭廣眾之下，章清亭總不能跟個孩子撒氣，只和*圖*書得且隨和些站在趙成材的一旁，只是心中恨恨地磨牙，回家一定要好好教育下女兒，必須得教育。

看，這一家子團圓了，多好。

她豎起了大拇指，「瞧瞧她在京城裡，連御狀都敢告，皇上皇后，這真龍真鳳都見過的人，這不是我說，是好些人都在背後說，你們家成材能娶到她，真算是祖上燒高香了，偏你還不待見。」

趙老實轉頭一瞧，皺起了眉，「瞧你這臉紅得，真有些上頭了。」

趙成材瞧得滿心歡喜，抱著女兒左親右親，「誰給妞兒打扮得這麼漂亮？」

倒是章清亭猜到他一會要問，覷個空挽著牛姨媽到一旁笑問：「如何？」

「沒事。」趙王氏擺了擺手，不以為然。

牛姨媽卻是好笑，這樣的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倒是怪有趣的。張家的人倒還罷了，只趙王氏真是渾身不得勁，那個筷子拿起來夾一口菜就放下，半天也沒吃兩口東西。干坐著又彆扭，便拿著那酒杯一口一口地抿著，不覺一連就喝了好幾盅下肚。

「咿呀！」喜妞叫了一嗓子，然後扭頭開始找她娘了。

牛姨媽橫她一眼，「這說出去的話哪還有能收回來的？」

趙玉蓮也瞧出不對勁了，「娘，我扶你到外頭吹吹風可好？」

章清亭眼見公婆在一旁笑得跟朵花似的，尤其是趙王氏，心下暗自不爽，便想伸手把女兒接過去，卻不料喜妞好些天沒跟她爹好生親熱了，死活不跟她走，卻也不許她走，就伏在和圖書趙成材的肩頭，笑眯眯地要跟她玩耍，似是極其享受這父母之愛。

一時見章清亭出來，喜妞便在爹懷裡撲騰著，要去找娘親。和趙成材同來的那些士子儒生們卻是圍著他，正瞧妞兒，趙成材走不開，說把女兒給旁人，喜妞又摟著他的脖子不撒手，只得示意讓章清亭過來。

章清亭已經眼尖地瞥見趙王氏也來了，有些不大樂意，「那可是您親姐姐，她既來了，您怎麼不自兒說去？非支使我幹嘛？」

見她還有心情跟自己開玩笑，章清亭就不用猜了，掩嘴一笑，「那我可就先恭喜姨媽了。」

「是么？」趙王氏抬手摸摸自己臉頰，手上本來就有汗了，也覺不出太熱，「我倒覺得沒事，放心，我心裏明白得很。」

一面說，一面扶她在那院中長廊上坐下，「這個不是我故意寒磣你，成材媳婦確實比你強。你自己看看，她那行事舉止，跟在成材身邊招呼那些個客人，那份端莊和禮貌，只要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絕對是這個。」

賀家父母得到稟報，當然要親自出來迎接，自然與牛姨媽的談話也就結束了。賀玉堂再有心打探，也只得暫且擱下，且先招呼客人要緊。

她只覺得這酒香噴噴的，味兒又酸酸甜甜的，似沒什麼，卻不知賀家待客的這桂花釀卻是經久陳年的老酒，雖不濃冽，卻是後勁綿長。她又基本算是空腹飲下，等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不覺就有些暈生兩頰，只是自己不覺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