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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蜻蜓不待他們發話，趴窗戶那兒交待著，「你們動作可快些，一會兒把丫頭從這兒扔出來，我帶她先回去，我就蹲在這兒給你們把風啊！」

沈大海抱著依依不捨的章清瑩，抵著額頭跟小丫頭使勁蹭了蹭，「瑩瑩乖，別哭，快回去吧！二回有空了，舅舅再找機會來看你們！有什麼委屈自己先忍著，等舅舅當了大官，一定想法接你們出來過好日子！」

章泰寅在舅舅寬闊的肩頭上深深吸了幾口充滿男子氣概的味道，感覺心裏好過多了。吸吸小鼻子，抬起眼來，卻忍不住委屈地抱怨，「您今兒怎麼來得這麼晚？我還生怕你不來了！」

張蜻蜓聽到這兒，自己在外頭又把虛掩的窗子拉開，探進頭來，「這個可以來找我，包你吃個夠！噯，你們要是說完了，我們可該走了！」

章清瑩仍是沉浸在冒險的巨大興奮中，「我們假裝出恭，偷偷跟過來的！」

沈大海神情一凜，往窗外瞧瞧，壓低了嗓門，「可是你自己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他從袖中取出揣了一天的錢遞上去，那婆子得了賞，立即態度好了許多，話也多了起來，「謝謝三少爺了，今兒來的還是沈家小舅爺！」

兩個孩子用力地點頭，張蜻蜓在外頭聽得感嘆。鄉下有句話，假疼孩子疼面子，真疼孩子疼裡子。到底是自家親人，想得多周全啊！

說到最後，小大人鼓著小臉，又想起張蜻蜓前幾日被退https://www.hetubook.com.com回去的那隻香噴噴的滷雞，很是不甘。

章泰寅可憐巴巴地嘟著嘴，「舅舅，你可千萬別不來了！」

章清瑩懂事地連連點頭，沈大海又指著旁邊的一個包袱，「這兒是你們外婆親手做的棉鞋，棉手套，還有給你們織的羊毛襪子。知道你們家衣裳是不缺的，可這些東西卻未必有人留心，便特特地一人做了幾套，你們自己好生收著，等天冷了記得穿上，可千萬照顧好自己，別讓我們擔心，知道么？」

沈大海拍拍他的背，「放心，舅舅再怎麼也不會不管你們的！」

章泰寅聽得心中一動，想起上回張蜻蜓曾經說過的話，趴在他的耳邊悄聲問：「舅舅，真是見葯三分毒么？」

章泰寅聽這聲音有些耳熟，卻不像是哪個丫頭婆子。正在詫異，沈大海放下他，過去開了窗戶，卻見迎面撲進來的竟是章清瑩。

章清瑩忍著淚，紅著眼睛在他臉上左右親了一口，「舅舅，說話算數！咱們拉勾，我等著你當上大將軍來接我們！」

沈大海頓時沉了臉，「怎麼？舅舅給的錢為什麼不能要？你們在這府里花銷大，有點錢防身可比什麼都強。舅舅一個光棍漢，營里管吃管喝的，還要錢做什麼？快收下，要不下回舅舅不來看你們了！」

姐姐這麼點小的年紀林夫人都說她不適宜拋頭露面，要是讓人知道張蜻蜓跑了來，那就更和_圖_書不得了了。於是也不介紹了，只是追問：「你們怎麼過來的？」

沈大海認真地跟小外甥女打了勾，把她遞了出去，還特意給張蜻蜓遞了塊銀角子，「姑娘，真是謝謝你了！」

那婆子得了錢，也不為難了，將章泰寅送到左邊一間門口，讓他們自便，就到隔壁去歇著喝茶了。

管他怎麼來的，章泰寅知道他們現在要抓緊時間說話，「舅舅，您有什麼事，趕緊跟我們交待，要不一會兒來了人，可就不方便了。」

牽著章清瑩，提著裙子快步跑了。

「對不起！對不起！」沈大海抱著小外甥在自己腿上坐下，粗糙的大掌抓著他的小手往自己臉上拍打，「是舅舅該死！今兒營裡頭有事，實在是走不開，舅舅知道你們等得急了，一完事連飯也沒吃就騎著馬往這兒趕，你摸摸，這頭上的汗還沒幹的不是？」

那角門上建有三間小小花廳，原就是預備著收放禮品，給那些貴客隨身帶著的下人們的歇息之處，雖然檔次低了點，且喜收拾得還算齊整乾淨。

他手上力道一時沒控制好稍大了些，拍得章泰寅微咳了兩聲。

章泰寅疑惑地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只是那些葯吃來吃去，總也沒什麼效果。有時明明沒什麼大事，不過是咳嗽兩聲，她們也逼著我吃藥。又說我脾胃不好，成天清粥小菜的，我想吃塊肉都不給！」

她走前雖把丫環婆子們都打發走了，但出個恭hetubook.com.com也不能時間太長了，再不回去，就得讓人以為她們掉茅房裡了。

沈大海寬厚地拍拍他的背，「算了，咱們都是男子漢，不扯這些小事情。對了，瑩瑩呢？她怎麼沒來？」

章泰寅按捺下心中不快，反倒隨和地笑了，「沒事兒，在哪兒見都一樣的。這大中秋的，倒是勞煩大娘了。」

一隻雪白的玉手伸上來擺了擺，人已經蹲下去了。

章泰寅跟婆子離了宴席，急匆匆趕去見沈家的人。

二人接過，卻覺沉甸甸的甚有分量，知道裝了錢，忙道：「舅舅，這荷包我們收下了，錢我們不能要！」

急得後面那位大姐直跺腳，「輕點！你們輕點！外頭還有人吶！」

「舅舅！」小丫頭跟出籠的小鳥似的，一頭就撲在他身上了。手腳並用地交纏著，開心得不知怎麼好。

不待他們拒絕，他還想到一個重要事情，「小寅你快過來，舅舅抓緊時間教你蹲個馬步，以後你晚上睡覺之前，早上起來之後，趁著沒人蹲上一炷香的工夫，又沒有動靜又能強身健體。若是往後她們再沒事給你吃藥，你想法偷偷吐了。瑩瑩看有什麼法子，每餐給你弟弟留點魚肉，小孩子哪能不吃點好東西的？」

沈大海心中感動，真是好心腸姑娘，怪不得生這麼好看！可沒工夫多想，轉頭抓緊時間教章泰寅蹲起了馬步。

章泰寅微微一笑，隨她出來。

那婆子敷衍地一笑，「三少爺，您就不要讓我ｈｔtps://m•heｔuｂooｋ.cｏm.com們為難了。」

章泰寅定一定神，迅速反應過來。

當成功抵達此處時，張蜻蜓的形象無疑在她心目中又高大了幾分。

沈大海皺眉關切道：「你這怎麼老長不好？跟小麻稈似的！這府里成天都給你吃什麼了？要依著我說，若是能扎扎馬步，習套拳法，可比吃藥強！」

沈大海的眼圈頓時也紅了，緊緊地把他抱了起來，「好孩子，莫哭，莫哭，這一哭就不像個男子漢了！」

沈大海氣得拳頭捏得嘎巴作響，這孩子正長身體的時候，怎麼能不給點好吃的呢？可他雖是武夫，卻並不太魯莽，知道生氣也於事無補，低著頭琢磨辦法。

見那婆子並不領他回院落，而是往角門那兒去，心中不覺有些生氣。故作訝異地問：「大娘，不回明霞堂么？」

沒人監視的小大人頓時失了平日里的沉穩，跟個小孩兒似的瞬間就眼淚汪汪了，哽咽著一頭撲了上去，「舅舅！」

章泰寅剛一進門，一位二十來歲，高大壯實，身著戎裝常服的漢子就沖了過來，「小寅！」

婆子自然知道，按規矩，沈家雖只是四姨娘的娘家人，算不得正經的外祖家，但大小也是個官兒，若是肯給幾分面子，像這樣的客是可以登堂入室的，這又能費什麼事？但畏懼林夫人，她卻不敢未經發話便將人隨隨便便往裡領。

這一路上可真是驚心動魄，小姑娘從來不知道，原來這個三姐這麼有本事，居然帶著她甩下丫頭ｈttps://ｗｗｗ•ｈeｔｕbooｋ•ｃom•coｍ婆子，一路悄無聲息地潛了過來。

驀地，有人在窗外輕敲了下，「快開窗！」

章泰寅驚悚了，這不三姐么？

他從懷裡掏出一個紙包，塞給章泰寅，「這玩意兒叫牛乳片，是你那沒良心的外公弄來的，聽說很是補人，特意讓我帶來給你，你自己收著，早晚偷空吃幾片。若是覺得好，我們再想法子給你弄。瑩瑩，這東西少了點，小寅身子不好，就先給弟弟了啊，下回有多的再給你。」

章泰寅看著他黝黑的面龐上那層細密的汗珠，還有前胸後背汗濕的衣襟，不覺心生慚愧，伸手緊緊摟著他的脖子，「好舅舅，是我錯怪你了。你餓不餓，我去給你拿點心！」

章泰寅立時癟了嘴，「母親不讓她過來，我走時，她都快哭了……」

沈大海趕忙說了聲，「多謝姑娘了！」

沈大海一拍腦袋，「瞧我，都快忘記正事了！」

沈大海舉起醋缽般的大拳頭重重自擂了下腿，軍人堅毅的面龐上滿是心疼和無奈，「當初我就不同意把姐姐嫁來，咱們有啥困難自己不能克服下的？都是爹！貪生怕死，不僅害了你娘，現在又害了你們！想見一面都跟做賊似的，若不是看著你們，打死我也不受這個窩囊氣！」

沈大海又從懷裡取了兩個新荷包出來笑道：「這是舅舅給你們過節的，一人一個，拿著！」

章清瑩知舅舅是把張蜻蜓當成丫頭了，正尷尬著，怕她生氣，卻見三姐倒是樂了，毫不客氣地接過銀子，「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