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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大房的人，再看向張蜻蜓的目光，都含了幾分懼意。潘茂盛眼珠一轉，在潘秉忠耳邊低聲道：「二房的事，我們不好摻和，先回去了。」

張蜻蜓嗤笑，「我竟不知我究竟是什麼地方無禮了，我好好地在這兒吃飯，也沒招誰，也沒惹誰，可奶奶就說，我吃得多了，養活我一個比養活其他人要貴。然後相公接下來問我『你還要吃么？』，我就會想，他這豈不就是嫌我吃得多了？我不過是想問個清楚，可我不知，為什麼大伙兒就都對我發起了脾氣，甚至婆婆還嫌我們家沒有把我管教好。就算我是吃得比大嫂多，比三弟妹要多，可也不算這桌上最多的吧？為什麼眾位長輩非要挑我一人的理呢？」

是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張蜻蜓把目光轉向潘雲豹，「那相公呢？婆婆有打算讓他也參加科舉么？是打算從文啊，還是從武啊？」

張蜻蜓哈哈大笑，「說得好，女子出嫁，是應該從夫。可我記得還有一句老話，叫做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今兒這事歸根到底，還是因為吃飯鬧起來的。因為我吃得比你多了幾口，所以才招來了閑話。相公，你是不是嫌棄我了？」

張蜻蜓不肯放過他，「那我是嫁給你家，還是嫁給你的？」

張大姑娘毫不掩飾地承認了，「我是存著私心，卻與你的私心不同，我這是一份孝敬長輩的私心。正如方才婆婆對奶奶所說，奶奶偌大年紀了，若是讓和_圖_書她來管家，婆婆會覺得沒臉見人。對於我們年輕人來說，婆婆的年紀也不小了，還時常頭疼。那我們做媳婦的，若是不能讓替婆婆分擔家務，還讓婆婆多操一份心，是不是也該覺得沒臉見人哪？」

這話罵得很過份了，張蜻蜓也站了起來，「婆婆，我們章府教出的是怎樣的閨女難道您沒提前打聽清楚么？那您是怎麼三媒六聘地把我接進門來的？」

但潘于氏已經大呼小叫地嚷了起來，「雲豹媳婦，你這是做甚麼？」

潘雲龍聽及此，心頭一動，看著盧月荷，卻見她的嘴角微微露出一絲笑意。潘雲龍心下瞭然，放心地只作看客了。

葉菀瑤一時語塞，潘雲祺忙替她解圍，「那二嫂你究竟想怎樣？」

「對，身為人|妻，就應該出嫁從夫，二嫂你應該向二哥認錯才對。」潘雲祺義正辭嚴。

「雲祺說得好！」潘茂盛力挺侄子，「雲豹媳婦，你還不快跪下認錯？」

潘雲祺站了出來，先裝模作樣地對她行了一禮，才開始說話，「二嫂，你這話就不對了，明明大家都是看到你先跟二哥發脾氣，各位長輩才好言相勸的。可是你不僅絲毫不領情，還把事情越鬧越大，娘這才出言教訓的你。作為長輩，她又何錯之有？可你不僅不思悔改，反而連奶奶也公然指責了起來，難道你這就是對的么？」

小謝夫人面上一僵，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潘雲龍的目光變得ｗwｗ.hetｕｂｏｏk•com•cｏm極其複雜，拳頭攥得極緊，卻半天沒有抬頭看繼母一眼，只是轉身望著自己的親弟弟，是那麼的心痛，又那麼的無奈。

潘雲豹卻給問得大窘，結結巴巴地道：「可我……我家有錢。」

「我沒有。」潘雲豹真是急了，恨不得賭咒發誓，「我養得活你！」

「你沒想過，你說什麼？我就說不出你這樣話來。」

張蜻蜓笑了，「婆婆，你這話就太過了。身為媳婦，怎麼能讓您們這些長輩為了我這做媳婦的凍著餓著呢？」

張蜻蜓呵呵一笑，「我也沒什麼大主意，就是覺得婆婆當家太累了，所以咱不能替您分憂，至少也別跟某些米蟲似的，成天混吃等喝的要好。」

「我真不是這個意思。」潘雲豹臉都紅了，一半是著急，另一半也是覺得丟臉。媳婦怎麼當著大庭廣眾之下，跟他鬧脾氣了，這讓他多沒有面子？豹子的急脾氣也給激了出來，「你這人是怎麼回事嘛？」

葉菀瑤臉色一變，「你想當家？」

潘雲祺臉刷地白了，惱羞成怒，「你胡說！」

她毫不客氣地將目光轉向潘雲豹，「相公！」再把目光轉回來，「還有你！」

一屋子人，臉色都變了，新媳婦進門第一頓團圓飯，居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公然發起了脾氣，這確實是有些不像話了。

小謝夫人出聲了，「你是我們家接了來嫁給雲豹的，當然該我們家養活。就算是我們沒得和_圖_書吃，沒得穿，媳婦你不必擔心餓著凍著。」

「算了！」潘雲豹急了，見大家都圍攻媳婦，他又心疼了，「這事兒全是我不對，你們別罵她了！」

嘩！

潘雲祺擺出一臉正氣，「就算是你一開始並沒有要發脾氣的意思，但身為人|妻，應該柔順貞靜第一，就是二哥跟你著急了，你也應該忍耐，為什麼要在眾人面前逼問他？」

「我也回去睡午覺了。」潘高氏假意打個哈欠，跳下椅子，連瓜子也不要，就往後門快步出去了。潘秉忠出來瞧見她躲在窗下聽著牆腳，想把她拉走，可潘高氏反把他一推，潘秉忠沒好意思留下，自己走了。

張蜻蜓冷笑連連，「我現在就是想問問，相公是什麼意思，為什麼就不讓我吃飯了？若是養不活我，就實話實說，不用這麼拐彎抹角的。」

小謝夫人忍不住了，替兒子辯護，「雲祺正在用功，他來年是要參加科舉的。」

潘家長房的人聽著都有些臉紅，潘雲祺故意把話往歪里引，「你這罵誰呢？難道你是嫌棄爺爺奶奶么？」

張蜻蜓睜大了眼睛，「我都不知道我錯在哪裡，要跟誰跪下認錯呢？三弟，咱們再把方才的事情回述一遍。首先我是好言詢問相公，並沒有拍桌子，也沒有大吼大叫，怎麼就成我發脾氣了？大哥讓相公跟我道個歉，婆婆插了話進來。我先跟婆婆道了歉，然後再問的相公，是相公先激動起來，然後大伯母又插了進來。接和_圖_書下來大伙兒全覺得我不對，開始挑我的理。我沒有說錯吧？三弟，你憑什麼這麼指責我？」

這一句話，可把一屋子全都震翻了，連潘茂盛都陰沉著臉站了起來，「雲豹媳婦，你可不要太無禮了！」

只有潘茂廣，早坐在一旁喝起了茶，連眼皮子都沒有抬一下，穩如泰山。

葉菀瑤幸災樂禍，佯裝好心，「二嫂，今兒好好的日子，你看你幹嘛弄得這麼雞飛狗跳，讓全家人生氣？像我，就謹記著三從四德，從來不敢忘記。這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就應該從夫……」

潘雲龍剛想上前勸解，盧月荷卻把他的衣襟暗自一拉。潘雲龍心中奇怪，妻子素來行事穩重，怎麼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攔著他，必然有她的道理吧？他想了想，退了下來。

嘁，張大姑娘還沒被糊塗豬油蒙了心，「我可沒這個想法，別是三弟妹你自己有這意思吧？」

「這有什麼不妥當的？」葉菀瑤忙忙地插|進話來，「我們既嫁入潘家，自然該跟潘家一條心，凡我們的嫁妝，都是潘家的，就是全都交給婆婆又如何？難道你還藏著什麼私心不成？」

張大姑娘很不高興，「我說三弟，你和三弟妹這是怎麼回事？怎麼變著法兒總想往我身上抹黑？孝敬老人是咱晚輩該盡的義務，我有說是他們么？我說的是那些年紀輕輕不幹活，只知道白花錢的人。比如——」

「不行！」小謝夫人斬釘截鐵地道：「雲豹，娘平時怎麼慣著你都可以，和-圖-書但今兒這事必須得說清楚。」

她掃了潘于氏一眼，「方才大伯母也說，這個家支撐起來是極度不易的。三弟妹還說要把她的嫁妝交給婆婆您來打理，婆婆您也誇了她懂事來的。不過身為媳婦的我，卻覺得此事似乎不大妥當。」

就知道你們今兒裝神弄鬼的目的是為了這個，張蜻蜓早就看破了，就是一直找不到機會借題發揮而已。好不容易那頭蠢豹子自己送上門來，她要不好好利用，等著小謝夫人把她的嫁妝全部蠶食殆盡，那才是十足的大傻蛋呢。

「難道我說錯了么？」張蜻蜓可一點也不畏懼，「既然成了親，那就都是大人了，憑什麼還讓家裡白養活著？咱們這個家，當然，不包括大伯一家，除了大哥，還有誰有俸祿的？還有誰實實在在幹了事的？」

「二媳婦，你這話可過了！」小謝夫人冷著臉站了起來，「就算是雲豹問了你一句又怎麼了？值得你發這麼大的脾氣？這兒別說我們了，還有爺爺奶奶在呢，你這樣子是做給誰看的？難道章府就教出你這樣的閨女么？」

「你胡說！」葉菀瑤漲紅了臉，「我可從來沒這麼想過！」

「是么？」張蜻蜓仰著小臉盯著他，連珠炮般地追問：「你憑什麼養活我？你有官職么？你有俸祿么？你能犁地種田么？還是說，你有商鋪地租的？」

張蜻蜓悠悠地把目光轉了過來，定定地落在潘雲豹身上，「相公，麻煩你說清楚一點，我為什麼就不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