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你做夢。」小豹子咬牙，搖搖晃晃地撐著身子爬了起來，「她是我媳婦，你少打她主意！」

胡浩然發話了，「老三鬼點子最多，這後頭想心思的事情，你就幫著多出出主意的。這沒幾日咱們就得去軍營了，我這些天在小郎家裡可聽說了，這回三位殿下都到軍里來了，形勢可非比尋常，咱們進去了，出來就不容易了，要不趕緊地把家裡的事情擺平，去了也安不了心。」

「咕咚。」

新到手的東西，總是要多玩幾日的。況且葉菀瑤夜間不能服侍，正是憋著一肚子邪火的時候。

潘雲豹低了頭，是真心悔過，「我知道，是我錯了。」

潘姐夫不太好解釋，畢竟家醜不可外揚，相對起他們兩夫妻，小舅子也是外人，「你姐……吶個，出門了。」

先去馮家和沈家遞了帖子，連茶也沒喝一口，就匆匆忙忙趕到潘府來了，傳了話，小胖子再度問：「人呢？」

「要不，姐夫帶你出去玩？」小豹子自告奮勇，要走好小舅子路線，做好姐夫。

那老太太也笑了，「老頭子你怎麼逗起少奶奶來呢？有話你就直說！」

張蜻蜓覺得很頭疼，可是有些事情真不是頭疼就能對付過去的，她這回是下了決心要斬斷那啥煩惱絲，跟小豹子一刀兩斷了，所以再為難也得給周奶娘一個交待。

大門口上沒有掛牌匾，只有一幅木刻的對聯，文縐縐的，張蜻蜓只認得那上頭的幾個字，讀也讀不全，索性不讀了。

葉菀瑤想起昨日潘雲祺換下略帶污濁的內衣，恨得將手中的帕子都快絞碎了。

「你們有什麼過不下去的？」周奶娘安了心，就開始碎碎念了，「姑爺是有些貪玩，不過人還是不壞的。就是那個什麼嬌姑娘，也是姑娘您自個兒不好，鬧出來的事。您怎麼就不能忍一忍，非發脾氣要休書的？」

砰的一聲巨響，門開了。

那……小豹子一哽，無話可說了，「你們怎麼知道的？」

周奶娘越說越生氣，「一個好端端的姑娘家，嫁人才不過幾個月呀，就給休了，這名聲傳出去好聽么？讓人怎麼看你，你下半輩子還怎麼過？」

葉菀瑤心下稍安，點了點頭，忽地記起一事，「你得空的時候再去孫奶娘那兒走走，咱們在府上出門不方便，她在外頭卻好行事。讓奶娘幫著也去打聽下那個什麼黃侍郎的家裡，到底是做什麼生意的，姑爺跟他到底是個什麼往來，回來報我，知道么？」

張蜻蜓嚇了一跳，「綠枝，你這是幹什麼？」

丫頭應了，葉菀瑤也開始琢磨起來，這捉賊要拿贓，捉姦要捉雙，該讓誰去撞破潘雲祺與蘭心的好事呢？

章泰寅見章泰安已經抖落了出來，趕緊補了幾句，「這事三姐怕您聽了生氣，可是千叮嚀萬囑咐不許咱們說出來。其實姐夫也不是不管，只是念著從前的舊情，不好處理，反倒弄得三姐姐跟他也見了氣。二哥現在說給您聽，也是希望您能想個法子，替三姐姐和三姐夫說合說合，只要他們夫妻同心，哪裡還怕旁人來搗亂呢？」

不是潘雲豹打開的，是從外頭給人踹開的。被踹斷的門閂鬱悶地看著這伙強盜，我這是招誰惹誰了？

章泰寧聽及此，提了個建議，「反正打牆也是動土，那不如咱們家也去請個戲班子回來，好生熱鬧熱鬧。再去把大妹二妹都請回來，一來人多熱鬧，二來免得說爹偏心，三來也讓二妹他們跟三妹多親近親近，縱有什麼怨氣，多見幾面也就散了。二妹那兒，我會親自去說，無論如何，得讓她這回好生跟三妹再道個歉。」

「二少爺？」碧落很是訝異地停下腳步，「您怎麼來了？」

「是，奴婢碧落。」她很是殷勤地行了個禮，眼珠子一轉，卻是搶先問了一句，「您是來接三姑奶奶的么？」

「我不要！」周奶娘心裏說不激動那是假的，可是轉念一想，卻越發生氣起來，「姑娘這是嫌我老了，要趕我走吧？」

胡浩然涼涼地插|進來一句，「別拿我跟他比，丟人！」

「那當然。」綠枝把賣身契又還了給她，「您要是真的有心，就正正經經請個保甲，帶周奶娘去把這事給辦妥當了，才是真對她好哩，不過這大節下的，估計沒人辦事，等元宵之後吧。」

其實這當中的破綻張蜻蜓比她們看得更加明白，可她怎麼能告訴她們，她不是那個章清亭，而是如假包換的殺豬女？

胡浩然淡定地瞟了蔣孝才一眼，「他要是死了，你負責把他掐活。」

誰都沒有留意到，在章泰安出門的時候，遇到了一個人。

一眾想獻媚的大小丫鬟頓時作鳥獸散去，這位爺面相雖好，卻是幾人之中最陰險毒辣的一個，要不，怎麼是豺呢？

胡浩然先說：「背根棍子，到你媳婦跟前去，讓她痛打一頓，她要不打，你就跪在地上不起來。」

她對hetubook.com.com潘雲祺實在是有些信不過了，自哄了她的嫁妝去，只有出的多，入得少，縱是像過年得了些東西，一說起來，還是他買的，這可跟自己的嫁妝是兩碼事了。這筆爛賬她可不能認，得想方設法把銀子弄回來才好。

「唔……很有可能，也許他其實是個女的，只是這些年一直都男扮女裝而已。」

蘭心想著身下的疼痛，臉現懼色，只怕得罪了潘雲祺，不敢吭聲。可縱是這樣，也惹得潘雲祺不高興了，「怎麼？不願意？」

最後威脅起來，「你要是真敢接那休書，奶娘第一個弔死在你面前。」

蔣軍師微一沉吟，給出小豹子第一條錦囊妙計，「明兒這個機會，你可得好好把握住。」

哎呀呀，這回章致知真是刮目相看了，這個兒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懂事了？當下非常欣喜，「好好好，那這差使就交給你了！」

蔣孝才翻了老大個白眼，直接把東西全扔火盆里去了。

蔣孝才可比他道行更深，「你不告訴我，我也不告訴你！」

所以張蜻蜓只能說：「我實話告訴你們吧，其實是我瞧不上他，那頭豹子有什麼好的，惡名在外，啥也不會！」

哎唷，張蜻蜓這回是著實嚇了一跳，「還這麼嚴重的？」

潘二公子的院子里少了個二夫人，就跟少了個鎮海夜叉似的，山中的猴子紛紛跳出來蠢蠢欲動了。

「你給我回來，這都要吃飯了，你還往哪裡跑？」周奶娘急得出去攆她，可是張蜻蜓怕耳朵起繭，跟一陣風般，拉著綠枝跑了。

不由嘆氣，公公你好歹也多寫幾個字，不要這麼簡明扼要的好不好？這讓媳婦接下來，該怎麼做呢？

那該怎麼辦呢？她想了一想，「你且別聲張，留心盯著，懂么？」

張蜻蜓到了盧月荷安排的別苑，見這地方倒不像是尋常之所，小小巧巧的一所院落，卻也分了三進，幽幽靜靜地坐落於繁華的京城坊市之間，真是塊鬧中取靜的寶地。

胡浩然皺眉回頭瞧了一眼，反腳把兩扇門給踢上虛掩著。

胡浩然加入戰局，一手把潘雲豹拖了起來，開始拳打腳踢。小豹子本就紅了眼，跟他打得天翻地覆。正規招式也用，無賴招式也用，就看什麼使得順手了。

他把鄺玉書的詞和扇子拿了出來，很是頹喪，「媳婦從前也很喜歡這些琴棋書畫的，可是我一竅不通。」

唉，張蜻蜓見著眼淚就頭大，「你怎麼又哭上了？我啥時候說過要趕你走了？我不過是讓你以後別老說這些見外的話，我知道你是一心為了我好，可我跟他……真的過不下去了嘛！」

別人尚可，周奶娘是絕對接受不了這樣的現實。若是知道她從小養大的姑娘莫名其妙跑到另一個國家成了個殺豬的，她非活活氣得把眼淚流干不可。

綠枝簡直是恨鐵不成鋼寶貝之極地護著這張紙，提高了嗓門急道：「姑娘，您就是想要放了周奶娘，也不能這麼干若是把這個燒了，讓周奶娘怎麼去消籍換路引？沒有路引，沒有簿籍，那就不成流民了？若是給人當作逃奴，可是要充軍的。」

盧月荷是煞費苦心地琢磨著公公的意思，好半日才粗擬了個對策出來。

等到了車上，她還哈哈大笑，絲毫沒有被休棄婦人的半點自覺，看得綠枝都有些替姑爺可憐，就這麼著就被人沒心沒肺地拋棄了，怎一個慘字了得？

「老大，救命啊！」蔣孝才眼見不敵，趕緊求援。

「怎講？」

小豹子倒吸一口涼氣，起身一看，「你……你怎麼來了？」

要說起來，張蜻蜓也是蠢，幹嘛弄了一屋子的妖精？個個花枝招展的，這不是引著爺們動心思么？要動心思，動你自己屋子裡的也就罷了，可為什麼，要來勾引我的相公？

章泰安大失所望，「那我不白跑一趟了？」

「不要啊！」綠枝驚叫著，比周奶娘還激動地飛撲上前，把這張紙給搶了下來。

潘雲豹支支吾吾有些答不出來，蔣孝才幫著隱瞞，「你三姐跟謝家小姐去逛街了，她們女孩兒愛看胭脂花粉，可不知逛哪兒去了。」

「好。」

潘雲豹本能地抬起腳，卻沒有給蔣孝才踹開，而是給人就勢抱著他的腳，把他拉下床，摔了個屁墩。

葉菀瑤聽得心下一酸，「好丫頭，我知道你們都是極忠心的，可是我現在已經嫁為人婦了，有些事縱是心裏明白，可是不順著他又有什麼法子？對了，孫奶娘她們還好么？上次來拜年，有相公攔著，我也不好十分說話，讓你送去的東西都給了么？」

章致知心知其意，卻也很是贊同，當下就把事情給敲定了。既然章泰寧要親自去請章清雅，章泰安就自告奮勇要去請張蜻蜓了，小胖子很有道理，「既然二姐姐是大哥請的，那我就去請三姐了，要不，大姐一家也交給我吧。」

張大姑娘ｈｅtuboｏk•ｃom•ｃｏm聽得直抓頭，這是把她罵嬌蕊的話可惦記上了，起身去箱子里把周奶娘的賣身契尋了出來，遞到她的面前，「這是你的不？」

「沒問題！」蔣孝才嘻嘻笑著，踏進房中。

「她說什麼有什麼關係？都已經是你煮熟的鴨子了，你還能讓她飛了？她都已經是你的媳婦了，你管她從前做甚麼？毛病啊！」

綠枝覺得周奶娘說得很是，「姑娘，姑爺人真的不錯了，雖說不像您從前似的，能出口成章，學富五車，不過他們是武將之家啊，稍稍粗直一點也是正常的。」

張蜻蜓瞧兩位老人家慈眉善目，和藹可親，便閑話了起來，「你們家兒子呢？」

丫頭點了點頭，卻是紅了眼圈，「姑娘，這真不是奴婢挑撥您和姑爺，只是奴婢想著您的嫁妝，還有孫奶娘母女……姑娘，咱們府上不在這京城裡，沒有老爺夫人護著，您可得凡事多點提防啊！」

請章清芷是幌子，請章清雅才是真的，畢竟是他親妹子，他不能不幫。

章致知聽了這話，不住地點頭，「我就說，你們三姐是個極有心胸，又懂事的孩子，這一點，你們真該向她好好學學。」

「我怎麼管不了？」周奶娘委屈得直掉眼淚，「我知道姑娘大了，心思也多了，奶娘說話都不作數了，既然如此，那你就索性把我賣了吧，我眼不見，心不煩。」

還怕沈家人過於破費，特意交待他們不用帶禮物，只上門來玩一日就好。

「敢不聽話，大爺讓你知道點厲害的。」蔣孝才臉上凶相畢露，提著拳頭就往小豹子臉上招呼過去，小豹子當然不肯。

小胖子生平最愛欺負人，也就最恨被人欺負，現在居然有人敢欺負他，他可咽不下這口氣。

章泰安仔細瞧瞧，認得，「你是三姐的丫頭吧？」

兩個狐朋狗友在床前站定，議論紛紛，「他在幹嘛？抱著個枕頭，難道是打算懷孩子？」

章泰安不大樂意，瞅鼻青臉腫的幾人一眼，掃興地一甩袖子，「你還是在家好好養養傷吧，別明兒去到我們家還弄得這個鬼樣子。」

哦，張蜻蜓想想，把賣身契給了周奶娘，「聽明白沒？把東西收好，節后提醒我去辦，行不？」

「那咱是不是得驗驗？」

「開門老二，快開門。」蔣孝才在外頭把門砸得山響，還冷嘲熱諷，「噯，我說你不會在裡頭想不開，懸樑自盡了吧？現在魂兒還在不在，要不要兄弟幫你招招？」

「誰啊？」

小豹子是挺慘的，媳婦走了，一個人關在空蕩蕩的屋子裡，誰也不見，誰也不理。好些人想上來討好賣乖的，是半點機會也無。

周奶娘拉著張蜻蜓坐下，首先就嗔怪了一句，「姑娘，您今兒這事可太性急了，回頭我替您去跟大少奶奶說說，若是姑爺來賠禮道歉了，您可得回去，別再犟了。」

周奶娘更加委屈了，紅著眼睛瞪她一眼，「奶娘不識字，姑娘不用這麼寒驂人！」

丫鬟不太好說，可是這麼大的動靜，那客人已經聽見了，眉開眼笑地湊過頭來，「姐夫，三姐在么？」

周奶娘狠狠白她一眼，「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別嫌奶娘說話難聽，怎麼說，你也是姨娘生的，人家可是正正經經的嫡子，潘老爺現在可是侯爺了，姑爺也不是不肯上進，這秋天就要參加武舉了，到時博個一官半職，你也是響噹噹的官夫人，有哪點配不上你的？」

可是蘭心的目的卻不在此，「三少爺，那他們若是真的掰了，奴婢該怎麼辦？我的賣身契還在姑娘手裡攥著呢，您得想個法子，把奴婢留下來才是。」

這世上能揍得他一根指頭都不還的，除了他爹和他大哥，只有他媳婦了。前兩個還是因為打不過，后一個才是心甘情願的。

很快，體力消耗過度的潘雲豹終於倒下了，躺在地上直喘氣，臉上就跟開了染料鋪似的，青紫斑駁，頭上的汗一直流到地毯里。

周奶娘話說不管，可一雙耳朵卻是支得老高，一字不拉地聽了下來，確實是她的賣身契。為奴為婢這麼多年，哪有人對這東西不關心的？有它，你就是旁人的奴才，沒它，你就是自己的了。

「可是她說……」

那大哥還真闊氣，張蜻蜓也不好意思瞎打聽，安頓下來，周奶娘就想拉著她做思想工作了。

張蜻蜓恍然大悟，原來這兒也是大嫂的地方啊，不過她有些奇怪，怎麼這些人管盧月荷叫大少奶奶，不叫姑奶奶呢？若是她的陪嫁之人，應當稱她為姑奶奶才對嘛，難道竟是大哥置下的別業？

「負荊請罪。」

等綠枝念完，張蜻蜓把這張承載著一個人命運的紙懸在火盆上方，「奶娘你看好了，我現在就燒了它，以後……」

「這種禍根留著幹嘛？給自己添堵啊？」蔣孝才嫌惡地鄙視了他一眼，「你都說了，那是從前的二嫂，現在ｈｅｔuｂｏoｋ.ｃｏm•ｃom的二嫂你瞧瞧，是能玩這些琴棋書畫的人么？你娶的是從前的她，還是現在她？」

盧月荷橫了她一眼，「都鬧成這樣了，我勸還有什麼用？不如讓她暫時出去，冷靜冷靜，回頭再說。你且出去，讓我一人靜靜，好生想想。」

唔……好像有那麼點道理了。潘雲豹正在琢磨，忽地有丫鬟隔著老遠，在門外大聲嚷嚷，「二少爺，有客人來了！」

潘雲豹終於想起，「老四怎麼沒來？」

蔣孝才沖外面鸚鵡學舌般嚷了一遍，「還不快去拿？再打盆熱水，拿些乾淨布條進來。」

葉菀瑤搖了搖頭，她心裏跟明鏡似的，潘雲祺做出如此形狀，背後肯定還有小謝夫人在撐腰，現在在婆婆心裏，有個孫子才是第一位的，其餘什麼都要靠邊站，若是自己挑頭去鬧，只怕得不著好不說，還得招人討嫌。可是這口氣若是不出，也實在難消她心頭之恨。

「就是啊！」周奶娘一聽這話，頓時兩眼放光，跳了起來，「肯定不是姑爺的，要不然就是外頭懷的野種，來訛咱們的，她當她那肚子是什麼，怎麼這麼容易就懷上的？」

等她出了門，貼身丫頭問雪不解，問盧月荷，「姑娘，您怎麼什麼也不勸，就這麼放二少奶奶走了？」

看房子的是一戶家丁，兒子媳婦皆不在家，只有老兩口帶著一對孫子孫女住在這兒。見張蜻蜓來了，也不多問，忙忙地開了上房的門，請她住下。

「行，這事我記在心裏了。」潘雲祺虛應了一句，摟著她就要求歡。

至於眼前這人，堅決還手。

這樣的要求實在是張蜻蜓無法辯駁的，想想也是，就算是自己要走，也得跟大家長們打個招呼才是。於是便聽從大嫂的意思，只帶了幾個下人，如同外出小住幾日般，去了盧月荷指定的別苑。

「死纏爛打。」

有丫鬟就從門縫和屏風的間隙看見，風流倜儻的蔣公子如紈絝般，邪笑著沖二少爺撲了上去，「小美人，大爺來了！」

不過章泰安到底還是把祝心辰來鬧事的事情也提了一下，「那丫頭著實可惡得很，仗著自己是皇親國戚，根本不把三姐放在眼裡，把她家砸了個亂七八糟，還要打我，要不是三姐夫攔著，我非給她揍得屁股開花不可，可把三姐氣壞了，姐夫也沒辦法。爹，這事咱們可不能不管。」

她說得又想哭了。

添油加醋地一說，聽得章致知立時就黑了臉。可是祝家剛剛回京，那個祝心辰可是祝貴妃的親侄女，二皇子的親表妹，若是在潘家鬧事，潘家的人都管不了，這讓他該怎麼管？

胡浩然也好不到哪裡去，死擰著眉頭回頭看背，「媽的，又迸開了，回去少泉肯定又得嘮叨個沒完。」毫不客氣地踹了小豹子一腳，「噯，你那葯呢，別躺地上裝死，快把葯給我拿來，要那瓶吳德給的。」

小豹子直皺眉頭，「前頭沒問題，後頭……」

呃……問錯人了。張蜻蜓仔細研究了一番，覺得很像，可不能肯定，招手把綠枝叫了進來，把賣身契遞給她，「念來聽聽。」

蔣孝才拿了葯上前，先給胡浩然把背上那處虎抓的傷口重新上了葯，又到潘雲豹身邊踢了踢，「還想活不？想活就上藥，想活受罪就忍著，要是想死，兄弟這兒還有把匕首，往脖子上一抹，就嗚呼哀哉了。二嫂還這麼年輕，肯定不會跟你守著，到時乾脆便宜兄弟算了。」

不過來落井下石的，還是大有機會的。

「他怎麼不好呢？」周奶娘現在搖身一變，成了潘雲豹親奶娘了，「姑爺是有點不懂事，但心地不錯。像是咱們在府上，對我一直都客客氣氣的。對你也好，你看看你，哪回指東，他敢上西了？別的不說，就光說你逼他住書房吧，幾個男人做得到這樣？」

嘁蔣孝才嗤之以鼻，「你都給她寫休書了，還你媳婦個屁呀！」

掃視一圈，就見有隻豹子正抱著一隻枕頭，失魂落魄地坐在床上，對他們的到來恍若未聞。

胡浩然不答，蔣孝才橫他一眼，意思這問題很白痴，淡淡帶過，「老四進宮去了，你別管他了，趕緊先把這邊的事解決才好！」

胡浩然和蔣孝才同時給出不同的意見。

外頭當班的立夏趕緊按吩咐做了，帶人把東西全都送了進來，見裡頭的一片狼藉，剛想問下要不要幫手，蔣孝才就陰森森地問：「怎麼，想來伺候？那先把衣服扒光了，看爺入不入得了眼。」

章泰安睃了他一眼，一副欠扁的模樣，「我不告訴你！」

她的理由非常充分，「你們小兩口要怎麼鬧我不管，但是也請弟妹你替公公和相公想一想，他們待你不薄吧？現在他們出門才幾日，你連招呼不打一聲，就帶著陪嫁全部走了，這不是一點面子都不給他們留么？若再傳回章府去，讓章大人又怎麼想？豈不是讓你爹娘連個年也過和圖書不安生？」

「那咱們豈不是被他騙了許多年？」

張蜻蜓舉雙手投降，「好了好了，咱們不說這個了，綠枝啊，咱們去鋪子里吧，十一就要開門了，得去瞧瞧了。」

待潘雲祺心滿意足地放她離去之時，有個特意找了借口來給他送點心的丫頭眼尖覷見，回身就報給了葉菀瑤。

他看著旁邊的章泰寅姐弟，靈機一動，還提了個建議，「那不如，我把沈家的人也請來坐坐？他們家人也不多，四姨娘也不在了，都是親戚，大過年的，也讓他們來熱鬧熱鬧。三弟身體不好，就不要跑了，我幫你跑一趟就行。」

遣開旁人，葉菀瑤壓低了聲音，「你看清楚了？」

「嗬，這倒難得！」蔣孝才撣撣衣襟，搖頭晃腦，「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這話說到點子上了，小豹子抬起眼，困惑地問：「那該怎麼做？」

小胖子無法，只得道出來意，「爹說，上回初二回門，讓你們受了委屈，家裡特意請了班小戲子，請你們明兒回家去樂一樂。」

小豹子招架不住，蔣孝才幫忙問了一句，「你找你姐幹嘛？」

老夫妻很是識趣地退下，帶榴喜去準備飯菜了。這是張蜻蜓的細心之處，既然住進來了，總不能讓人家做飯給自己吃，所以就把她也帶了出來。

小豹子有點糊塗，「這樣……好么？可她說她不喜歡我。」

蘭心是頭一個跑到潘雲祺面前去爭寵的，把自己的功勞無限誇大了一番，聽得潘雲祺心情大好，誇了一句，「若是他們真的因此和離了，你可該記頭功！」

「山人自有妙計。」蔣孝才得意洋洋賣個關子，起身倒了兩杯茶，卻是遞給了胡浩然和他自己，一口飲盡了，才蹺著二郎腿坐下罵人，「我說你笨不笨的？早多少年說那女人沒安好心，讓你早些打發了，你就是憐香惜玉，非得留著。這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這不，出問題了吧？」

綠枝不解，但仍是照實讀了下去。

張蜻蜓說不過她們，耍起了無賴，「可是現在話都說出去了，哪裡還有收回來的道理？算了算了，就這樣吧。」

老頭樂了，「二少奶奶，這得看您問得是哪一個，老漢我有三個兒子，可在三個地方。」

蔣孝才兩手一拍，「那是啊，只要是個有點血性的，都受不了哇，你們這才成親幾天，就鬧出這樣事來，她要是能心平氣和地處置，也不是個凡人，該成仙了。你要她原諒，總得拿出點讓人家可以原諒的東西，拿出點子誠意來，否則就這麼上下嘴皮子一張，說媳婦，我錯了，你原諒我吧，我不是故意的，誰信啊！」

小豹子遲疑了一下，有句話，他不得不問出口，「我覺得媳婦……她看不上我。」

小豹子怒了，「你好好說話行不行？」

「不行！」蔣孝才指著他破口大罵，「她為什麼說不喜歡你？是有女人說被你搞大了肚子鬧上門來，她才說不喜歡你的。難道這時候還能讓她說，我好喜歡你啊，那不是有病么？就算是她從前有過其他的想法，那也是從前，怪也只怪你名聲太臭了，人家看不上，有什麼辦法？你現在要做的，就是不管她願不願意，死死把她這個人綁在你身邊，不管你是示弱也好，用強也罷，總之都得把她纏得緊緊的，讓她睜眼就是你，閉眼也是你，整個天地全是你了，她再不喜歡你，還能喜歡誰去？」

「你別在那兒神神叨叨的了！」胡浩然有點不耐煩了，瞥了潘雲豹一眼，「這事既然是你對不起弟妹，就任她處置，要打要殺都由她，那個女人和肚子里的孩子要不要留，也全由她說了算，你少屁話，趕緊去把她接回來要緊。」

張蜻蜓行動迅速，很快就打包了幾件行李，帶著周奶娘綠枝等陪嫁丫頭走了。其餘人在盧月荷的勸說下，暫且還是留在了潘家。

蔣孝才忍無可忍，動手拍了他腦門一記，「你這腦袋長得幹嘛的？裝草的啊？」

再說，張蜻蜓也答應過潘茂廣不把此事外泄，畢竟太過驚世駭俗了，除了那個天下兵馬大元帥，恐怕這世上也沒幾個人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潘雲豹嚇了一跳，「你怎麼？」

去找祝心辰的麻煩太棘手，可是替女兒女婿緩和下關係，卻是可以手到擒來的，「這樣吧，你們三姐招待了你們兩日，咱們也把她獨請回來，多買些煙花爆竹，好好樂樂。我再跟雲豹好生說說，再怎麼也是成了親的人，也該學著修身養性了。」

蘭心狠心咬了咬牙，堆起滿臉的笑意，打疊起百樣溫柔，任他作踐。

他老神在在地說著，唉聲嘆氣地自己找樂子去了。

丫頭拭去眼角的淚，「都給了，孫奶娘也知道姑娘的苦處，並沒有抱怨什麼，還謝謝姑娘，好歹孫姐姐的婚事，您讓她自己作了主，姑爺雖大了幾歲，但人很老實。家裡也不算太窮，有姑娘幫的首飾，也和圖書夠過日子了。只讓姑娘好好保重，往後別操心她們了，得著空再來瞧你。」

張蜻蜓不想給人當成瘋子，也不想給人當成妖怪活活燒死。雖然現在這個身體不是她的，可要是被人打打殺殺起來，痛的可是她自己。

蔣孝才簡直是恨鐵不成鋼，指著胡浩然做對比，「你瞧瞧老大，當日在得月樓對少泉是個什麼氣勢？你看少泉平時不聲不響的，那晚上喝多了，不也是一肚子牢騷？他還是個男的，跟老大不比你跟二嫂艱難多了？可老大就這一句話，把人家收拾得服服帖帖的，管你願不願意，都已經是正正式式迎過門的人了，這一輩子就是綁著你了。想飛？沒門兒！」

偷人也就算了，還偷到兄弟家去了。這若是鬧將出來，說一個當爺的睡了嫂子的陪嫁丫頭，哪裡還有顏面？

還有半句話，她咽下沒說，現在您不也一樣？連個字也不識得了，難道還想跟他吟詩作對不成？

那老頭才笑說起來，「我們家老大一家在老家，老二跟著老爺在府上，小兒子和媳婦在鄉下替大少奶奶看管田莊呢，平常也不在，只偶爾抽空回來，本來過年倒是在的，只是這兩日鄉下佃戶接他們吃酒去了，要到十五才回。大少奶奶平常就叫我一聲福伯，叫我老伴一聲福嬸，您也這麼叫我們就行了。」

小豹子真是快虛脫了，只能一個詞一個詞地往外蹦，「書房，左邊，柜子，第三格抽屜。」

章泰安得令，天一亮，歡歡喜喜就出了門，他哪裡是真心要來請人？分明是來找張蜻蜓帶他出去玩的。

蔣孝才掩嘴直笑，「然後，把那女人也拖到她跟前去，一併讓她責罰，總不是你買下的人，只要不打死，隨她怎麼處置。接下來，就得全天候跟著你媳婦伺候，從她早上一睜眼睛，到她晚上閉上眼睛睡覺，你就站旁邊服侍。她讓你跪著你就不能站著，再多想些心思，弄些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哄著你媳婦，讓她開心，一個女人，只要肯對你笑，就有戲了。」

什麼江湖道義在這兒一概是狗屁，扯頭髮插眼睛，掐脖子吐口水，這打得可太慘不忍睹了，偷窺的丫鬟看不下去了，掩面而散。

「奶娘，您就甭管了，這事您也管不了，我跟他，是沒可能了！」

盧月荷重又展開潘茂廣當日給她留下的錦囊妙計，上面就斗大的一個字——「拖」！

「什麼算了！」周奶娘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你有接姑爺的休書么？沒有，那就不能算，您還是潘府的二少奶奶，不認也得認。」

「她上哪兒玩去了？我去找她！」小胖子興緻勃勃，大有不見人就不罷休的勁頭。

「很有可能。」

兩個人在地上毫無章法地打作一團，用的是最原始的街頭小混混打架的招式，全是貼身肉搏，只看誰下手更快更准更狠。

外頭的丫鬟婆子們嚇得心驚肉跳，這幾位爺可沒人招惹得起，可他們又是誰招來的呢？

蔣孝才在一旁揉著烏青的眼圈，還不時上來偷襲一把。以二敵一從來都不是問題，只要能打得過，這也是一種策略。

想想又怕張蜻蜓真的把她賣了，趕緊補了句，「離了這兒，我就找個有水的地方，一頭淹死去，您也不怕我污了你的地方，或是不用力，死不了了。」

章泰安大搖大擺，晃著塊玉佩走了進來，「怎麼，不歡迎啊？哼，那我就不找你了，我三姐呢？」瞧著三人烏雞眼的樣兒，倒是好笑得很，「你們幹嘛，打架了？」

哦？怎麼干，小豹子洗耳恭聽。

這個三姐，私下接觸起來，可比那兩個姐姐有趣多了，也不嫌棄那些民間東西，看把式拍巴掌，比他還有勁兒。跟這樣人玩，才玩得帶勁兒。

問雪給她泡了杯熱茶，又點了枝寧神的香，這才退了出去。

哎唷我的媽，這可怎麼搞？

陪嫁丫頭非常肯定，「就是二少奶奶屋子裡的蘭心，從三爺的書齋出來，那神色……奴婢絕不會看錯！」

丫頭替她出主意，「姑娘，您也別惱，憑怎麼說，也是二少奶奶屋子裡的人，若是日後鬧將出來，您就去跟二少奶奶鬧，看她好不好意思把人往咱們這裏塞。」

綠枝覷著張蜻蜓的神色，也在一旁囁嚅著勸，「論理……姑娘這事確實有些操之過急了。那個嬌蕊說是有了身孕，是真是假咱們還沒驗過呢，再說，也不一定就是二少爺的，您怎麼就那麼容易信了呢？」

其實這其中，小胖子的功勞也不小。他這兩日在張蜻蜓這兒玩得很痛快，給她招呼得也好，並不像在家裡似的，講那麼些亂七八糟的規矩，只要你大格兒不錯，張蜻蜓非常開通。所以章泰安昨晚回家之後，在章致知面前說了不少三姐的好話，再加上章泰寅姐弟倆的幫腔，聽得章致知心情愉悅之極。

潘雲豹也想啊，黯然垂頭，「可是媳婦走的時候說，說她永遠也不會原諒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