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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吳德也在思索。

惹得那間客棧附近的百姓還很是稀奇，咱們這衚衕里今兒刮的什麼風，怎麼來這麼多讀書人？

謝尚賢說話了，「咆哮公堂，理當掌嘴四下，有辱斯文，再加四下，念是初犯，兩罪並罰，共打四下。」抬眼掃一眼對面的右侍郎方世將，再跟施懷仁略一示意，「二位大人，如此可好？」

只是他沒想到，這幫子學子們能夠舉出的實證，居然是如此之多，還如此詳盡。

天會不會塌暫時還不知道，但天子已經震怒了，把負責今年科舉的三殿下李念和沂王李禛急召入宮，「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在見到官差到來之後，有一位看起來家境頗好，公子哥模樣的證人還主動站出來說話了，「各位兄台，今日我們此去，少不得是一番血斗。但為了不負我們十年寒窗苦讀，還天下學子們一個公道，便是殺身成仁，又有何懼哉？」

「妾身不大懂律法，但也聽說過一句話，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若是國舅爺可以不遵禮法的在公堂之上任意咆哮，那我們這理還怎麼說得清？」

是連潘雲豹也再不敢大意，將大狗皮帽子重又戴上，遮住大半張臉，按照自己分派的任務，先行出去站崗巡視了。

「殿下說得極是！」沂王李禛可也吃了一驚，聽出李念的維護之間，他自然也要投桃報李，「臣弟久居外地，難得來一次京師，既蒙皇兄委以重任，敢不盡心？此事慢說三殿下不會做出此等有辱斯文之事，就是臣弟也可以對著祖宗牌位立誓，絕沒有半點循私之處，違者必遭天遣。只是下面的官員會否私相授受，就難以保證了。不過臣弟督查不嚴，就理當重罰。還請皇兄准許臣弟戴罪立功，以贖罪孽。」

「你！」吳德頓時氣得火冒三丈，這秀才一張嘴，勝過十萬兵。居然當庭揪起他的小辮子來，實在可恨。「本國舅說幾句話怎麼了？這公堂上還由不得你作主和圖書。」

這傢伙說完，從身後提起一塊用藍布包著大匾，猛地揭開，就見上面仿造貢院的匾額刻成，只是這塊匾上刻著的那「貢院」二字，竟是拿黃金打成，又用白銀在上面給遮改成了「賣完」二字。

就見此人昂首闊步，放聲大笑著領頭往外走去。

說得好，張蜻蜓站起身來，也施了一禮，「各位大人，妾身也想說句話，可以么？」

李念微哽，皇上心中還是偏向東宮的，寧可把這柄玉如意給了張蜻蜓，也不願交給自己。寧肯讓天下的士子們賣潘府的賬，也不願意看到人心向他靠攏。父皇啊父皇，您對兒臣何至於如此薄情？

「兒臣惶恐。」此時再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那就等於火上澆油，但李念也不知道，潘家竟然敢把事情鬧得這麼大。

刑部大堂。

李念豁出去了，反正他在此事上身正不怕影子歪，只是那個眾矢之的怎麼辦？若是能藉此扳倒吳德，可是極大的能在士子們的心目中提升自己的地位，打壓東宮的士氣。

說吧說吧，施懷仁現在只覺得腦仁都疼，今天這個梁子恐怕真是結定了。

能不好么？滿堂的士子，衙門外還有數千百姓看著呢。

「那好，現在就給你們一個機會，去刑部公堂分辯明白來人呀，再傳朕口諭，將此次主考的大小官員們全都送到刑部去，就當著全京城百姓的面，讓那些學子們指證。若是有真憑實據，一概依律查處。」

對不起了，施懷仁沉著臉將案上的紅簽抽下，往地上一扔，「打！」

京城震驚。

某年某月，某人在何處向他送了多少錢，通過什麼人得到的考題，還有些人送了多少錢能保證中舉，有些吳德都不記得了，這些學子們卻拿著一本冊子，一一抖落了出來。這當中，甚至還有一些吳德賄賂主考官員，出賣試題，監考放水的證據。

伏在地上的李念，沒有注意到父皇眼中那一抹複雜難言的情緒和-圖-書，最後只聽他道：「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此次告狀的苦主不是潘府的少夫人么？」

京城每逢大比之年，城中雲集的各地學子們都會以各省為區分，自發地聚集在各個會館附近。

對付那些士子們，拖到暗巷裡拿刀一逼，全都說了。至於那些大小官員們的案底，就從他們家僕姨娘下手，威逼利誘，一抓一個準。

此情此景，頓時把一眾學子們的書生意氣盡皆勾引出來，想著科舉不平，幾乎就是毀了他們的畢生夢想，頓時熱血沸騰，哪管許多，紛紛撕下白色衣里，綁在額頭之上，追隨著那人的步伐，肅然而去。

這裏頭可真沒她什麼事，之前查出蛛絲馬跡的是謝尚賢，可是苦於難以弄到切實的證據，等潘雲豹他們回來跟他聯繫上，這事情就好辦了。

來的人雖多，但大家都是斯斯文文的，也不交談，只是相互拱一拱手，權當見禮。再在屋子當中攤開一卷長軸上看上一遍，確認沒有問題了，就提筆簽上自己名字和籍貫，再按上一個大紅指印。

趁他說不出來話，迅速推進案情，既然這些舉子們控告吳德買賣試題，那就要舉出實證了。

他沒有想到，張蜻蜓居然這麼大的膽子，真的就敢在公堂之上跟他這麼玩起來。那好呀，我倒要看看，這幫子讀書人到底有些什麼證據。

蔣孝才拍拍潘雲豹的肩，想說幾句笑話開解開解，「放心吧，有二嫂和謝伯父在那兒，不會出岔子的。再說，你就是不信我，也該相信雲龍大哥……」

他說著，將衣袖內里撕下一塊白布條，綁在額上，「若是在下去了，還望諸位兄台幫我收屍，並將在下今日之事，傳喻天下，好讓在下在九泉之下亦可瞑目。」

潘大帥不是在邊關么？是啊。但他家的二位少夫人願意替這些學子們主持公道，現就在刑部衙門打官司呢。

只是周叔原過來的時候，還是給嚇了一跳，怎麼會https://www.hetubook.com.com有這麼多的證人？

「你們真敢……」吳德一噎，差點氣得背過氣去。

他轉身拿起書桌上的玉如意，「將這個放在公堂之上，如朕親臨，讓刑部的官員們打起百倍的精神，給朕細細審好這個案子。若是潘少夫人仍有什麼不滿意，就讓她拿著這個進宮來告御狀。」

張蜻蜓瞟瞟吳德，都逼到這個份上了，還不狗急跳牆么？

「國舅爺，要知道累計再犯，可是要加倍罰的喲！」張蜻蜓幸災樂禍地扔下一句，轉身回去坐著了。

連百姓們都知道今日肯定要出大事，就見幾百名讀書人頭綁白布，神情激憤的高舉著一塊被黃金白銀扭曲的貢院牌匾，浩浩蕩蕩穿越了大半個京城，往刑部衙門而去。

於是，他不怕死地追問了一句，「父皇可聽說那些學子現在口口聲聲指認的是吳國舅？他是兒臣的長輩，若是到了那兒，讓兒臣與群臣們又該如何自處？」

吳德的囂張是有底氣的，他是買賣試題了，不過都是些口頭說出，空手收銀的事情，要查起來談何容易？

「真是天大的笑話，本國舅在朝中沒有一絲半點官職，怎麼可能買賣科舉試題？你們這些無知腐儒，到底是受了何人的煽動，要這樣來污衊於我？」

「你不要太過分了！」吳德真是給惹毛了，暴跳如雷，「本國舅可有皇上親賜的免死金牌，誰敢打我？」

他只覺腦門上的汗一個勁兒地往下掉，但已經不是在害怕自己會出什麼事了，他是擔心再這麼下去，天是不是都要塌了？

吳德疼得一時說不出話來，心頭大恨。此次若不滅了潘家滿門，他誓不為人。

就見他將這牌匾背在身後，衝著潘家一眾小廝道：「今日若是僥倖不死，得還公道，必將謝過府上二位少夫人肯主持公道的大恩大德，吾去也。」

而沿途，有些知道內情的學子們看著這樣的場景，不斷選擇了加入。在隊伍的兩側，是寫有潘姓www.hetubook.com.com衣飾的家丁們在沿途護衛，雖然他們人數不多，卻讓人極是敬畏。而在圍觀的百姓之中，還有更多形形色|色的人在暗中護衛著這支特殊的隊伍，並把消息傳到京城的各個角落。

有些涉案的官員，聽著聽著，那冷汗就淌下來了，而吳德更是臉都黑了，張蜻蜓是怎麼弄出這樣一份名單的？

無知腐儒四字一出，可就把這些學子們又得罪了一遍，等他話音剛落，有位熟知律法的學生代表就站了起來，先施了一禮，「各位大人，學生可以說句話么？」

周叔原越往刑部門前走，就看見越來越多的百姓，黑壓壓的一大片，沉默而又憤慨，尊敬而又擔憂地注視著這支特殊的隊伍。

刑部派出來提人的依舊是周叔原，反正今兒的事他已經管了一半了，索性不如管到底，依舊派他來拿張蜻蜓口中所說的「證人」。

隨著日頭逐漸升高，到這裏來的人也越來越多，氣氛越來越緊張而凝重，如繃緊了弦的箭，一觸即發。

當高高捧著玉如意的太監將皇上的旨意降下，連施懷仁的後背都驚出了一身的汗。

要說這屋子裡，唯一不和諧的恐怕就是一群統一制服的小廝們了，清一色的男丁，腰后各插一支兒臂粗的擀麵杖。最為特色鮮明的是，每人的胸前和背後都寫著一個斗大的潘家，生怕人家不認得。領頭的二人，不是安東、安西，又是何人？

可就在今日，各地的學子代表們卻從一大清早開始，就陸陸續續，三三兩兩地聚集到京城外城西邊一處普普通通的客棧之中。

潘雲龍站起身來，厲聲吩咐，「給我傳令下去，一定要確保這些學子行走路線的絕對安全，要是在誰管轄的地段出了差池，提頭來見。」

知道為什麼嗎？今年的科舉，有人買賣考題，為首之人知道是誰不？就是國舅爺吳德。那小子可壞透了，京城裡誰沒聽說過五爺的大名？

潘家這回真的是把事情鬧大了，從張蜻蜓帶著素齋到公堂，hetubook.com.com到她故意引出科舉舞弊案，隨即就召喚出這麼多的學子們，不看別的，光看那塊大匾就知道她準備的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了。潘府這回，是真的要置吳德于死地么？

講吧，你們就是來告狀，還有啥不能說的？

「可也輪不到吳國舅您作主吧？您方才也說了，您在朝中並沒有半點官職，那請問國舅爺可有功名在身？若是沒有，便是一介草民，為何您在此處可以說得話，就不許學生講理的么？」

這些學子們寒窗苦讀這麼多年，就這麼給耽誤了，大伙兒苦於無法申辯，只得向潘大帥府上求助。

張蜻蜓好不容易才憋住笑，繃著臉皮覷著他，「國舅爺，您那是免死金牌，可不是免打金牌吧？」

有幾雙眼睛密切地注視著倉庫里的動靜，並不斷地將各項指令發出收回。

「人到了。」忽地，門被推開，胡浩然一臉嚴肅地走了進來，「官府的人就在後面，該咱們行動了。」

「哥，」看看時辰比預計的晚了些，性急的人有些沉不住氣地開口了，潘雲豹無意識地擦擦手心裏的汗，「怎麼還沒到？」

「我朝律法有明文規矩，未經許可就咆哮公堂，侮辱斯文的當施以掌嘴之刑。不知這條刑法，對於吳國舅適不適用？」

只是那裡的夥計卻沒有一個多嘴的，除了把這些讀書人送到裏面特意準備的大倉庫里，再不多說多問一句。

那沒說的，一定是去看看國舅對上大元帥，誰會贏呢？

「兒臣初次主持科舉，唯恐出了差池，還特意召來皇叔相助。但期間諸多具體事宜，卻是全賴幾位考官大人布置。但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兒臣首先就難辭其咎，還請父皇允許兒臣前去，親自審問個明白。父皇那時再要做何懲罰，兒臣絕不敢有半句怨言。」

潘雲龍不悅地瞥了他一眼，不動如山，「鎮定！」

噼里啪啦，四下牛皮板打下，衙役們就算不太敢用力，但還是將吳德兩邊臉頰打得高高腫起，很是出了張蜻蜓心中一口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