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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神色平靜，目光與金昊欽的黑瞳交觸，嘴角微微勾起，應道：「好說！」

樁媽媽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一個，她猛然抬頭望去，臉上的表情迅速地切換著。

金子白皙的面容依然沒有絲毫表情，心中卻暗自一嘆，有些埋怨起金昊欽的處事，不夠果斷。

青年鈴醫被老鴇的話噎得面紅耳赤，他爭辯不過人家，只好甩著長袖，背著個大木藥箱晃悠悠的走出醉春館，臨出門口，還不解氣似的，跺了跺腳，往地上碎了一口。

夜色徹底暗沉下來，清風苑的長廊上已經升上了燈籠。

金子也回頭看了金昊欽一眼，不由腹誹道：樁媽媽你太誇張了，就是見到皇帝老兒也不帶這麼誠惶誠恐的吧？

現在天氣炎熱，屍體放多一天，腐敗程度就越甚，她那晚跟他談過後，若是他開口請自己幫忙驗屍，自己會二話不說答應他的請求，可偏偏放了幾天後才來提這樣的要求，這屍體不僅新鮮度大大減弱，而且還會因為屍身的高度腐敗而影響判斷。

金昊欽哦了一聲，在金子對面坐下。

「回去揀一揀，還能吃……」老大爺喊道。

笑笑凝著不咸不淡的笑意看袁青青，這丫頭，說話是越發利落了，精怪的很！

掙扎，惆悵，擔憂，矛盾，極為複雜……

金子一邊喝著茶，笑眯眯的應道：「好！」

金昊欽看得出來，他這人並不挑剔，幫人治個傷只收取幾文錢，有些農家沒有銀子，乾脆和*圖*書贈送點玉米乾糧，他也笑眯眯的接受了。

「這個倒是不難編！」樁媽媽仔細看了看后說道。

袍角在半空劃開一道圓弧，帶起一陣淡淡的葯香味兒。

笑笑拍了拍手，挑眉看著袁青青道：「娘子一語驚醒夢中人呀！」

金昊欽隱匿在一棵槐樹後面，從他的角度望去，正好看到了鈴醫阿松的表情。

老嫗眯著眼睛笑了笑，俯身往阿松的身上嗅了嗅，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冷冷道：「你又去醉春館給那些妓人瞧病了？」

他路過田邊，朝田裡干農活的老大爺喊了一句，那大爺便笑吟吟地提著一把青菜走了出來，站在田地里往他懷裡一拋，咧嘴一笑，門牙已經脫落，只露出一排紅色的牙齦。

金元老爹關心自己，不願讓自己去碰屍體，金昊欽關心他老爹，不願他為了案子傷神……

金昊欽簡單地將鈴醫阿松的事情說了一遍后，才端起矮桌上的茶盞，潤一潤乾燥的口腔。

笑笑和袁青青也起身給金昊欽問安，樁媽媽示意笑笑進耳房給阿郎上茶，袁青青則立在一旁，眼珠子幽幽流轉著，細細地打量著金昊欽。

金昊欽從槐樹後面閃身出來，從剛才這母子二人的對話，金昊欽可以肯定這個鈴醫阿松喜歡李氏無疑，而且阿松是閑散鈴醫，負責醫治醉春館那些妓人的隱疾，符合三娘口中會配藥的條件。

青年鈴醫走街串巷中，竟接收了幾個病患，但都是比較https://m.hetubook.com.com簡單的皮外傷。

幾個女人一台戲，清風苑的小院里，嘰嘰喳喳，好不熱鬧。

「啊，樁媽媽你看懂了？」笑笑有些訝異，這光看成品就知道怎麼編，樁媽媽也太厲害了吧？

「好嘞，謝謝大爺！」青年鈴醫也露出憨笑，拱手行了一禮，背著箱子繼續往家的方向走。

「我知道的！」金子笑著打斷道。

「什麼時候去驗屍？晚上？」金子問道。

金昊欽不動聲色地跟在他身後，與他大概保持著十丈的距離。

阿松努力點了點頭，哽聲道：「兒會的！兒先扶您進去歇息，一會兒飯好了，兒再叫您！」

「沒忙什麼，做些女兒家的物事，無聊中，純屬打發時光！」金子收回目光，淡淡道。

笑笑點了點頭，嘻嘻笑道：「娘子，奴婢看懂了，下一條奴婢就能自個兒編了！」

「阿郎來了，快快進來，怎麼在門口站著呀！」樁媽媽忙起身，大步迎了上去。

「不是這樣的阿娘……其實鶯兒她……」阿松一臉糾結，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他抬眸凝著白髮蒼蒼，一臉期待的母親，一滴淚滑下臉龐，哽聲道：「兒……答應阿娘！以後再不去醉春館！」

阿松神色遲疑，沉吟了半晌，才誠實回道：「是！」

金昊欽眯著眸子想了想，大步走到小盆架下，從每個竹篩里撿了一些草藥，用袍角兜著，在聽到聲響之前，形色匆匆地離開泥瓦屋www.hetubook.com.com。

待到天色漸暗的時候，青年鈴醫才看了看蒼穹，嘆了口氣，準備回家。

笑笑端著茶盞出來，便聽到金昊欽說道：「三娘，案子有了些眉目，不過阿兄想，還是要請你再幫個忙！」

金子看了金昊欽一眼，心知他能來，定然與案子有關，心下也急切想要知道，便讓樁媽媽和袁青青先行退下。

金昊欽含笑站在院門口看了半晌，才想起自己此行來的目的。他清了清嗓子，往前走了一步，輕聲喚道：「三娘……」

兩個丫頭你一言我一語的耍著嘴皮子，看得金子樂呵，這日子就得這樣，打打鬧鬧的，才不至於太過無聊！

樁媽媽從耳房裡出來，端著一壺新煮好的清茶徐徐走過來，笑道：「娘子歇一會兒，喝口茶吧！」

金昊欽似是看出了金子的埋怨，解釋道：「阿兄之前有跟父親提起，父親許是擔心你的身體，不願讓你再接觸屍體……阿兄其實……」

老嫗應聲道好，在阿松的攙扶下回到屋裡。

笑笑語噎，卻見金子笑了笑，應道：「當然了，這沒有人給幫忙拿著繩子的情況下，也是可以編的呀，將繩子的另一端用鉤子固定住就可以了！」

青年鈴醫將木箱子往地上一放，轉身往小棚架走去，手輕輕地撥弄著竹篩里的草藥。

他的步伐很快，靈活地穿行在坊間的青石小巷裡，金昊欽機警地緊緊跟隨著。

老嫗蒼老的面容漾出一抹安慰的淺笑，輕輕拍了拍鈴醫m.hetubook.com.com阿松的手背，笑道：「好，阿松答應阿娘的事情，要做到！」

「不累，咱清風苑清靜，庶務也不多，老奴倒了常常躲懶了！」樁媽媽笑著打趣。

金昊欽星眸熠熠，跟樁媽媽問了聲好，便往金子所在的位置行去，笑道：「三娘在忙什麼？」

「阿松，你回來了……」門扉吱呀聲響，從裡頭走出來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嫗。

……

鈴醫阿松聞聲，忙放下手中的竹篩，急急迎了上去，攙著老嫗的臂膀，扶著她在一旁的矮凳上坐下，溫聲道：「天黑了，阿娘你眼睛不好，就不要出來，這些草藥兒來收就好！」

金子點頭，回道：「聽毓秀庄的伍叔那樣說，應該是吧！」

金子抬頭看了樁媽媽一眼，笑道：「媽媽也忙了一天了，別累著了！」

袁青青在一旁插嘴道：「娘子，奴婢最近也在跟著樁媽媽學廚藝，等奴婢出師了，以後做給娘子吃，樁媽媽和笑笑姐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你為何不聽阿娘的話？」老嫗聲音微微拔高，顯然很是氣憤，手緊緊的攥著阿松的手腕，激動的晃了晃。

金昊欽看著他提著的那把青菜，基本上綠色極少，黃色的偏多，在金府，這樣的菜葉子是跟著潲水一起給婆子們去餵豬的。

金昊欽跟著他在一處泥瓦房門前停下，他抬眸掃了四周一眼，都是差不多的房子，低矮而破敗。門前搭著一個小小的棚架，棚架上擺放著各種晒乾了的藥材。

青年鈴醫穿著一襲灰和-圖-書色的圓領布袍，他的形容消瘦，頭上戴著黑色的璞頭，長袍鬆鬆垮垮地掛在他的身上，完全看不出體型，碩大的箱子掛在他單薄的肩上，讓人不禁擔憂他會被這巨大負荷壓倒。

這個，金子明白！

「笑笑姐沒人幫你拿著繩子，你能編么？」袁青青得瑟道。

袁青青不屑的揚起小下巴，撇撇嘴，看著表情，顯然她還是沒有看懂……

樁媽媽見這兩天主僕幾個一直忙著編彩繩，也有些好奇地拿起一條觀摩，問道：「帝都的娘子們喜歡戴這個？」

月色如練，金子坐在院中的矮桌旁，讓袁青青幫忙拿著彩繩，自己則言傳身教地編織著。

目前看來，這個鈴醫存在著很大的嫌疑。不排除他因為李氏被宋郎奪走又拋棄而產生仇恨心理，繼而在宋郎身上下毒。

她拿起矮桌上一顆透明的珠子，穿過彩色繩子，打了個小小的扣結後續道：「……你們看，打完結要將這底下的線從中間這個位置穿過去，這樣繩結才會牢固，知道嗎？」

老嫗見他不說話，著急道：「難道你還對那個李氏心心念念的放不下么？阿松，我的兒，醒醒吧，她是妓人，阿娘絕不會讓她進門的。再者她這種逢場作戲的女人，哪裡是什麼好貨色，心腸更是歹毒的狠，你看她都敢下毒殺人了，你還要想著她作甚？阿娘再不許你去醉春館給那些妓人瞧病，阿娘要你答應我，徹底忘了李氏那個賤婢……」

看來，這個青年鈴醫的生活，很是窮困潦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