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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伯將信箋全部收了起來，連同那一本藍皮封面的書籍，一起用錦布細細地纏好，放回原處。他將木榻移了回去，和衣而躺，目光有些獃滯的望著帳頂。

柯子俊領著人在月朗山上搜了一遍，結果一無所獲，那個黑衣人，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因錯過了渡頭的船運，柯子俊只能滯留在月朗山上，這才有了之前叩門請求留宿的那一幕。

約莫過了一刻鐘，屋內傳來柯子俊低啞的嗓音：「于植！」

夜殤淡淡地瞟了金子一眼，手從傷口處拿開。

老將軍是突發身故，應該不曾留下任何遺言……通伯皺著略微花白的眉頭，心中臆測著各種可能。

「給你倒水啊！」夜殤將手中的水杯遞了上去。

柯子俊將手裡的茶盞放下，起身往木榻走去，和衣躺了下來。

須臾，于植從廂房裡出來，將門帶上后，回頭吩咐了其他兩名同袍好好守著，挑眉示意身側的殷年跟自己出來。

通伯似為了確認什麼，席地坐在地上，將信箋一一拆開，細細查看起來。

夜殤嗤笑，藍眸泛著幽冷的寒光，盯著金子說道：「一點防備之心都沒有，你就不怕我在水裡下了毒？」

至於于植和殷年能否尋到，那完全得靠運氣了，畢竟，這是蕙蘭郡主的地盤，他不好明著來。

金子狐疑的眨了眨眼睛，喉嚨乾的焦躁，忙接過杯子，送到嘴邊抿了一口。

那麼，他突然間蒞臨茶莊，究竟是何意？

夜殤挪著身子，wwｗ.heｔuｂoｏｋ.ｃｏｍ•cｏm從矮几上倒了一杯水，一手捂著小腹，一手端著杯子，走到床榻邊，站了一息，竟是無從下手。

夜殤沒有想到，自己無意中會闖進金子的香閨。雖然知道自己的這個行為，有些不道德，但茶莊的地形他並不熟悉，且聽剛剛外頭的聲響，搜索他下落的柯子俊，也極有可能入住了莊子，此刻出去的話，有可能正面跟他們撞上。

夜殤嘴角彎起一個弧度，在蒲團上跽坐了下來。

就這窗外的月光，金子看清楚了夜殤小腹上的傷口，就像一個嬰兒的嘴巴一樣，一張一合，周圍的黑色緊身勁裝上沾染了一大片乾涸的血漬，紅得觸目驚心。

老將軍這些年與韃靼憲宗的聯繫，不曾向府中任何人透露一絲一毫，通伯現在可以確定，柯子俊並不知情。

金子在睡夢中吧唧著小嘴，似乎輕聲囈語著什麼。

後來有人不經意說起帝都一對藍眸殺手刺殺來天朝覲見的哥洛王時，柯子俊才開始關注起這對藍眸殺手。

通伯無言嘆了一口氣，折衝都尉之死，老將軍之死，乃至趙成之死，都不是偶然，顯然，帝都那邊，已經有人聞風，迫不及待地想要磨刀霍霍了。

夜殤似笑非笑的看著金子，嘴裏吐出一句話：「你果然跟一般的娘子不同，膽子不小！」

柯子俊又喝了一口茶，甘醇的茶香在口腔里漫溢，回味無窮。

月朗山雖然是聖上御和*圖*書賜給端肅親王的，但端肅親王卻從不佔山自居。當然，一般百姓也有自知之明，不會僭越上月朗山，但權貴門閥家的公子娘子，還是會時不時地上月朗山看日出日落，雲捲雲舒的。

其一，是他自己想多了，柯子俊上月朗山只是純粹賞景，因延誤了下山的時辰，渡頭停運，只能滯留山上。

金子凝著他，目光循著他的面容往下移，最後停在他的小腹上，心口微微一滯，「你受傷了？」

果然是好茶！

淡淡的月光透過窗格反射進來，在地上撒下淡淡的銀霜。木榻旁跽坐著一個健碩的身影，一雙幽藍色的眸子熠熠閃動，看著木榻上之人那極不優雅的睡姿，露出一抹冷峻的笑。

雖然他讓于植繼續尋找，但直覺卻在告訴他，未必會有收穫。

「嗯，無礙！」夜殤聲音冷漠。

「天亮，在下就會走！」

夜殤幽幽一笑，明顯對金子的反應表示滿意，至少，她沒有拔開嗓門尖叫，而是壓著聲音問了句：你想幹嘛？

殷年剛毅的面容隱在夜色里，只看到一團模糊的輪廓和一雙如鷹凖般犀利的眼睛。

柯子俊人脈甚廣，在黑白兩道朋友結交不少，關於殺手業界的調查，只要他說一句話，自然有人為他辦得妥妥噹噹。柯子俊綜合了各方得來的信息分析，能有如此矯健身手的，當屬胤朝內最大的一個殺手組織是圓月門。但圓月門的內線人卻矢口否認，稱朝廷打壓得厲害，已和-圖-書經許久沒有接手任務了。

二人在書房內交手，黑衣男子的武功路數奇絕，柯子俊並沒有佔到便宜。幾番激戰，又有驃騎營的護衛加入，黑衣男子才漸漸露出頹勢。因寡不敵眾，黑衣人拖著傷外逃，柯子俊自然不會放過活捉他的機會，當即便領著幾名護衛追了上去。

那個小廝口中的郎君，說的就是辰逸雪吧？

金子口中喊的笑笑，在半個時辰前，因聽到聲響驚醒，被夜殤一掌劈了後勁，現在正昏睡在地上，一動不動。

他點點頭，應了一聲好，便提氣躍上屋頂，兔起鶻落，還來不及看清，就已經不見人影。

他端著杯子，準備作罷，便見金子翻過身來，朦朧的睡眼在一瞬間陡然睜大，一臉驚恐，隨後猶如詐屍一般，從榻上彈坐起來，頭髮凌亂的披散著，往後挪了挪，後背貼在木屏上，抱著被子啞聲問道：「你想幹嘛？」

回到屋內的通伯，探頭確定周圍沒有人之後，將門窗栓緊，放輕腳步，走到木榻旁，移開木榻一角，露出一面白森森的牆。

他打開，裏面細細堆疊的，都是用蜜蠟封口的信箋，最下面的是一本藍皮經書模樣的書籍。

殷年握緊了腰間的佩刀，大步跟在於植身後出了醉心居。

四名護衛守在門外，筆挺的身姿如柱，目不斜視，卻保持著高度的機警。

這一次柯子俊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父親的死，絕對跟那位夜襲的藍眸殺手有關，而且他再一次潛入府中，極有和_圖_書可能是為了尋找父親留下來的那些遺物。

正當柯子俊費盡心思想要找出這對神出鬼沒的藍眸殺手時，那人竟然又一次夜臨驃騎將軍府。

「傷口必須縫合才行，一直失血的話，會休克的！」金子抿著唇說道。

上次發現密室之秘后，柯子俊想趙成的死或許跟父親意外有些微的關聯，便著手調查起趙成死亡前後的行蹤以及那名身手敏捷，取人性命于無形的黑衣殺手。

……

黑衣男子使出輕功，一路逃向渡口，在柯子俊一行人趕到之前，乘船離開了渡頭。

呵，十幾年未見，他似乎沒怎麼改變，依然清冷如昔，桀驁如昔。

當然，留宿也是抱著一絲目的的，畢竟，整個月朗山除了端肅親王的月朗山莊沒有搜過之外，就只剩下辰府的茶莊了。

金子從榻上下來，走到他身邊，修長的黛眉微微蹙起，開口道：「讓我看看！」

那個名叫于植的男子條件反射的出列，拱手對著門對請示道：「將軍……」

「要殺我一劍就夠了，下毒多費勁兒啊！」金子將杯子里的水一口飲盡，抬手撫了撫額角，睡了一覺后，酒勁算是過去了，她伸了一下懶腰，小聲問道：「還沒說，你潛進我房間做什麼？又想告誡我不要插手什麼案子么？你放心，以後你殺人越貨的案子，我一個都不接，行了吧？求殺手大人給條生路！」

柯子俊差人問了渡口上的船夫，得知那條船所去的方向，是月朗山。

韃靼那廂近期亦是悄無和-圖-書聲息，通伯認為此刻也是不宜有所動作，帝都那邊一定有派人暗中查訪。能不能迎回憲宗是一回事，重要的是，他們身上所承載的使命，要好好的守住憲宗遺留下來的，唯一一點骨血！

夜殤豎起耳朵傾聽，這才聽清楚，金子在小聲地喚著：「笑笑，水……」

若是這個原因，通伯則要留心觀察，沉靜以待。柯子俊畢竟不是老將軍深沐憲宗大恩，且迎憲宗歸朝這樣的計劃，對目前的他們來說，道阻且長，柯子俊是否會如其父一般，拋卻個人榮辱和錦繡前程，尚且未知……

通伯輕手輕腳的將牆壁上一塊空磚取下，捋起袖口，伸手探入牆壁之內，取出一方用錦布包裹著的物事。

……

金子睡到後半夜，有些不老實的在榻上翻了個身子，穿著寬袍的長腿，探出了薄毯，將整條薄毯擰著麻花狀，蜷著身子將之摟在懷裡。

其二，柯子俊應該是在老將軍的遺物中發現了什麼蛛絲馬跡，特意上月朗山查證？

醉心居那邊，柯子俊依然跽坐在矮几後面，一杯又一杯地品著茶。

「分頭找找吧，別驚動莊裡的人！」于植回頭對殷年說道。

那天晚上從驃騎將軍府上掠過的黑影，明顯是個男子，而在西湖襲殺趙成的，聽當時目擊的人描述，柯子俊推測其身份，應該是一女子。一男一女，且都是白膚藍眸，正好與那對刺殺哥洛的殺手不謀而合。

夜殤的手緊緊的捂著小腹，掌心裏粘糊糊的，有淡淡而腥甜的氣息漸漸瀰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