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驗證
此刻公堂中央已經擺上了一張矮几。金子將瓷盅放在几上，取過一隻乾淨的平底瓷盤，用鑷子從瓷盅中將那團東西夾取出來，放置在平底瓷盤內。
金子手起刀落，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順暢，一氣呵成。可圍觀的眾人，卻覺得頭皮發麻，渾身上下都起了雞皮疙瘩。
鄭玉只覺得好笑，這是從未聽過的事情。
金子也不看他，慢吞吞的取過鑷子，夾了一塊紗布，將磁碟中屬於趙虎的血跡盡數擦乾淨，順便也將骨骼上沾染的零星血污擦乾淨。
辰逸雪含笑不語。
金子戴上了手套，拿起一支短小的解剖刀，將胚胎劃開，取出裏面已經形成的，細小的骨骼。
金子放下手中的刀具，抬起一雙冷靜無緒的眸子，掃了眾人一眼，開口道：「為了公平公正，在下先取自己的血驗證，而後鄭公子再驗，如何？」
一個一襲白衣，清雋出塵，高傲淡漠。
他捂住嘴，別開眼。
二人灼灼的視線在空氣中交觸，鋪滿暖陽的庭院里，氣溫瞬間降低幾個攝氏度。跟在二人身後的野天和阿桑，不由縮了縮脖子，低著頭，將自己的存在盡量感降到最低……
還是趙虎考慮得周到。
「承蒙王爺看得起！逸雪定當儘力而為！」辰逸雪又一次拱手回道。
龍廷軒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問道：「六公子現在何處？」
金子點點頭，眼中帶著笑意和讚賞，金老爹反應倒是挺快！
血珠如同金子意料那般和圖書，迅速的從骨頭表面滑下，淌在磁碟上。
鄭玉盯著那團粉紅色的東西凝了幾息，只覺得噁心得連隔夜飯都吐出來了。
鄭玉剛剛看到金子如此利落的刀法，心中已有懼意，奈何他剛剛已經答應，此刻再無反悔的可能。
龍廷軒如此問，自然是對堂審的進展了如指掌的。辰逸雪也省去一些不必要的解釋，直接道：「案發時沒有目擊證人，若是鄭玉咬緊這一點兒磨皮，再加上他背後的助力向衙門方面施壓，想要逃脫殺人之罪，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他可以說事發當天將馬車借出去了，撞死潘琇的不是他本人，衙門最多根據潘琇的記事本給他一個姦淫良家婦女之罪。但鄭玉的七公子幫卻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在兄弟情義與自身安危之前，一般人會如何抉擇？」
所有的人的眼睛都緊緊地凝著那顆血珠。
只不過在不影響大局觀的前提下，且英武和錦書還堪重用，他沒有理由拒絕這種送上門的便利。只不過偵探館若想長遠的發展下去且不受任何掣肘，重新培養優秀的調查員，是必須提上日程的計劃。
金子沒有受周全環境的干擾，神色沉沉的將滴骨認親的方法仔細的講了一遍。
堂屋外立即有捕快低頭躬身回道：「回王爺，已經被帶到后衙的廂房候著了！」
阿桑朝辰逸雪微微躬了躬身，提著袍角，喊了一聲少主，跟了上去。
「噯，逸雪你和-圖-書如此可就見外了。」龍廷軒從容在主座上坐下，揚手對辰逸雪道：「來，坐！」他見辰逸雪跽坐好之後，才問道：「這堂審進行到此刻，又該如何繼續下去？」
趙虎在金子的示意下，大步過去，大手將要搭上鄭玉胳膊的時候，被他一甩，吃了一記白眼。
龍廷軒冥黑深邃的眸子噙著一絲淺笑，輕哼一聲，接過辰逸雪手裡遞上來的記事本並一卷卷宗，淡淡掃了一眼，卷宗里仔細的羅列了七公子近些年欺行霸市的所作所為。最後一條，是關於秦風的，備註里寫著所染之疾，可治。
公堂上。
「逸雪果然準備功夫做得滴水不露啊！」龍廷軒抄著手，以審視的目光看了看辰逸雪，側首一笑，露出細白的牙齒：「恩威並施是上道！想來再深的兄弟情義，也比不上自家家族利益和身家性命來得重要！」
辰逸雪從不相信這個世上有不透風的牆，特別是精明如逍遙王這樣的人物。所以，龍廷軒當面將他曾經幫忙破案的事情講出來后，他的神色也依然不顯絲毫波瀾，一如既往的清冷沉著。
金子拿起刀子，笑眯眯道：「一點點痛而已，鄭公子忍一忍！」
辰逸雪眼中笑意又淡了幾分。龍廷軒的戲，演得不錯。既然這麼愛演戲，就奉陪到底也無妨。
英武和錦書在調查案件中所展示出來的機智應變能力和偵查效率，絕非一般捕快所能勝任，所以，他們的真實身份htｔps://wｗw•hｅｔubｏｏk•com.cｏｍ如何，辰逸雪如此聰明的人物，怎會看不清？
他從鼻腔中溢出一聲輕哼，算是應答。
「王爺真是謬讚了！逸雪不過是當無聊時打發時光，提提個人看法罷了，案子最終能不能破，還得靠衙門。」
「放開你的臟手！」鄭玉說完，抬步走了過來。
「鄭公子，就等著你了！」金子放下紗布和鑷子，笑道。
一個一身紫袍，雍雅高貴，氣宇軒昂。
日光下的二人居於院落的一左一右，彼此遙望著對方。
「不敢！」辰逸雪看了龍廷軒一眼，眼中漾出淡淡笑意。
龍廷軒嗯了一聲，揚手請辰逸雪一道進入後堂，一面調笑道：「裸屍案時，你的見解可是起了關鍵性的作用啊，可見你用來打發時光的無聊之舉，幫的可是大忙。本王既然奉召行按察使一職，自然不能對本案置之不理，逸雪也權當幫幫本王了，給點兒意見如何？」
叮的一聲，一根被剝離了所有皮肉的小骨頭被取了出來，擱在磁碟上。
「這是潘娘子記事本上記錄的內容，七公子多次出入潘府，在潘亦文的書房裡聚眾吸食阿芙蓉，公然藐視朝廷律令，王爺身為按察使，自然要維護朝廷法度，行使權責，賞罰分明，才能不負聖上厚望！」辰逸雪的聲音如回蕩的弦樂般清冷無緒，泅泅滑過龍廷軒的耳際。
金子感激的笑了笑，應聲道好，刀子轉而落在趙虎的食指，隨著動作一劃，一滴殷紅的血滴從指
和-圖-書腹中間冒出來，滴落在磁碟中央的物事上。
龍廷軒星眸如朗日絢爛，凝了辰逸雪一息，朗聲一笑，大步往辰逸雪所在的方向走去，錦緞紫袍帶起一陣清涼的袖風，骨節分明的大手搭上辰逸雪的肩膀，輕輕拍了拍，笑道：「府尹那糟老頭子之前破過的一些棘手案子，都是私下偷偷請教逸雪你的，這于本王而言，早就不是秘密。說到底還是蕙蘭郡主疼兒子，怕你在官場上受了委屈。哎，如今讓本王覺得痛惜的是逸雪你這等人才，沒有入仕為官，真是我大胤朝的損失啊！」
辰逸雪拱手施了一禮，點頭應道：「勞王爺惦念，一直甚好！」院中秋風颯颯，竹葉沙沙，映襯得辰逸雪的聲音格外清冷漠然。
辰逸雪點頭，回道：「我們的速度必須要快。此刻三娘在公堂上進行滴骨認親的驗證，其實是為了讓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將其他六公子轉移為污點證人。」
「大家看到了，趙捕頭的血液並不能滲竟胚胎的骨頭裡。」金子揚聲道，隨後，目光落在鄭玉身上，笑意森森道：「現在就請鄭公子你來！」
……
雙方因何會出現在此處，這個問題並不足以考驗兩個高智商的人，大家心裏都像揣著一台明鏡，只是彼此心照不宣罷了。
鄭玉的臉有些青白，他的一雙腿猶如灌了鉛一般，釘在原地。
金元聽完，頗有些好奇的往前傾了傾身子，問道：「金仵作的意思是，只要是親子關係，那血液就能彼此相融？」
龍廷軒聽完，露出一抹邪肆的笑。
鄭玉更是一瞬不瞬的盯著。
龍廷軒嗯了一聲，撣了撣衣袍便大步流星的走出堂屋，一面道：「前面帶路……」
龍廷軒眼中神采一亮，笑道：「逸雪的意思是要逼他們內訌？」
「沒錯，只要是親身父子關係，就能彼此骨血相融，反之則不行！」金子回道。
金子說完，便要用乾淨的刀子劃開自己的手指，趙虎忙上前一步，勸道：「還是讓某來吧，金仵作雖然戴著手套，但畢竟雙手還是直接接觸……未免造成感染，還是小心一些為上。」
他感覺自己剛剛那些客套話簡直就是浪費口舌，辰逸雪顯然已經將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就等著他過來呢。
龍廷軒知道辰逸雪此時在後衙究竟為何，表面卻是佯裝不知，調笑道：「本王聽說金大人正在審查潘娘子一案，案子竟涉及姒喜縣主的嫡子鄭玉，想來要辦下他有些棘手，才請來逸雪你合議參詳的吧？」
這下，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捕快們都看清楚了那團蜷在一起呈灰粉色的物事了。他們忍不住倒吸了幾口涼氣，有的甚至捂著嘴巴，開始乾嘔起來。
龍廷軒望向面沉如水，淡漠如昔的辰逸雪，唇邊浮出一抹淡笑：「逸雪，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偵探館從開業至今，接受調查的案子不多，但每一個案子可以說皆是完善落幕，其中調查員的便是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