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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期待的事情可能要來，但不是你期待的方式。」大兵道。

尹白鴿瞥了眼，這才想起來了，直道著：「恭喜恭喜，再上一級就到警督了。」

沿海的走私之於警務，一直就是個疥癬之癢，而且是頑疾，像盜竊賣淫一樣幾乎是無法根治的，這種案子只要不是案值巨大，可能連派出所緝私隊都懶得理會。

嘎聲車停了，尹白鴿側過頭了，表情裡帶著幾分睥睨，似乎看不起這位只能在賬務里打滾的經偵同事，孟子寒笑著道著：「你還是放過我吧，我膽小。」

「我比你們更了解他們的風格，對更狠一點的對手，都很客氣……呵呵，別不信，人來了。可能不會按我們的思路出牌。」大兵道。

「你贏了，算上我吧。」孟子寒收回視線的時候，如是道。

「喲……越來越像官了啊。」尹白鴿有點失望了。

「陳妍的媽媽和她的女兒豆豆，六歲，輟學了，跟著姥姥拾破爛。」尹白鴿道。

張如鵬故意重了點，摁得大兵直叫喚疼，他謔笑道著：「我怎麼覺得你在吹牛啊，被人揍成這樣了，要真是地下團伙，不來砸你家就不錯了。」

尹白鴿笑著道：「這麼了解啊，看來我找對人了。我們現在可以以查找失蹤人口的籍口介入啊，查案的還是咱們的老夥伴高銘，四隊接手陳妍的失蹤案了。」

「如果是呢？」尹白鴿笑著瞥了眼。

車緩緩地駛過，從那一對祖孫倆人的身邊駛過，透過車窗，孟子寒看到了小女孩忽靈靈的一雙大眼睛，望了他們一眼，那雙眼睛，那雙清澈得、還帶著童真的眼睛，可能還無從見識到這個世界的黑暗。

設想，是拿到證據，不管是有關陳妍，還是有關走私的，都能撬動更高層面的參与，可看事態的發展，似乎這個難度會很高。

「喲，領導口氣已經出來了，好吧，給你十分鐘時間，看完這起案件情況，再做決定，在省廳下達命令之前，這叫入夥。不過如果命令真下來了，可輪不到你入夥嘍，別忘了，上一次專案組挑人，可沒人願意去，都覺得查集資詐騙、原始股詐騙是吃力不討好的事，結果呢……嗯，警徽這麼漂亮啊？」尹白鴿逗著他道。

比如，陳妍這一家。

順著尹白鴿的視線所指，遠遠地看到了一位老太太，披散著花白頭髮，滯滯地看著孟子寒的方向，那神情說不出是什麼樣子，不過能看到，那位髒兮兮的小女孩，正給老太太喂著什麼……或許，是塊麵包？

「嗯，應該是，上陣父子兵嘛，親戚做伴正好作案，嵐海這小地方，親緣關聯特別重。」大兵道，吡了聲，嚷著讓張如鵬輕點。

恰恰這種事讓孟子寒很忌諱，他先問著：「白鴿，到底什麼事你讓我查這幾個人的財產狀況？我調用經偵的系統可https://m.hetubook.com.com是違反紀律的。」

「接著剛才的說……大兵，你的意思是，董魁強舅舅被你嚇唬住了？」高銘坐下來，問道，剛剛幾個商量來著，被尹白鴿的電話打斷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知恩圖報啊，托你辦的事呢？」尹白鴿問，這是私事，但不是私人的事。

他看看表，等的人還沒有來，拿出手機拔號時，一輛警車朝著他的方向開來了，他看到駕駛的位置坐著尹白鴿，招招手，車停人上，上車即走，孟子寒納悶地提醒著：「嗨，白鴿，還不到下班時間呢？」

「等一會兒，事情就快來了。」大兵站在窗口道。

「進裏面吧，手機關靜音……是我個戰友，他們能量不小，已經摸到我家了。」大兵冷言道，這個事，讓他莫名地憤怒，因為他已經看到來人是誰了。

孟子寒輕聲道，其實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倒視鏡上，直到那一對祖孫倆，變成一個小黑點，越來越小的黑點，直看不見，他都捨不得移開視線……

「我和你一樣，其實都是在這兒輸的。」尹白鴿幽幽道，又贏得一位並不覺得喜悅，而是輕聲提醒著這位新入夥的：「我需要擴大關聯信息，與王特、董魁強、宗緒飛、栗勇軍相關的經濟往來，全部要，越多越好。」

「哪兒錯了？」高銘問。

「我知道了，一會兒比對參照一下……這邊情況不樂觀，我們和分局聯繫了，還在推託，等了一上午沒見著人，說是出去辦案了……好的，我會儘快找到他們周邊的關聯人。」

「坐到辦公室里和警花聊天還沒煩啊？」尹白鴿笑諷了一句。

范承和糊裡糊塗插了句：「不會是都統一口供，栽贓給他了吧？」

「我問過派出所，陳妍是在這兒出生的，這條路是她回家的方向，老太太是傻傻等著迎接女兒回來……可惜她無從知道，陳妍根本不是在津門失蹤的，她父親依然在全市貼尋人啟事，一年半多了，這個家還能支撐到什麼時候，真說不來……」尹白鴿輕聲道。

……

「您笑話我啊，這還是拜您和孫副廳所賜，再說句實話，我真懷念我們並肩作戰的日子，現在快閑得發霉了，所有欠債跑路的案子，基本都擱淺了，我們彭州的這一例，要成為教科書級別的了。」孟子寒道，大有曾經滄海難為水的感慨。

「或者你可以選擇不犯錯誤，漠視這些……不用下去，他們已經往派出所、分局跑了無數趟，對於警察已經絕望了。」尹白鴿道，啟動著車，催問著：「怎麼樣？願意幫我嗎。我們拯救不了全世界，可我們總能救一個人、救一個家庭吧？」

「什麼事？佩佩來了？」范承和隨口問。

「是嗎？我還真想來幾個報復的，練練手呢。」高和圖書銘不屑道，摸著腰裡的武器，順手拔|出|來擦擦，憋太久了。

「不算很多。」孟子寒掏著手機，在手機拍的照片里讀著：「董魁強名下只有一輛車，存款查不到。這個宗緒飛看社會關係似乎是他舅舅，資產不少，房子三幢，漁船七艘，有個漁業公司，像嵐海這種漁業公司也不少，不算最礙眼的，財產狀況基本符合他的收入水平，近海捕撈的都是些大戶……王特就奇怪了，這人現在還是農業戶口，在津門都有買了房子，還是最貴的天都苑小區，兩幢，連體的，存款戶口有一百來萬吧。」

這有點挾恩圖報了，讓孟子寒微微不適，他依言拿著放在車前置物箱的平板，翻看著一個文件夾里的各式資料，視頻、圖片、文字，還有下載下來的電子案卷，這讓他很嗝應，又是明目張胆的違紀，而且查得還不少，從陳妍的失蹤案，栗勇軍的傷害案，聯繫到宗緒飛、王特可能參与稀土走私的推測……最讓孟子寒感覺不適的是，鄂瀾山成片成片被扒的山頭。

「這是……」孟子寒看愣了，像個失家的盲流，街上那種衣衫襤縷走街串巷討吃的。

「不吹你會死啊，都被人打成這樣了？」張如鵬悻然諷刺了句。

「對，司機毛勝利、之後下來把栗勇軍車開走的這個叫丁永超，這倆下手最狠的，是董魁強和高虎……高宏兵呢？這些流氓地痞別的不行，打架收拾人，那效率絕對高，一人攔，兩人摁，再加一個開車的，理論上再多一個這配製就多餘了。」高銘一欠身道。

「什麼意思？」大兵問，再看電腦上當時提取的資料，這是當時據說陳妍傳到網上的，她在小區門口拍到了兩個人挾持走了栗勇軍，挾持過程中還對他進行的毆打，就是這段視頻最終導致了董魁強、毛勝利幾人定罪，本來事實清楚、口供確鑿，可此時回頭再看，疏漏可能大多了，畫面里只能看到三個人，一揪兩打，之後是一輛麵包車駛來，栗勇軍被三人挾持進車裡，離開。

「哦，這個正常，鄉下土豪發財了，首先想的肯定到大城市賣房置產，比我預料的有點少啊。」尹白鴿道。

「可惜，那些人肯定沒有放過陳妍。」尹白鴿道。

「往前看，十一點鐘方向，路口，那位瘋老太太，還有一個小女孩，坐在路牙上那位……這是他們的午餐時間。」尹白鴿提醒道著。

「想知道詳細情況？」尹白鴿誘道。

「哦，高宏兵是根本沒出現？」張如鵬也看出來了。

孟子寒嘆了口氣道著：「你在用這種方式激將我犯錯誤？」

「走私？還用勞您大駕？」孟子寒納悶了。

能讓尹白鴿關注，肯定不是小案，孟子寒點頭道著：「當然，咱們這行可處處是坑，您拉我，我得知道我掉什麼坑裡。」

「https://m.hetubook.com.com不至於吧，這麼客氣？」范承和笑著問。

四人坐著、站著、佇立地窗口的，都為難的思忖著，襲擊孫啟同副廳的那位幕後馬沛龍，還沒有找到蹤影，栗勇軍去了津門，埋伏的暗樁還沒有發現異像，王特還呆在鄉下，宗緒飛躺醫院去了，不管怎麼看，都像警察地沒事找事。

……

這時候高銘可笑不出來了，他又把電腦搬出來，仔細地回溯不多的資料，那幾位打鬧著上好葯，看見高銘坐在桌旁緊鎖眉頭，湊上來了，出聲問時，高銘奇怪說著：「咱們可能忽略了一個常識問題。」

「關鍵節點錯了，我們一直在找陳妍，可我覺得似乎都沒把陳妍當回事，反而是那個在逃的混混高宏兵是個關鍵，董魁強說了句，只要替高宏兵問候就能嚇住王特，呀，應驗了；下午我試了句，好像這句話也能嚇住宗緒飛……看來高宏兵是個關鍵啊。」大兵道，胡攪蠻幹了一通，最終找到這麼個隱約的聯繫。

「喲？」孟子寒納悶了，愕然問著：「白鴿，你怎麼怪怪的，還入夥？你不是越界辦案吧？」

「哎，基層組織失控，很多鄉下都快變成法外之地了……這群混蛋啊，中重稀土可是戰略物資。」孟子寒鬱悶地放下平板。

「我這舊家，砸了正好重新裝修。哎高隊，我有種感覺，好像我們思路是錯的。」大兵道。

然後孟子寒鬱悶了，這個秀才警察給了尹白鴿一個白眼，語重心長地喋喋道著：「白鴿，咱們這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別出事，你這不是沒事找事嗎？咱們對得起這大幾千工資就行了……嫌疑人多呢，就你有本事全抓回來，那咱司法系統的壓力得多大？監獄里關不下啊……再說了，越界辦案可是大忌啊，要沒有上頭的明文命令，咱們每一個動作都是違紀甚至違法啊……」

猶猶豫豫的上樓，走到大兵家門口，他又像胃疼一樣停下了，裏面哼哼嘰嘰的，受傷的大兵在痛吟，這個貨現在像愣頭青了一樣，離他記憶中那位智珠在握，出口妙言的大兵相去甚遠，這不，跟宗緒飛手下的漁民打了一架，那架真不知道怎麼打得，大兵回來滿身傷。

「這是……」高銘不確定了。

「不用你提醒，如果能找到，背個處分又算什麼？」

「他要連個人也找不著，那走私肯定不會是他。」高銘道，地下世界站不穩腳的，辦不成什麼事，特別像這個很麻煩的走私。

「走私。」尹白鴿道。

「呵呵，明面上的財產就這麼多，這沒辦法，有N種方式可以逃避財產信息的登記……他們究竟什麼事啊？」孟子寒問。

高銘悻然一推電腦道著：「不能這麼耗著啊，沒線索的舊案，短時間根本無法推進，不但陳妍難找，走私的蛛絲馬跡也難摸……要拿和_圖_書不出讓人信服的證據，這個案子仍然會流產。」

或許是海濱的緣故，津門市的冬天缺了點凜冽，卻多了幾分嫵媚，油油的冬青和常綠的喬木，往往讓置身於此的人忘了季節。

是于磊，車行的那位戰友加發小，這個發現讓大兵覺得心涼了，幾乎涼透了……

「餓了，先吃飯吧，光在這兒討論頂個逑用？」張如鵬出聲了，一下午，全耗在這上面了。

很懷念啊，那種焦慮，那種千頭萬緒的糾結，那種日以繼夜的煎熬，你恨不得都扔下好好睡一覺，可現在一切塵埃已經落定的時候，卻又懷念那些緊張刺|激的日子……是真懷念啊，一名警員可以畢其一生，都很難遇這種參案的機會。

「時間不夠啊，就勾搭人家作案，你也得給人時間啊。」范承和道，按正常思維，折騰到這地步，肯定有人對知情人下手，那怕警告也會有，畢竟是直接涉案的，又離開嵐海了，他好奇問著：「你們說，會不會王特或者其他人，找不著栗勇軍，沒地兒下手啊？」

「這個我同意，受害人多呢，我們管得過來嗎？」孟子寒道。

「我贊同一切都按規矩來，但有些事，它不按規矩發生啊……別廢話，查到什麼了？」尹白鴿直接問。

可這個人，從警察的角度去看，除了是一個拿人錢財替人當打手的料，再沒有可能是其他啊？

孟子寒匆匆從局裡出來，解開了顆脖子上的扣子，這個暖冬連保暖衣都穿不住，厚厚的制式冬裝足夠了，他的眼睛下意識地瞄過肩上的警徽，剛剛授銜評級，因為原始股詐騙大案的緣故，他已經站到了足夠讓很多同行羡慕的位置。

「對呀？」大兵一骨碌怒起，卻不料拉動傷處了，哎喲喲疼得呲牙咧嘴，張如鵬謔笑著，氣得大兵抬腿踹了他一腳。

孟子寒臉色羞羞道著：「我現在已經單另辦公室了，實話實說，我還真想多幾個警花陪我聊呢。」

「那明顯是知道的太多了，全省幾千萬人口，丟上幾位，還真不好找……咱們刑偵上多少無名屍呢。」孟子寒道。

「啊？這樣啊……」孟子寒嘆聲道，像被戳中了心裏最脆弱的位置，那個讓他難受的位置。

「啊？」孟子寒鼻子一酸，愣了。

「怎麼？這個都不足以激起你的正義和良知？」尹白鴿笑著問。

「白鴿，你這不開玩笑嗎？你這麼干，把緝私總隊置於何地？而且還是跨市，我真不是笑話你，你什麼都查不出來好說，你真查出點什麼來，檢察上得先找你麻煩……別指望省廳成立專案組，除非你能查到幾噸中重稀土，可那可能嗎？這麼長的海岸線、這麼繁忙的運輸線，每天到港和出港的貨物有多少？那些漁船更難查，在海上逮他們，可比在陸上堵車難多了。」孟子寒倒了一片牢騷。

敲門進去了，范承和開和*圖*書著門，笑了笑，做了個鬼臉，張如鵬正給大兵擦紅花油，那貨躺在沙發上哼哼，吳老被姜佩佩送到快捷酒店了，看這樣子，今晚得挪窩住到外面了。

高銘在樓下接著尹白鴿的電話，結束通話時，從即時通訊工具里接收到了尹白鴿發來的圖片，初始的財產信息，這個信息差到無法直視的程度，依信息上看，董魁強就是一窮光蛋，他舅舅宗緒飛卻是個千萬富翁，而王特還是農業戶口，徹頭徹尾的農民，卻在津門有兩處房產，都在他兒子名下。

另外仨趿里趿拉起身跑到了窗口，順著大兵的視線，果真看到了一輛車泊到了樓下，兩個人下車，朝著單元口子來了。

大兵明白了，有點鬱悶地拍拍腦袋，可能是思維習慣了，下意識地把警務檔案里所述的高某某、董某某當成案發的真相了，假如根本就沒有發生，假如都是栽贓到這一個人頭上，那可就滑天下之大稽了。

「錯，他們肯定把我當徹頭徹尾的黑警察了，怎麼可能報復？得拉攏和收買才成啊，別忘了，董魁強現在在哪兒，只有咱們知道，而嵐海這邊同行，恐怕也知道有人在查，根本不會露面……你們說這個時候，心疼外甥的宗緒飛會幹什麼？是不是會拿著重禮打點，疏通一下關係啊……他越不知道監獄里的情況，可就越害怕啊。」大兵問。

「現在告訴我，想對得起大幾千工資，還是想對得起，你肩上的警徽？」尹白鴿問。

「要告訴你詳細情況，你可得入夥。」尹白鴿笑道。

「我不期待能杜絕走私，可我想找到失蹤的人……消息就在他們中間。」尹白鴿道。

「你會失望的，走私者的財產不可能在能查到的信息里發現，銀行的信譽還不如地下錢莊，他們有的是消化方式。」孟子寒道。

「媽的，要是有警察參与，我他媽非親手把他們一個一個揪出來。」張如鵬惡狠狠地道，看了鬱悶的幾位一眼，此時心態相通，可能很案子走上岔道，直接接觸的警察有關，而這些人，可能直接或間接導致更多的家庭悲劇發生。

這是外圍的信息，與期待的價值相差甚遠，理論上如果是中重稀土走私的話，應該有大額的資金出入，那怕就王特這身家似乎也不夠，宗緒飛可疑程度更大，但偏偏他的財產來源貌似合法，所有跑海幾十年的老漁工，掙個千把百萬真不稀罕。

「我道義上支持你們，行動上服從上級……一個女記者，而且還是前記者，而且更是以曝光黑幕為己任的人，不是我說難聽話啊，這本身就註定了悲劇的結局。」孟子寒道，尹白鴿沒吭聲，這車糊裡糊塗走哪兒了孟子寒都迷糊了，出聲問著：「喂喂，入夥不是還得強迫吧？你是想用我的信息許可權吧？你這不害我么？現在查詢都有IP標識，出事先找的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