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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難得遇到這種相談甚歡的場面，沈萬國特意下樓吩咐廚房多準備點晚飯，三人在沈萬國的豪宅內共進晚餐。

晚飯並未飲酒的衛修，一路驅車返回酒店，長街的霓虹燈透過車窗在衛修的臉上劃出一道又一道光影。此時衛修的心情很不錯，不錯的原因倒不是因為保住了琺琅彩，而是與沈萬國以及慕韻蘭的交流，讓他感到此行不虛！

「沒想到區區一件琺琅彩竟有如此精彩，之前多有唐突，衛先生不要在意啊！」慕韻蘭說的是藏品交流之事，畢竟此時看來她所提出的交換，不過是一個笑話罷了。

衛修無所謂的搖了搖頭道：「沒事，我這個也不一定就是元朝琺琅，這個還是等回去具體鑒定之後才能得出結論，到時候萬一要是我眼拙看錯了，那可就丟人丟大發了。」

「而再看桌子上這件掐絲琺琅，構圖略帶一絲散漫，掐絲嚴謹之餘卻少了掐絲琺琅應有的細膩，我想著應該是運用了鏨胎技法的緣故，所以單就以風格而論，這並不像明代之物。當然還是那句老話，各朝各代總有例外的存在，這個證據依舊不太嚴謹。」

心情愉快的衛修，心中琢磨著回到沫省看一下博物館進度之後，還是得抽空去德國一趟，雖然他經常與公司有聯繫，偶爾也遙控指揮一下，但是和圖書這種長達半年不見面的狀態下，難免不出問題。

聽到這話的沈萬國表情不變，心中卻愈發震撼：直覺！又是直覺！這得多自信，才敢一擲千金證明自己的眼力？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這件琺琅彩絕對不是清朝之物，現在的論點是這是元朝之物，還是明朝之物對吧？由斷絲這一常見現象，可以推斷出這很可能並不是明朝之物，而是元朝歐洲工匠所做的掐絲琺琅，或者乾脆就是掠奪而來的琺琅成品。當然這並非絕對，畢竟例外就是證明規律的存在，明朝也有製作極為完美的掐絲琺琅。」

說到這，衛修都露出無奈的笑容道：「大概也就是這幾點，幾乎哪一點證據都有些不充足，所以我才準備帶回內地，徹底鑒定一次。」

衛修這個理由說得外行人只會覺得是在故弄玄虛，然而內行人卻知道這的確能算是一個理由。

「第五……」

衛修臉色難看，還想報警之時，啪的一聲，他的車窗玻璃陡然被敲碎，一粒粒玻璃渣雖然不傷人，但是濺射在衛修的臉上，依舊劃出細小的傷口。

「之所以判斷為元朝之物，而非明朝，說起來也是有幾分僥倖。衛某之前考古過一座元墓，也算是第一時間大飽眼福，對於元朝之物有著特殊的直覺，當然直覺不能拿來和圖書說事，但是在我們這一行，有些行貨是根本不需要具體鑒賞，只一眼就可以判斷出這是贗品，其根就在於直覺上，真的東西看多了，假的自然一眼便能發覺不對勁，這算是一個理由。」

細微的疼痛，令衛修怒火衝天的推開車門，剛下車，就有一男子下巴看人，一臉猙獰的拿著棒球棍指著衛修的腦袋道：「你個他媽的怎麼開車的？看看人被你撞的，骨折了，你說吧，怎麼賠？」

然而衛修剛剛掏出手機，車子四周不知道什麼時候忽然湧出一大群人，其中幾人拿著棒球棒敲打著衛修的車窗，罵罵咧咧叫衛修下車。

衛修聽到慕韻蘭的話，微笑道：「所以說我才有些不確定。」

「第五呢？」沈萬國卻聽得如痴如醉，趕緊追問。

首先三人都是古玩愛好者，在古玩上多少也都能說出個子丑寅卯；另外三人也都是商界人士，更是站在商界頂層的人物，價值觀即便不盡相同，思想上也有共同之處，一番交流下來，衛修都感到受益良多。

「這一現象隨著冶銅工藝的提升，到了清代之後的掐絲琺琅才終於改善，極少有斷絲的情況發生。」

「說說看唄！」慕韻蘭嬌笑道：

「這第二，掐絲琺琅雖然幾乎與鏨胎琺琅同時在元朝大規模傳入我華夏，但是卻是在明朝興和圖書盛起來，隨後更是幾乎獨佔琺琅製作市場，甚至景泰藍這個稱呼就是從掐絲琺琅脫胎而來，然而縱觀至今出土的明朝掐絲琺琅，就可以發現多有斷絲現象，甚至出現垂直整條斷裂而開。」

衛修說完之後，房間里一片靜謐，沈萬國與慕韻蘭久久難以回過神來的，盛名之下無虛士！難怪人家年紀輕輕就能被推上去做考古隊隊長，沒有幾把刷子，被推上去也是出醜啊！

「第五其實也沒什麼，乃是從纏枝蓮紋上的辨認，元代纏枝蓮紋布局疏密有致，線條全部都是用單線勾勒，花瓣短而肥腴，花心呈桃形。而隨著時間推移，大約明朝中期之後的纏枝蓮紋的布局趨於繁縟，開始以雙線勾勒，花瓣也趨於瘦尖。這有點類似唐朝以胖為美，而現在卻以骨感為美的一般。再看看這件琺琅彩，正是單線勾勒，當然這點依舊很難嚴謹的證明這是元代之物，畢竟明初也有發現使用單線勾勒的纏枝蓮紋。」

這場以藏養藏的私人交流最終因為藏品價值懸殊過大而終止，慕韻蘭心中雖然有一絲遺憾，但是卻並不惱火。

衛修皺著眉頭看著前面趴著的人，想了想沒下車，掏出手機就要報警。遇到這種事情報警是最好的選擇，怕事怕麻煩，只會被人逮著敲竹竿子。

「其三，明代琺琅彩多為hｔtｐs://wｗｗ•ｈｅtubｏｏk.cｏm•ｃom陳設、祭祀之用，這件花瓶造型的琺琅彩倒是少見，當然這個論據依舊不太充分。」

衛修想了想，清了清喉嚨道：

還好衛修車速並不快，雖然有些走神，但是在探索者的提醒下車子剎車極為及時，在距離那人三四米遠的時候就停了下來。

衛修沒想到沈萬國竟然能想到這一步，心思一動道：「勉強算是吧，當時離得遠，雖然有顯示器，但是看得終究不清楚，當時也就憑直覺拍下的。」

說到這，沈萬國忽然想到什麼，露出異色道：「賢侄在拍賣之時就已經知道了嗎？不然怎麼會如此大幅度的加價競拍？」

這種富豪的經商做事經驗，可不是簡簡單單從書本上就能學來的，市面上的所謂名人傳之流，基本上都是經過人為美化的，甚至抹掉了很多不光彩齷齪的地方，看那種書很容易誤入歧途，畢竟社會人心的複雜可不是區區幾本書就能描述得出來的。

「當然了！」衛修理所當然的道，聽到這話的慕韻蘭心中幾乎已經肯定這就是元代之物了，因為別看衛修一口一個證據不充足，但是當所有的不充足的證據與巧合綜合到一起，那就是最有力的證據。

衛修被驚得連忙剎車，腦海中冒出一個詞彙：「碰瓷！」

聽到衛修自黑的言語，沈萬國笑道：「賢侄太謙虛了https://m.hetubook.com.com，我在此道雖然不是專家，不過也算是久病成郎中，耳濡目染之下倒也知道一些，聽賢侄之前絲絲入扣的分析我覺得這八成因該是元朝鏨胎琺琅……」

在慕韻蘭問出這話的時候，有傭人走過來，禮貌的給在坐的三位沏了一杯清茶，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衛修侃侃而談的緣故，那傭人多看了衛修一眼。

果然是遇到碰瓷的了！

心中正想著，前方隔離帶花叢中忽然竄出一個人，直愣愣的撲倒在地面上。

衛修眼神陰霾到了極點，掃了一圈四周十幾人一臉戲虐的看著他，怒火中燒的道：「想不到南港還能碰到碰瓷訛詐……」

飯後，衛修與慕韻蘭同時告辭離去。

衛修剛說到這，慕韻蘭便驚訝的道：「還有證據？」

「第四，縱觀整體整體風格，楊伯達先生認為，明代宣德時期掐絲琺琅器構圖嚴謹，掐絲或活潑生動，格調典雅；嘉靖時期構圖繁密，掐絲粗獷，色調對比強烈；萬曆時期構圖繁複，掐絲潦草，色調熱烈。」

衛修話還沒說完，那人就是一棍在狠狠的砸在衛修的車蓋上，頓時車子被砸出一個凹坑：「我操，怎麼說話的？你那隻狗眼看到我訛詐了，你這小癟犢子撞了人還有理了啊！操，趕緊給老子賠錢，至少一千萬！」

別看衛修三人年齡差距極大，然而聚在一起共同話題卻極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