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唐瀚並沒有直接回答妻子的問題，他低聲道：「蓉兒，咱們夫妻成親已有十年，我心中怎樣想，你還不清楚嗎？」

龍德蓉冷笑了一聲：「對我怎樣？你過去對我好，因為我是大康的公主，現在大康已經亡了，我算什麼？一個亡國地公主，你再不要有什麼顧忌，大可以娶上三妻四妾。為你們唐家延續香火，再不必終日對著我這個毫無用處的女人！」

唐瀚強壓怒火道：「你當真是不可理喻，我何嘗說過要娶三妻四妾，這麼多年，你雖然沒有生下一男半女，我可曾有過一句埋怨？」

「無論你怎樣去做，我都會支持你！」唐瀚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多少有些言不由衷。

龍德蓉點了點頭道：「他現在身在宣城，平安無事！」

唐瀚再也忍不住心中憤怒，大聲道：「蓉兒！你怎可這樣想我！難道當真要氣死我方才甘心？」

龍淵的雙目中流露出一絲暖意：「謝謝！姑父的這句話，淵兒將永遠銘記於心！」

唐瀚微微一怔，看著龍淵宛如古井不波的雙目，他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卻聽龍淵又道：「你只管照實說，這裏只有咱們兩個，沒必要藏著掖著！」

「我何時騙過你？」

唐瀚笑道：「我這點粗鄙的愛好，當真是貽笑大方了！」

唐瀚肅然起敬，龍淵小小年紀竟然說出一番如此的道理，他的眼界和見識絕非尋常。唐瀚低聲道：「我說不出什麼道理。只是喜歡它們身上兼有古樸和靈動兩種截然不同的味道。」

唐瀚內心微微一怔：「他當真這樣說？」

自從康都被攻陷以後，唐瀚曾經無數次思量過這個問題，對他和宣城而言，最好的應對之道就是置身事外，不偏不倚，他不去介入列強的紛爭，也htｔps://m•ｈｅtuｂooｋ•cｏｍ•ｃｏｍ不高喊什麼勤王復國，守護好自己眼前的一方土地，照顧好這一方民眾足矣。

龍德蓉悄然觀察著唐瀚的表情變化，一顆心卻也悄悄沉了下去，難怪龍淵不願讓自己將實情告訴唐瀚，看他的樣子分明在臉上已經寫著為難二字，芳心中不禁惱怒了起來，冷冷道：「這麼多天，我一直都沒有問你，康都城已經被攻破，大康變得四分五裂，你究竟打算怎麼做？」

兩人在紫檀雕花木椅上坐下，唐瀚親自為龍淵斟上香茗，龍淵端起茶盞在距離鼻翼一寸處停下，輕啟盞蓋，靜靜品味著淡雅的茶香，目光在四周擺滿的奇石上游移，輕聲讚歎道：「原來姑父還有這麼雅緻的情趣！」

唐瀚小聲道：「你是想讓他們在彼此的內耗中衰落下去，然後悄然發展尋找復國的機會？」

唐瀚呵呵笑了起來，他向龍淵湊近了一些，壓低聲音道：「不怕你笑話，在我心中最重要的便是你的姑母，也只有你的姑母！」

唐瀚馬上聽出了龍淵話中地深意，不覺又重新審視著眼前這位大康地亡國之君。輕聲道：「陛下這次前來究竟有何差遣？」

「你終於還是將心中實話說了出來，你果然一直都在怪我！」龍德蓉含淚道。

龍淵道：「對大家來說，我在世上消失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聽到唐瀚這樣說話，龍德蓉才感到怒氣稍減，輕聲道：「我娘家的江山被那幫亂臣賊子弄得四分五裂，我苦命的侄兒也被從大康之君害得亡命天涯，你心中但還有我的存在，便借兵給我的侄兒，幫他光復大康的河山！」

「帶我去見他！」唐瀚終於下定決心道。

唐瀚終於明白，龍淵是在探hｅｔｕbｏｏｋ•coｍ.ｃｏm自己地口風，想問清自己將要倒向何人的陣營，他飲了一口香茗方才緩緩道：「我的實力雖然無法和他們相提並論，可是他們中任何一個想要攻下宣城，勢必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龍淵大笑了起來：「就算姑父願意傾力幫助我，宣城馬上就會成為眾矢之的，藍循、蕭家、梁靖這幾股力量說不定就會因此而團結起來，姑父有沒有對付他們的把握？」

「而今的大康已經是四分五裂。藍家、蕭家、梁家三足鼎立，中原地帶又被亂賊盤踞，姑父有沒有想過日後該怎樣做？」龍淵慢條斯理道。

龍德蓉搖了搖頭，她仔細觀察著唐瀚的表情變化。希望能夠從他地臉上找到答案。

唐瀚臉色驟變，雖然從唐逵前往綠海原通知他返回宣城，他便已經隱約猜到發生了天大的事情，可是一經龍德蓉的口中親自說出，仍然讓他感到震駭不已，他緩緩將弄玉放在搖籃之中，默默在一旁坐下，目光在燭火的映照下閃爍不定。

唐瀚上前欲行跪拜之禮，卻被龍淵及時扶住臂膀，龍淵低聲道：「姑父大人，千萬不要如此，大康的皇帝早已死了！」

龍德蓉啜泣道：「其實淵兒千叮萬囑，不願讓我告訴你他的消息，他說此次前來宣城並非是求你幫他復國，只是將這裏當成他的避風港灣，想在這裏平靜療傷罷了！」

龍德蓉恨恨點了點頭道：「你不必生氣。我也不想拖累你唐大將軍。大康亡了，我龍德蓉活在這世上也沒有任何地意義，我這就走。離開你們唐家，離開這座宣城，你我夫妻從此恩斷義絕！」

「臣唐瀚參見陛下！」

唐瀚沉思片刻又道：「蓉兒，我想單獨和陛下會面！」

兩人的爭執將熟睡的弄和*圖*書玉驚醒，她驚恐的大聲哭啼起來，龍德蓉心中一顫，含淚抱起弄玉，唐瀚湊了上來：「蓉兒，你聽我說，我並非不願幫助陛下，而是因為這件事非同小可，一定要從長計議，只要你說一句話，我唐瀚身為大康臣子，又是大康駙馬，就算為大康流盡最後一滴鮮血，也心甘情願，因為在我心中，沒有人比你更加重要！」

唐瀚呵呵笑道：「其實這些天，我無時無刻不在思量著這件事，我們是夫妻，你的事情自然就是我的事情，你想讓我怎樣做，我便怎樣做！」他應對的相當巧妙。

唐瀚內心劇震：「僅此而已？」

龍淵道：「姑父！我此次前來，並非是想藉助你的力量復國，大康之所以淪落到今日的局面，全都是因為我的過錯。我絕不會為了自己的事情。而將你和姑母拖入困境之中。」

龍德蓉看了看唐瀚，突然感到一陣說不出的委屈，美眸中地淚水再也無法抑制住，無聲滑落下來，唐瀚摟住她的香肩勸慰道：「你放心，我一定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龍淵毫不掩飾的點了點頭：「以姑父地實力，只要倒向任何的一家，便會破壞三者的平衡，那一家就擁有了問鼎天下的實力。據我所知，姑父和藍循的交情匪淺！」

唐瀚沒有說話，心中暗忖：「他這番話到底是出自肺腑，還是知難而退？這小皇帝的心機當真稱得上深不可測！」

龍淵微笑道：「大巧若拙。胸懷日月，石中的玄機與奧妙，只有有心人方才能夠感悟的到！」

唐瀚抬起雙目，凝視龍淵的面龐，低聲道：「你想讓我怎樣做？」

唐瀚的雙目凝視燭火，過了許久方才道：「這件事還有沒有其他人知道？」

龍淵卻搖了搖頭道：「姑父，我並非和圖書是這個意思，無論是藍循，還是蕭家，又或者是梁靖和那幫逆賊，他們肯定會認識到你的重要性，眼前地局勢下，未必有人敢對你動手，可是將來卻不好說。」

唐瀚心中大駭，他知道自己的這位愛妻性情剛烈，說得出做得到，慌忙攔住龍德蓉的去路，龍德蓉怒道：「讓開！」

唐瀚緩緩放下茶盞，他凝望龍淵地雙目：「你是害怕我倒向其中任何一家的陣營？」

龍德蓉卻又搖了搖頭道：「你還沒有給我答案，到底幫還是不幫？」

龍淵道：「說起來雖然容易，可是真正做起來並不簡單，姑父只有小心控制才能保障各方力量的平衡。」

龍淵淡然笑道：「我不知道，我的確有復國的雄心，可惜現在我還不知道自己該怎樣去做！」

唐瀚低聲道：「蓉兒，現在陛下身在何處，是否安全？」

「好蓉兒，你冷靜一下好不好？」唐瀚苦苦哀求道。

龍淵搖了搖頭道：「姑父，陛下這兩個字，你休要再提起，若是你還把我當成侄兒。便叫我一聲淵兒，咱們爺倆兒推心置腹地說幾句話兒，等我走出這道房門，你權當我從未來過如何？」

「蓉兒！別人可以誤會我唐瀚。你卻不可以，我對你怎樣？你心中應當明白！」唐瀚大聲道。

唐瀚點了點頭，卻不知小皇帝要向他說什麼？

唐瀚搖了搖頭道：「機會渺茫！」他隨即又道：「如果能夠聯絡大康遺臣，高舉復國大旗，或許還有一線機會……」

龍淵淡然一笑道：「姑父！照你看，這幾股力量，究竟誰最為強大？誰人最有一統天下的實力？」

唐瀚想了想方才照實說道：「梁靖的地盤最大，藍循的力量最強，蕭家的人才最多財富也最多，可是談到誰能夠一統天下，我卻說不清楚！」m.hetubook.com.com

唐瀚抬起頭來，試圖從龍淵宛如海洋般深邃的雙目中搜尋他此刻真實的想法，可馬上他便發覺，自己的努力只不過是徒勞而已。

翌日清晨，唐瀚在品石齋內單獨與龍淵會面，對這個昔日大康的皇帝，唐瀚並沒有太多的印象，當然更談不上任何的好感，龍淵比他想象中要樸素許多，看著這個黑瘦地少年平靜走入品石齋內，他從容地步伐，淡然自若的表情讓唐瀚不禁一怔，在經歷這麼大的變故之後，龍淵仍然能夠保持這份平靜地心境，的確擁有著超出常人的胸懷。

唐瀚沉默了下去，他最擔心的就是這件事，天下分裂的格局已然註定，假如龍淵此時挑起複國大旗，無異於將自己暴露在列強的眼前，宣城就會成為這些力量首當其衝消滅的目標。

龍淵點了點頭道：「僅此而已，姑父只要做到，便等於幫了我一個大忙，幫了大康一個大忙！」

「不偏不倚！靜觀其變！」

「姑父以為我還有沒有復國的機會？」

龍淵微笑道：「姑父據有綠海原和陰山腳下的牧場，大康最好的駿馬多數產自這兩個地方，誰人想要圖謀天下，肯定要先打你的主意！」

唐瀚抿起嘴唇，他低聲道：「你儘管放心！我唐瀚活在世上一日，便一日不和那些奸賊來往！」

龍淵搖了搖頭道：「石擁有雲根地骨的堅實，還有超越時空地永恆。在我看來石乃萬物之基，土壤之源。孕生於蒼茫之中，歷經萬劫而堅韌，飽經風霜而刻骨。懂得欣賞石頭的人，必然對人生有著深切的感悟！」

龍德蓉目光中的希望漸漸消失，最終完全化為冰冷和絕望：「唐瀚！我自然了解你，我自然清楚你！你在意的只是自己的領地。自己的家族。在你心中從未將自己當成過大康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