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伏原聽到謝庸的這句話不禁哈哈大笑了起來。

※※※

「好！」眾將一起舉杯高叫。

楚裂天手下的五萬士兵在沿江駐紮，陣營相連，旌旗招展，倒也顯出幾分雄壯氣派。相比他陸上的陣營，臨時建成的水寨前停靠的一百二十艘船隻就顯得寒酸了許多，其中只有兩艘戰艦，剩下的全都是大小不同的民船。

方虯怒目圓睜，大聲道：「我何時說過不去？」

伏原怒道：「我的事情哪裡用得著你來過問？還不快給我滾出去！」

謝庸微笑不語。

伏原穩定了一下情緒方才道：「讓他進來！」

楚裂天雙目圓睜，猛然將酒杯扔到了地上，一怒起身。大吼道：「伏原，為何你總要敗本帥的興緻！」

伏原嘆了口氣道：「我真的有些後悔！」他並沒有說自己在後悔什麼事情，伸手拍了拍方虯的肩頭：「那個先鋒。你不當也罷！」說完轉身向遠方走去。

伏原苦笑道：「他若肯聽我的話，何至於弄到眼前的地步。」

伏原回到自己的營帳，讓書童找出自己的書籍，投入火盆之中燒了。望著漸漸燃成灰燼的書籍，一邊搖頭一邊嘆息，兩滴清淚落入火盆之中，發出嗤嗤的聲響，升騰起兩股輕煙。此次此刻伏原是徹徹底底對楚裂天失去了希望，一個如此盲目而糊塗的統帥，絕不可能率領部下走向勝利和強大。

伏原笑著搖了搖頭道：「龍淵手下卧虎藏龍，單單是你這位老哥哥心智便遠勝於我，更無論那位諸葛先生。」

楚裂天道：「軍師以為我這次拿不下匯水源嗎？」

伏原一言不發，離座向楚裂天做了一揖，轉身便向大https://m.hetubook.com.com帳之外走去。

方虯舉杯道：「謝大帥！」仰首飲進這杯美酒，順著喉頭滑下的卻是萬般苦澀。

伏原淡然道：「屬下不知有何事應當高興。」

那書童看到先生如此模樣，怯生生道：「軍師……這些都是你辛苦寫來的東西，為何……」

方虯看到他神色無異，這才放下心來，端起酒杯默默喝了一杯，卻聽楚裂天又道：「等到大霧散去，咱們便開始發動進攻！」他目光一轉落在方虯身上道：「方虯，你可曾準備好了？」

楚裂天看到方虯回來，笑道：「方虯，快來喝酒！」

伏原道：「咱們根本就是楚國的誘餌，利用我們這些人去牽制對方地兵力，以便丘朗的四萬水軍順利通過七重峽，他們才是主力，所以這場仗無論是勝是敗。最終佔有匯水源的都不可能是我們。」

謝庸的目光中流露出幾分激動。

方虯終於明白剛才伏原為何會說出為他人做嫁衣裳的驚人之言。他低聲道：「可是大帥已經做出了決定。」

伏原又向火盆中扔了兩本書，一時悲從心來，淚水簌簌而落。

伏原道：「這火盆之中燒掉的是我這些年地一些心血，老哥哥知道我為何會燒？」伏原馬上自己解答道：「因為這些東西起不到任何的作用，無論你來或不來，勸或不勸，我都已經下定了決心，要離開這個地方，再也不問這世間的煩惱事。」

伏原想了想方才道：「這場戰爭無論誰勝誰敗，真正的輸家只有大帥！」

白旗軍統領方虯慌忙站起身扶住伏原道：「大帥，軍師喝多了，你千萬不和圖書要怪他……」

楚裂天哈哈大笑，自從揮軍西進，他彷彿又回到昔日實力最為雄厚的時候，彷彿又看到自己意氣風發縱橫天下的情景，他甚至以為這一戰可以扭轉長時間以來的頹勢，讓他重新成為天下列強之一。他的目光逐一在眾人的臉上掃過，當他看到伏原的時候，原本晴朗燦爛的臉上突然籠上一層陰翳，眾人都察覺到楚裂天的這一變化，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伏原。

伏原道：「你太高看我了，咱們兩人相識多年，雖然一直都處於不同陣營，可是在我心中老哥哥是我最知心的朋友。」

方虯咬了咬下唇道：「軍師，我雖然也不認同大帥撕毀盟約，落井下石的做法，可是以我們目前的兵力，輕言失敗卻不可能。畢竟咱們有五萬大軍，他們卻只有萬余兵馬。再者說楚國都督丘朗的四萬水軍不日便可經由七重峽直下匯水源。這場仗可以說贏定了？」

謝庸道：「真正的明主應當做到才盡其用，每人都有自己地長處，正如老夫雖然多數時候不如諸葛先生，可是在少數事情上肯定要高出他一些，誰都是一樣。」

伏原嘆了口氣，起身去泡了一壺茶，拿了兩個乾淨的杯子，放在謝庸面前的木幾之上，倒好茶水，將其中一杯奉給謝庸道：「你自然是為了自己的主公。」

伏原邀請謝庸在火盆前坐下，謝庸的目光落在火盆之上，其中仍然有一本書沒有燃燒乾凈，謝庸何其厲害，從伏原地表情馬上意識到了什麼，淡然笑道：「我這次前來的目的，想必你已經猜到了。」

謝庸自從在康都引咎離開龍淵之後。一直都和千面判官駱ｈttps://wwｗ.hｅtｕｂoｏk•cｏｍ.cｏｍ東來一起遊山玩水，他地本意是想寄情于山水之中，忘卻心中的煩惱事，卻想不到無論走到哪裡仍然不由自主的關注龍淵的消息，新近知道吐蕃東侵。楚裂天和梁靖又在這個時候聯手落井下石的時候。就再也坐不住了，所以才孤身前來楚裂天大營。拜會這位亦敵亦友的老相識伏原。

他握住謝庸的手腕，低聲道：「你好大的膽子啊！」

謝庸道：「這裏只有咱們老哥倆，有什麼話，咱們便直截了當的說出來，伏原，你對這次的戰局怎樣看？」

藍旗軍統領邵通山舉起酒杯道：「咱們祝大帥揮師渡江一往直前，踏平川西一統巴蜀！」

黃旗軍統領陸志豪陰陽怪氣道：「這先鋒官只怕沒有那麼好當，大哥，不如由我們黃旗軍首當其衝吧！」他距離方虯很近，低聲罵道：「膽小鼠輩！」

伏原此時方才斷定眼前人就是謝庸無疑，卻不知他是怎樣喬裝打扮成張老三的模樣，從外表上看不出任何的破綻。

謝庸意味深長道：「不僅如此！」

直到伏原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霧氣之中，方虯方才搖了搖頭，轉身返回大帳。大帳內已經恢復了剛才熱火朝天地喧囂場面，顯然伏原地小插曲帶給眾人的不快已經很快被忘卻。

門外又響起那書童的聲音：「軍師！張老三有信兒捎給您！」

謝庸從伏原的話中已經猜到，他一定有在楚裂天那裡遭到重大的打擊，輕聲道：「伏原啊，你若是從此選擇避世，豈不是浪費了滿腹地才學？」

張老三身披蓑衣。走入營帳。看到伏原微笑道：「伏原兄，梓潼一別，是否無恙？」

楚www.hetubook.com.com裂天卻將手中的酒杯放了下去，冷冷道：「軍師好像不太高興？」

楚裂天看出了他的猶豫，表情多少變得有些異樣，若是從方虯的口中再聽到退卻的話語，只怕會挑戰他忍耐的極限。

方虯追著他離開了大帳。拉住伏原的衣袖道：「軍師，就算覺著大帥做錯，你何至於如此？過去你一直都勸我遇事要多多考慮，怎麼到了自己卻……」他忽然發現伏原的雙目之中已經滿是淚光，心中不由得一沉，低聲道：「軍師……」

伏原抹乾淚水，那張老三乃是附近地一個菜農，負責給駐軍送菜，伏原因為平日里不喜葷腥，所以每次張老三過來都會特地給他送來新鮮青菜。

伏原嘆了口氣道：「老哥哥，你這次前來想必是抱著必死之心，若是我不答應投降，你便抱著我一起同歸於盡。」

伏原內心劇震，這張老三的聲音顯然不對，仔細一想，發聲之人竟然是謝庸。

書童小嘴兒扁了扁。滿腹委屈的走出營帳。

謝庸微笑道：「現在醒悟還不算太晚！只要你願意，我隨時都可以將你引薦給一位明主！」

伏原充滿憂慮地看著身後的營帳。低聲道：「敗局已定，咱們又何必留戀？」

謝庸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為何不阻止他？」

伏原苦笑道：「我現在方才知道自己始終及不上老哥哥，無論有怎樣地才學，不懂得擇主而事，終究還是一具廢柴而已。」

伏原搖了搖頭道：「你把咱們看得太強大，把別人看得太弱小了！」他指向前方水寨地百余艘大小不等的船隻，苦笑道：「這樣的船隻若是遇到風浪，只怕連自保都難，還談什麼戰勝別https://m.hetubook.com.com人？我們雖然擁有五萬大軍，可是這幫士兵的戰鬥力如何，你比我更加清楚，舊部不足三萬，有兩萬多人都是被逼入伍。軍心何從談起？更何況這五萬人中擅長水戰的更是少之又少？」

楚裂天冷冷看著伏原，強忍住心頭的怒火道：「喝多了？你送他回去，休要在這裏掃了我們地興緻！」

伏原道：「若是我沒有猜錯，你是來勸我投降，若是我投降了當然最好不過，若是我不降，老哥哥你會設法將咱們會面的消息傳出去，讓大帥以為我和你們暗通款曲，一怒之下將我除掉，是不是？」

方虯沉默了下去。

伏原嘆了口氣道：「拿下如何？拿不下又如何？到頭來只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楚裂天哈哈大笑，他充滿欣賞的點了點頭，平心而論，在戰場之上他相信方虯遠勝於陸志豪，方虯地勇猛有目共睹，他大聲道：「這先鋒官自然是我乾兒子的，誰都不許跟他爭！」

方虯微微一怔，楚裂天這是要將先鋒的職責交給自己，他忽然想起剛才伏原的那番話，不由得猶豫了起來。

張老三笑道：「難道你將我這個老哥哥忘記了不成？」

謝庸呵呵笑道：「伏原啊伏原，我果然沒有任何事情能夠瞞住你！」他品了一口茶水道：「談到形勢你應當看得比我還要清楚，話我也就不多說了。」

※※※

濃霧鎖江，楚裂天的大帳之內不時傳來喧嘩和歡笑之聲，原來是楚裂天在帳內設宴邀請眾將飲酒。受邀前來的各位將領大都情緒高漲，不時發生吆喝歡呼之聲，唯有軍師伏原一個人默默坐在營帳的西北角，彷彿周圍的一切都和他全無關係。

伏原這才慢慢端起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