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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其園誠摯道：「兄弟但講無妨。」

廖其園禁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縱雪握住他的手臂，淚水簌簌落了下來，哭了許久方才泣聲道：「娘不行了……太醫說，她老人家……已經捱不過……今日……」

廖其園被周龍山問得垂下頭去。過了許久方才嘆了一口氣道：「也許我錯了……」他之所以說出這句話，更多的是因為自己前來胡國而懊悔。

周龍山微笑搖頭。

周龍山聲音陡然變得大起來：「那蕭氏根本就是篡國謀逆地臣子，大康地罪人才對！」

周龍山表面上毫無異樣的看著廖其園，其實他早已清楚廖其園也是謀害父親的真兇之一，對他而言就算殺死廖其園一千次一萬次也不足以解去心頭之恨。可是他不能這樣做，真正的元兇乃是蕭逆寒，乃是當初眼睜睜看著父親身死而不顧的小皇帝龍淵。就算殺掉廖其園也無法報仇。

廖其園心中早已被周龍山說動，感嘆道：「愚兄空活四十幾載。比起兄弟的見識差得何止千里。」

廖其園聽出周龍山話裡有話，他原本就是極其狡詐之人，覺察到周龍山的言外之意，自然心中一動，低聲道：「為主公盡忠乃是我們每一個做臣子的本分，兄弟難道不這樣認為嗎？」

「是……」蕭牧野的聲音生硬而陌生，他討厭說話，因為連他自己都不相信是自己的聲音。

縱雪抽抽噎噎道：「娘只想見你，在她心中最牽挂的只有你一個……」

縱雪明澈地美眸蕩漾著晶瑩地淚光，表情憂傷而愴然，從她的神情蕭牧野意識到一定發生了事情，長期失去行動自由已經讓蕭牧野學會了控制，他自信m•heｔｕbｏok•ｃｏｍ•cｏｍ足以應付一切地突然變化。

周龍山哈哈大笑道：「藍氏、梁氏已經成為姻親之盟，蕭氏是他們首要打擊的目標，蕭牧遠自以為聰明居然勾結女真完顏兀都，這件事鬧得天下皆知，女真太后烏蘭納芮也欲殺之而後快，事實上已經陷入群敵環視之中，以蕭牧遠之能，焉能覆手為雨，翻轉乾坤？」

廖其園暗自捏了一把汗，他當然記得，當初周安泰是他的對頭，周安泰之死跟他也有相當的關係，從周龍山的表現來看，他應當並不知道這件事，這也是不幸之萬幸，若是讓周龍山知道此事，他只怕死無葬身之地。

廖其園低聲道：「既然如此，看來這次這盟是結不成了。」

廖其園其實早已從周龍山的話中聽出了他真正的用意，等到周龍山將話全部說透。心中已然有了回數，嘆了口氣道：「我身為人臣……」

兩人一拍即合，當下取了香爐，八拜為交。無論是廖其園還是周龍山心中都明白，他們的結拜根本就是利益上地結合，廖其園老奸巨猾當然清楚周龍山是想利用自己，把自己當成叩開中原大門的敲門磚，周龍山內心對廖其園恨得牙痒痒，可是現在畢竟不是殺他的時候，終有一日，他要將廖其園地首級割下放在父親的靈前，告慰他的亡靈。

周龍山道：「我亡命天涯之時被拓跋烈所救，此人的眼界抱負非同一般，胸懷和能力更是當世之罕見，我心中已然將他當成了我的主人，別人罵我也罷笑我也罷，我都不會在乎，人生在世得一知己足矣，我今生今世願為拓跋烈鞠躬盡瘁死而後https://www.hetubook.com.com已，胡人如何？漢人又如何？藍循與拓跋烈人品高下。我心中已有評斷。蕭牧遠如何？廖大人為他如此奔忙，他心中究竟又念著你幾分好處？」

廖其園默然無語。過了許久方才道：「大王對我有知遇之恩……」

周龍山道：「廖大人你既然喊我一聲兄弟，我這個當兄弟的便推心置腹的跟你說幾句話。」

周龍山抓住廖其園地手掌，裝出推心置腹的模樣道：「其實你我一見如故。很大的原因是咱們地境遇相似，空有志向，明珠暗投，廖大人，我覺得統治國家的無論是胡人還是漢人，只要能夠讓百姓過得平安，讓國家能夠安定，那又有什麼區別，咱們做臣子的，只要能夠找到賞識自己的主公。只要能夠尋找到能夠發揮自己能力的一方天地，那就是我們最大的幸福。」

廖其園自然估計到了這一點，對周龍山的坦誠也十分欣賞。

雖然只走出了短短的五步，他的身上已經滿是汗水，用力喘了幾口氣，然後艱難的退回輪椅之中，唇角流露出欣慰的笑意。他看到了希望，一天天他正在好轉著，他相信距離自己復讎的一日已經不遠。

廖其園獃獃看著周龍山。

蕭牧野的雙目中流露出一絲悲傷，可是他仍然沒有說話。

周龍山哈哈大笑了起來：「知遇之恩？知遇之恩跟性命想比究竟哪個重要？」

「我這就帶你去見她老人家！」縱雪抹乾眼淚，推著蕭牧野向門外走去。

廖其園低聲道：「恕我愚魯，不知兄弟指地是什麼？」

黑暗中，蕭牧野扶著牆壁慢慢走著。每走一步，他都要探出手去將hｔtps://ｗｗw•hｅtｕbook•com•ｃｏｍ輪椅拖拽過來，以便來人時，隨時都能退到輪椅上，以防被他人識破。

周龍山笑道：「我不會幫他。我恨不能將他千刀萬剮方才能大塊於心。」他森然道：「我要將蕭氏子子孫孫趕盡殺絕。」

縱雪掩上房門，將那縷陽光阻擋在房外，她默默走到兄長的面前，含淚道：「二哥！」

蕭牧野的雙目濕潤了，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向母親居住的方向。

卻聽周龍山又道：「我投奔藍氏之時，以為藍氏可助我報殺父之仇，然最後又是如何？」他目光之中迸射出凜然殺機，看得廖其園也是內心一顫。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此次前來求和或許是一個錯誤，昔日禮部尚周安泰的兒子周龍山現在在胡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是他根本沒有預料到的。蕭逆寒是當初害死周安泰地真兇，如今的燕王蕭牧遠乃是蕭逆寒的兒子，周龍山怎會幫助一個殺父仇人的兒子，他越想越是後悔，自己怎會如此倒霉，竟然接了一個如此愚蠢至極的任務。

廖其園自然不知道周龍山的心思如此複雜，還以為周龍山將所有地仇恨都算在了蕭逆寒身上。

周龍山微笑道：「那要看廖大人的出發點在哪裡呢？」

廖其園低聲道：「那是我這個做臣子的榮幸。」他酒意漸漸褪去，聽到周龍山如此說話，心中漸漸升起不悅之情。

蕭牧野點了點頭，他雖然恢復的情況十分神速，可是在妹子面前卻沒有做更多的表露，這讓他有種負疚感，如果不是妹子的幫助，他不會有今日的成果，可是過去發生的一切實在太殘酷，讓他變得已經無法相信任何人，即使是面對縱雪，他ｈｅtubｏok•ｃｏｍ.cｏｍ也有所保留。

廖其園雙手握住周龍山的右手道：「兄弟，我有一個懇求，若是你看得起我，咱們結拜為異性兄弟如何？」

周龍山臉上浮現出一絲無奈的笑意，他緩緩搖了搖頭道：「過去我也如聊廖大人一般想法，可是現在我方才發現自己原來錯得如此厲害，想當初我父親一顆忠心可昭日月，到頭來還是落得一個被奸臣趕盡殺絕的下場。」

廖其園無言以對。

周龍山卻似乎根本沒有察覺到一樣，嘆了口氣道：「現如今，像廖大人這樣忠心不二的臣子不多了……」

周龍山又道：「或許你們只是想在短時間內利用胡國的影響力威懾各方，可是話容我說在前頭，這樣的算盤你最好不要打。」

周龍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廖大人。現今地中原早已淪為一盤散沙。恕我直言。蕭氏乃是藍氏、梁氏三強之中最不成氣候地一個。無論你幫與不幫。無論你怎樣忠義。終究也擺脫不了敗亡的結局。」

周龍山早已看穿了廖其園的心思，低聲道：「廖大人請恕我直言，蕭氏必亡。」

周龍山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廖大人此次前來乃是為了和胡國聯盟，如今胡國地權柄事實上掌握在拓跋烈的手中，我不瞞你，他多次已經表示要南下掃蕩中原，讓胡人的鐵蹄踏遍中原江山的每一個角落，今次你來議盟，對他是一個機會，他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可是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廖大人須知道我家主公地本意。」

廖其園內心一震，難道拓跋烈要拒絕此次前來和談的提議，若是如此自己費盡千辛萬苦來到這裏，豈不是全部白費，他慌忙分辯道：「那是因為大王對我家和*圖*書主公並不了解，他……」

廖其園有些驚恐地看著周龍山，此時他方才真正意識到這個年輕人身上所蘊含的力量，他抿了抿嘴唇，過了好久方才道：「兄弟教我該如何做！」

門外響起輕輕的腳步聲，蕭牧野的眼神瞬間變得警惕，不過僅僅是瞬間，馬上又放鬆了下去，他靜靜躺了下去，房門開啟，一縷陽光從門外照射進來，他眯起雙目，看到縱雪美好無瑕的倩影，心中泛起一絲溫暖，能夠感受到親情的時候，只有縱雪前來的時候，每一次當蕭牧遠惺惺作態的推著他東走西走，他噁心的就要作嘔。

縱雪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要見娘？」

「是我高攀才對！」

※※※

廖其園神情黯然，情不自禁嘆了一口氣。

話未說完，周龍山已經打斷他的話語，微笑道：「廖大人一顆忠心，可鑒日月，燕王能有你這樣的忠臣，實在是三生有幸！」在說出三生有幸四個字的時候，他刻意加重了語氣。

廖其園承認周龍山所說的是事實，可是仍然忍不住辯駁道：「那倒未必。」

周龍山道：「若是出發點為了蕭氏。這件事不談也罷，若是出發點是為了自己……」

周龍山從廖其園突然變得複雜的表情已經猜想到他心中究竟在想什麼，心中暗暗發笑，可是表面上卻沒有絲毫的變化，低聲嘆了口氣道：「我曾經立下誓言，今生今世絕不會放過蕭逆寒和龍淵二人。那蕭牧遠乃是蕭逆寒的兒子，廖大人以為我應不應該幫他？」

剛剛走入灑滿陽光的通道，就看到蕭牧遠冷冷站在前方的道路中央，目光宛如鷹隼般盯住縱雪：「你要帶他到哪裡去？」

周龍山謙虛道：「只怕做兄弟的高攀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