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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紅卻輕車熟路，從車裡拿出兩個塑料袋遞過去，說道：「麻辣香乾，醬豬蹄，午餐肉，都是譚鄉長我們兩個一起買的，拿去給嫂子歸攏一下，今晚上就吃它了！」

分賓主落座之後，劉雲立刻捧出一個精緻的小茶盤，嫻熟的為譚凱和辛紅倒茶。

劉雲的老婆黑黢黢的，因為常年參与體力勞動，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大了至少十歲，接過塑料袋面上一喜，立刻小跑著回院子里去了。

桌子已經擺好了，上面擺放著一盤現炒的葵花籽。

這裏，就是金水口村唯一的中專畢業生，唯一在鄉政府上班，村中首富劉雲的家。

譚凱一聲冷笑，道：「你這裡是四萬，另外還有人送了我兩萬，我這才是被正式任命的第二天。因此有人給我算了一筆賬，照這種速度下去，我干滿一屆就成千萬富翁了！」

「劉副鄉長，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突然來你這裏吃飯嗎？」狗肉吃不下，譚凱乾脆放下了筷子。

也許是心情的緣故，譚凱喝了一口茶，竟然感覺到有些苦澀，似乎不是什麼高檔茶葉。

嗚嗚泱泱六七個人，顯然都經過精心打扮，穿上了最好的衣服，頭髮也梳理過了。

譚凱實在想不明白，劉雲就的經濟狀況如此差，他怎麼玩得起茶道？

譚凱知道自己必須說點什麼了，否則的話辛紅能沉得住氣，劉雲估計會被憋憋屈死。

看著那個哭哭啼啼的小女孩，譚凱有一種深深的罪惡感！

「譚鄉長！」劉雲蹭的一下站了起來，面色蒼白，盯著譚凱的眼睛瑟瑟發抖。

可是深藏在骨子裡的貧窮還是一眼就能看得出來，所有人都是拘謹的，hｔtps://ｍ•ｈeｔｕboｏｋ•cｏm.ｃｏm除了劉雲之外其他人看到譚凱連頭都不敢抬，沒有想象中的熱鬧的寒暄，根本不是在歡迎領導，而是在等待命運的宣判。

「老大媳婦，帶孩子去外邊玩去，十點以前別回來了！」劉雲臉上掛不住，呵斥了兒媳婦一句，轉向譚凱和辛紅，陪笑道：「譚鄉長，辛副鄉長，別聽小孩子瞎說，這條老狗養了七八年了，我早就想殺了它，正好兩位光臨寒舍，了了我的一樁心愿。待會兒兩位可要多吃幾塊，七八年的老狗，和外面飯店賣的菜狗沒法比。」

那是一種焦急的眼神，是對未卜前程的擔憂。

辛紅直接就沒有喝茶，而是不住的抽鼻子，說道：「老劉，別整這些虛的，上乾貨。七米之外就是香噴噴的狗肉，你卻要灌我們一肚子茶水，難道怕我們吃太多不成？趕緊的，沒聽到譚鄉長的肚子咕咕叫了嗎？」

上菜的功夫，譚凱的目光開始四處尋找，問道：「劉副鄉長，伯母呢？還有剛才那幾個呢，一起吃吧？」

「對於你來說，或許是舉手之勞，可對於我侄女譚錦華來說，這可是關係到她一生的大事。」譚凱盯著辛紅的眼睛，說道：「拋去人際關係不說，辛副鄉長的舉手之勞就為我大哥一家節省了至少四萬塊開支，那可是相當於我大哥一年的純收入啊。辛副鄉長，你說實話，運作我侄女轉學的事情，你花了多少？」

出來迎接的除了劉雲之外，還有劉雲的老母親，老婆，小兒子，大兒媳和一個七八歲的小孫女。小女孩手裡拿著一個烤紅薯，嘴角抽抽搭搭的，顯和*圖*書然剛剛哭過。

金水口村只有四五十戶人家，設置一個生產隊，在行政區劃上隸屬於山腳下的上林村大隊管轄。

「譚鄉長，我老劉實在沒有想到，您會光臨寒舍，招待不周，您別介意。」劉雲端著酒杯站起來，說道：「譚鄉長，辛副鄉長，什麼都不說了，我老劉敬你們一杯！」

這一次，劉雲不再勸酒了，而是一個勁的勸譚凱多吃點狗肉，不過看他的眼神，顯然也不在狗肉上。

嚴苛的自然環境造就了貧窮的百姓，金水口村多年以來都是青龍鄉發展最落後的地方，去年人均純收入還不到三千元，至今村裡三分之一的人口都要接受政府救濟。

「老劉，你家的路可真不好走啊，若非這是一輛悍馬，否則就開不上來了。」譚凱心裏發酸，只能尷尬的笑了笑。

「好香啊！」剛進入大院，就聞到一股濃濃的肉香，辛紅眼睛一亮，說道：「我猜猜，我猜猜，紅燜狗肉，一定是紅燜狗肉！老劉，可以啊，從哪兒弄來一條狗？」

「給你添麻煩了，早知道你這裏條件這麼差，我就應該開車來接你去龍門客棧。」譚凱起身，和劉雲碰了一下酒杯。

而就在這些低矮破舊的石頭房子中央，卻矗立著一棟紅磚瓦房，雖然也只是三間的規模，但卻顯得有些突兀，儼然是村中貴族。

譚凱一皺眉，我的肚子哪裡咕咕叫了？

要知道好茶可都是論克賣的，就劉雲這點工資，估計一個月連蔣一凡送給譚凱的那餅普洱都買不起。

「譚鄉長，辛副鄉長，一路上辛苦了。快屋裡請，喝口茶。家裡條件差，兩位領導就將就一下！」看到譚凱，和圖書劉雲雙目中閃爍著一種渴望，快步迎了上來。

劉雲的老婆在門外說了一句：「領導們隨便吃，狗頭和狗腸子都留著呢！」

劉雲熱情的把譚凱和辛紅讓到屋子裡面去，三間瓦房，看起來氣派，但裏面的擺設卻著實寒酸，一張桌子，四把椅子，一個至少三十年的大衣櫃就是全部的擺設。

待會兒，我真能吃得下那些狗肉嗎？

不一會兒功夫，一大盆紅燜狗肉端上桌，七八個配菜也都上來了，不過除了一盤涼拌木蘭芽，一盤土雞蛋炒韭菜之外，其餘的都是辛紅從龍頭村的小賣部買來的。

「今天，我終於嘗到了權利的美味！」譚凱轉向辛紅，說道：「我哥給我來電話了，很興奮，很高興，簡直可以用感激涕零來形容。譚錦華是我哥的心頭肉，她的學習向來是我們譚家的大事。辛副鄉長，你幫了我們譚家的大忙，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了！」

譚凱的語氣有些嚴厲，劉雲臉上閃過一絲驚悸，偷偷看了辛紅一眼。

辛紅也大喇喇的說道：「譚鄉長，你生在高陽，不知道山裡人的規矩。貴客臨門，女人和孩子是不能上桌的。你可勁吃，一整條狗呢，不會少了他們的。」

辛紅也放下了筷子，認真的看著譚凱，表情雖然輕鬆，但右手握成了拳頭，卻暴露了他心中也很緊張。

自己太自以為是了，說來吃飯就來吃飯，根本就沒有考慮劉雲的接待能力。

生活在半山腰上的人，平時根本就沒有預備接待貴賓的吃食，突然之間貴客臨門，除了殺狗宰雞還能有其他的選擇嗎？

劉雲則連忙倒酒，說一些客氣的話，很快三個人就分別幹了hetubook.com.com三大杯，一瓶青山王也見了底。

幾十戶人家，幾十棟房子，全部集中在一個山腰台地，絕大部分是用石頭壘起而成，低矮，破舊，放眼望去彷彿進入了古代。

「請譚鄉長指示！」劉雲也連忙放下筷子。

因為處在半山腰，土地稀少貧瘠，人均耕地面積只有一點三畝，而且全部都是靠天吃飯的山坡地。

譚凱僵住了，他已經看到院子左側掛著一張血淋淋的狗皮，也看到了牆角處灶台上那一鍋冒著熱氣的紅燜狗肉。

「譚鄉長，辛副鄉長下鄉體察民情，我不勝感激，以茶代酒，謝謝兩位領導！」劉雲還是有些拘謹，和早晨指揮大家布置會場的時候判若兩人。

辛紅尷尬的笑了笑：「舉手之勞，譚鄉長不必掛在心上。」

酒的檔次也不低，青山王五年陳，零售大概七八十塊一瓶。

「乾杯！」劉雲一仰脖子，一大杯酒就見了底，然後擦了一下嘴唇，看著譚凱和辛紅喝乾了杯中酒，連忙說道：「吃狗肉，吃肉肉，嘗嘗我老婆的手藝。不是我給你們吹牛，論紅燜狗肉，龍門客棧的方大廚都要甘拜下風。」

辛紅覺察到譚凱的語氣有些不對頭，態度更加恭敬了，說道：「真的一分沒花！」

不用相讓，辛紅已經夾了一塊狗肉大口吃了起來。

抬頭看了看小院的大門，看到劉雲的老婆坐在門口的台階上，手裡捧著一個大瓷碗，正就著狗肉湯吃一塊烙餅。

「差不多了！」黑黢黢的老婆連忙踩著小碎步出去了。

裡屋的一台電視還是北京牌的，地板雖然乾淨，但卻是水泥地，半個小時前顯然灑過水，凹陷的地方還有一些水漬未乾。

「哇和-圖-書……」還沒等劉雲開口，那個小姑娘就失聲痛哭起來：「爺爺壞，爺爺壞，黃毛那麼乖，你一棍子就打死了，太可憐了，哇哇哇……」

劉雲打開第二瓶青山王，再次把三個杯子斟滿。

「他們沒見過領導，都出去串門子去了，別管他們，咱們自己吃。」劉雲恭敬的給譚凱倒酒。

譚凱也象徵性的夾了一塊，的確很美味，的確不比方俊的手藝差，可譚凱卻如鯁在喉，吃得很艱難。

辛紅下意識的問道：「有人給你送錢？」

「哪能讓領導破費？」劉雲嘴上在謙讓，但雙手卻接過東西，轉身遞給老婆。

「這多彆扭啊，坐下談不行嗎？」辛紅也站了起來。

所謂的首富，其實只是相對而言，因為家裡有一個吃公糧的，因為劉雲腦筋還算活泛，大兒子在和平鎮支了一個早點攤，家裡的日子過得相對寬裕一點而已，手裡能有三五萬余錢就算是天文數字了！

「哪裡哪裡，這是村裡的老禮，先茶后酒嘛。既然領導的肚子餓了，那就開吃！」劉雲立刻起身收拾茶具，同時喊道：「老婆子，狗肉熟了沒有，端上來！」

譚凱感覺鼻子發酸，他無法想象，就這樣的家庭狀況，為了保住一頂在他眼裡一文不值的官帽，竟然可以拿出兩萬塊現金來賄賂自己，那是下了多大的決心，那是用去了多長時間的積蓄啊！

「就在這裏！」譚凱突然打開皮包，將那兩萬塊錢放在桌子上，盯著劉雲說道：「劉副鄉長，你的茶可真貴啊！」

「是因為我心中有氣！」譚凱說道：「我來青龍已經兩年多了，這期間我們幾乎朝夕相處，我譚凱是個什麼人，你們難道還不了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