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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真和尚沉默了很久，終於憋著一口氣，說道：「你這麼一說，倒也沒什麼毛病……」

道真和尚搖搖頭，說道：「妖、鬼、怪都是和人一樣，有善有惡。不能因為他是妖怪或者鬼魂，就把他划為不共戴天的仇讎。至於魔……」

仰躺在椅子上，曬著溫煦和暖的陽光，宋秋閉著眼睛伸了一個懶腰，美滋滋地喊了一聲：「爽！」

道真和尚笑道：「你可別害我，建國以後，妖怪都不準成精的！」

他從網吧裏面找了一張可以放躺的椅子，搬到網吧門外。

道真和尚笑笑，說道：「我這個人比較喜歡這些，一般這些表演活動我有空都會去。」

「這些事情，也是我用大輪迴功將它的靈魂度化后才看到的。那個主人，在我眼裡，就是一個魔。」道真和尚說話的方式還和未出家的人一樣，從不自稱貧僧，宋秋經久之後，也就見怪不怪了。

和尚的眼睛里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那是懷念，抑或是緬懷。

「後來？後來還能怎麼樣？」道真和尚閉目回憶當時的情景，說道：「我碰到那條狗妖的時候，它已經奄奄一息，沒救了。和圖書肚子上破了條好大的口子，還在嘩啦嘩啦的流著鮮血，臨到死的時候，它還在惦念它的主人會在最後回來找他，回來看他，內心之中，毫無恨悔怨憤。」

「我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紫霞仙子這個人，但我知道，在孫大聖的心中，一定有著那麼一個人和那麼一段不可拋卻、卻又不願想起的感情。」

兩人並排躺著。

「原來妖怪也是重感情的。」宋秋嘆道：「不過一百多年太遠了，你能不能說個時間近點的，建國后的？」

那嗓音成熟中帶著幾分沙啞和幾分醉意，勾人心魄，不需瞧見人，便知道該是名絕色佳人。

宋秋不是江城人，但這並不妨礙他享受這愜意舒服的天氣。

宋秋吃了一驚：「那人是誰？」

「愛是他媽的王八蛋！」

道真和尚卻是恰恰相反，他把眼睛睜得大大的，靜靜地看著蔚藍明凈的天空發獃。

江城的秋天，遠比其他地方更為寂寥凜冽，秋意肅殺，草衰葉落，因此這樣難得的晴朗天氣也使得江城人格外珍惜。

宋秋已經挪開視線，沒有看到道真和尚眼中的情感，感慨說道：「說起來，道和圖書真師傅，你還真是厲害，還沒有度過天劫、修成佛陀，竟然就已經可以和武德星君不相上下了。」

道真和尚微笑道：「修仙者修佛者都是修士，自古以來，修士就有兩條路途。一條是投入凡間門派，是為散修，一條直接拜入仙佛門下，便叫做真修。兩條道路殊途同歸，身份其實並無差別。只是真修們因為授業師尊的眼界修為要超過一般凡間門派，所以修為進境要快上許多。尤其近百年以來，因為環境的污染，散修的修行遇到了很多困難，進展緩慢不少，人數也比以前少了很多。」

「對了，道真師傅，你未成佛陀，便該算是修佛者，我今天恰巧也碰見了三個修仙者，為什麼你未成佛陀就直接和這群神仙混跡在了一起，而那些外界的修仙者則好像根本不知道還有這麼一個地方？」宋秋疑惑問道。

「每個不幸的人心中，都有一個紫霞仙子，但卻沒有人能夠找到月光寶盒。你後悔，卻永遠只能回憶，你悲苦，卻永遠不能忘記。那回不去的地方，那變不了的結局，永遠只能成為過去。」道真和尚說完話，靜靜望和_圖_書著天空，那眼神里，是宋秋從未見過的蒼涼悲愴。

宋秋一拍巴掌，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這就是國企和私企的區別嘛。你們真修就是國企，有編製的，他們散修就是私企，沒有編製的。這些年呢，因為社會大環境不好，經濟不景氣，所以私企的員工都不好過，得不到進步和提升，人也越來越少。而你們國企的人呢，旱澇保收，怎麼也不會虧太多，所以修為境界依舊保持著極快的速度提升。是這個意思吧？」

宋秋閉著眼睛，任由陽光灑在身上，暖暖洋洋的，別提有多舒服。

宋秋睜開眼睛，詫異望過去，問道：「咦，那天你也在江城大劇院？」

「一百多年前，那時候正值戰亂，白骨遍野，民不聊生。北原那裡有一隻家養的土狗，意外得了道，修成了妖。成妖之後，它卻不和同類一樣，躲進深山老林修鍊，反而依舊裝作一條普通的狗，陪在主人身邊。那主人也只是個平民子弟，在那災荒年生自然遇到了許多危險，但都被那條狗妖偷偷化解。直到有一次，一群洋兵碰到了他們，你也知道，那時候華夏人人命低賤，那和_圖_書群洋兵也喝高了，興奮之下，便想要隨手開槍打死那主人。結果危急關頭，狗妖顧得隱藏身份，直接化作妖怪，咬死了那群洋兵。事情說到這裏，其實也算是一個感人的故事，那主人和那條狗是從小一起玩大的夥伴，按理來說，就算不能再共同生活下去，也應該各自互道珍重後分別吧？」

道真和尚冷不丁地開口說道：「你那天吹的笛子很不錯，我很喜歡。」

道真和尚平靜道：「戰鬥力不能代表修為，況且成佛與否，只是一線之間，你成佛不能代表你佛法高深，無人可及，你未成佛，心若向佛，非佛也是佛。更何況，我已立誓，此生永不成佛。」

一個高亢的喊聲從小巷高處的屋檐上傳來。

「一個同樣為情所困的人。」道真和尚淡淡說道。

宋秋好奇問道：「說到修士，我們常說的妖魔鬼怪，真的都是人類天生的敵人么？」

秋雨過後，太陽半遮半羞地從雲叢中露出了真容。

他們並肩躺在狹窄乾淨的小巷中，這條小巷用障眼法布置過，一般人路過這裏，是絕計不會看見的，用太白金星的話說，就是「唯有有緣人才可見之」。https://www.hetubook.com.com

一貫嘴貧的宋秋這時候也沉默下來，他看出來了，在道真和尚的心中，一定也有一個紫霞，一個永遠不能忘記的美麗仙子。

「結果你猜怎麼著？那主人竟然穩住了那條狗，偷偷摸摸地找了個機會，向一群教會的洋和尚揭發了這件事，就為了貪圖那檢舉揭發獲得的一塊銀元獎勵。」

宋秋搖搖腦袋，總覺得這句話似曾相識，卻總也想不起來，咂舌道：「出家人不都是一心求佛么，怎麼道真師傅你反而就不願了？你的境界太過高深，看來我是懂不了了。」

或許是說出了話興，道真和尚繼續感慨道：「何止是妖怪，世間萬物，除了魔，誰又能沒有感情？便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斗戰勝佛孫大聖，那年看過《大話西遊》后，也一個人躲在僻靜的地方偷偷哭了一整宿。」

道真和尚也學宋秋的樣子，搬了張椅子，躺在上面。

「哪裡有什麼魔啊，都是人變的。」道真和尚望著頭頂飄過的白雲，平靜說道。

「後來呢？」宋秋忍不住問道。

一顆腦袋上長著黑不溜秋的短髮，另一顆腦袋上是光滑透亮的光頭，湊到一塊，比照之下，倒也算是相映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