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左手那人臉上橫肉虯結，右手那人皮膚白一塊、黃一塊的痕迹，單飛認得那是常年泡在江中長出的水銹。

單飛心中微震，反問道：「甘寧甘興霸？」

說話的正是黑須人。

烏青聽這人所言似是而非，還圓了這少女腦後傷痕一事，倒不知哪個講的是真的。

「砰」的聲響！

有疾風一道，重重向單飛腦後擊來。

這會兒驀地見到江中的浮屍，烏青自然不舒服，可想著恐怕又有活幹了。

單飛伊始本是推測，但切過脈搏后，感覺女子的脈搏雖弱，但緩動不虛，知道女子性命應無大礙。

黑須人手一緊。他一直背負著雙手，拎著個短短的如意硬木棍，倒沒想到被單飛發現。

「飄在江面的浮屍多是腫漲可怖，可我看這女人臉上皮膚緊緻，不像是落江中很久的模樣。」單飛說話間，用手試下了女子的鼻息，摸了下她的脈搏。

見單飛輕輕翻過那女子，烏青道：「老大，你怎知她沒死？」這會兒他終於看清那女子的容貌——女子不過二八年華，皮膚微黑，長相端莊。

單飛搖搖頭，從衣裳裡子撕下塊乾淨的軟麻布，讓烏青取了清水為女子清洗了腦後的傷口后，為她仔細包紮腦後的傷口。

他知道常人若是全身放鬆的話，飄在水上本不是問題，不過大多數人遇水則亂，沒經過訓練，多是不等放鬆就沉了下去。

黑須人負手上前一步，身旁那兩人亦是如此。

「閣下身手不差，也是道上的？」黑須人臉色微變，止住同伴的出手。

反正他帶走少女的事情，也不準備讓旁人看到。

m.hetubook.com.com烏青微怔，心道未死之人怎麼會飄在江面？江河裡的浮屍通常都是死了多日泡發了才會浮出江面。

單飛抬頭望過去，見到對面立著三人，都是短衣襟打扮。

天下亂中稍安，不過單飛、烏青這一路行來，也是見多了屍骸。很多屍體往往倒斃在荒野無人掩埋，單飛雖在趕路，也會順手挖坑將屍體掩埋。

單飛卻是一揚手中的半截樹枝，眼中有寒光微閃，還能笑道：「閣下這是要做什麼？」

「閣下莫要輕信這女子所言。」黑須人目光閃動，望向少女嘆口氣道：「小蘭，你和馬夫樂福在馬圈鬼混，被夫人發現呵斥后，竟然捲走夫人的財物和樂福私奔，被我等發現后跳船逃命，腦袋卻在木槳上撞了下暈過去，我等好心來尋，甚至讓人誤會，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乖乖回到顧府，只要交出錢財，顧大人和夫人不會為難你了……」

他再不廢話，將那浮在江面的女人拖離水面后，背到乾枯的地方放下來。

單飛聽過說顧雍，知道這人史載曾為江東丞相，不過這應該是以後的事情。

「不是，我不是什麼小蘭，我真的不是！」夏伽藍截斷那人的下文，拉著單飛的衣袖哀求叫道：「我根本不認識他們。恩公……求你，信我，信我好不好？他們真的是殺人不眨眼的強盜！」

「江東四家，顧陸朱張。」黑須人笑道：「閣下是從北方來的，這麼不熟？」見單飛點頭，黑須人上前一步，看了眼單飛身旁昏迷的少女道：「看閣下年紀輕輕，到此想是尋求和-圖-書門路。你將顧府的丫環交回顧府，顧雍大人喜歡，說不定會賞你個一官半職。」

水聲泛寒。

那滿臉橫肉的和臉有水銹的人都是有些不耐煩，黑須人倒還能耐住性子道：「閣下說的不錯。」

黑須人的言語或許能迷糊烏青，但單飛早看出疑點重重，他發現對方接近時，就謊稱這女子是世族府上的丫環，對方果然順桿上爬，就讓他知道會有問題。他故意留給對方個破綻，知道對手若是心虛，絕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黑須人笑道：「如此倒是有勞了，只要過江到了顧府，這丫頭的謊言一拆就穿。」

他話音未落，少女眼中突然露出驚駭欲絕之色，烏青亦是叫道：「小心！」

他正困惑時，單飛飛身到了樹上，一掌劈下根長枝，然後躍到江岸邊，伸樹枝向那江上的浮屍撈了去。

只是見黑須人出手毒辣，完全不留活口的模樣，單飛心中殺機亦起，他對背後給他一刀的人，從來不會有什麼客氣。

眾人這才明白，原來單飛在生死關頭用樹枝格在腦後擋了黑須人的一擊。

黑須人身旁的兩人都知道同伴一擊的力道，可見單飛輕描淡寫的化解了同伴的一擊，暗自詫異，不解單飛為何如腦後長眼一樣？

「老大，很奇怪，她沒喝多少水。」烏青將那女子放在枯樹根上控了下水，沒有發現有水從女子的口中吐出。

那少女本已醒來，聞言起身縮到單飛的背後，顫聲道：「恩公，我不是什麼顧府的丫環，我叫夏伽藍，我不知道他們是哪裡人要做什麼，但他們心狠手辣，殺了我們滿船和圖書運葯的夥計，又綁了我和五福。求恩公……救……我。」

單飛輕輕移動女子的頭部，指著她腦後滲著血跡的紅腫傷口道，「她應是被人敲在腦後落入江中時立即閉過氣去，這才不但能躲過殺身之禍，還避免了溺水之難。」

他話音才落，有人在不遠處道：「閣下說的不錯，這是江南顧府逃出來的丫環，本要和馬夫私奔過江，卻被我等發現。這丫環慌不擇路的跌入江中，我等順江找過來，閣下若是將這丫環交給我等，顧府很感盛情。」

「有人要殺她？為什麼？」烏青微有吃驚道。

跟在單飛身邊多日，他才發現處處留心皆學問，很多事情在他眼中尋常無奇，可在單飛眼中，總能發現點不同。

正中那人雙手背負，頜下黑須飄飄，很有幾分洒脫的感覺。

少女早已醒來，見兇手隨即追來，心中著實害怕。見少年如此質疑，只怕少年跟著受害，立即說出原委。

這女子被打暈后落入水中不會掙扎，更沒有灌水，反倒因此撿回一命。

包紮時，單飛心中在想，看這傷口似是棍棒敲擊造成，不似無心更像有意，有誰會和這女子這般深仇大恨？

烏青沒單飛的本事，但也很快找來根枯枝幫單飛將浮屍向岸邊拖來，不等到岸的時候，烏青已脫鞋下水，衝到浮屍前看了眼，叫道；「老大，好像真的還活著呢。」

眼下曹操是個司空，孫權好像還只是繼位吳侯而已，顧雍絕坐不到丞相之位，不過顧家是江東大族倒是不假。

扭頭向江上望去，單飛突然道：「烏青，這女人可能是哪家大戶人家逃出m.hetubook.com.com來的丫環，若是有人來找，倒也麻煩。」

單飛微笑道：「原來閣下是道上的，也不是什麼顧府的人。」聽黑須人冷哼一聲，單飛問道；「還不知道閣下是誰的手下？如今總可說了吧？」

單飛眉頭微揚，「聽說江東有幾大家族……顧陸什麼……」

「若真依閣下所言，倒是極好了。」單飛握著少女的手腕，看樣是要將少女交出去，瞥見少女微動的眼皮，單飛突然道：「聽說顧大人為人不差？」

江邊風冷。

「老大，這女人好像有點邪門。」烏青低聲道：「常人入江則沉，她為何還能浮在江上？她……是不是……」

擊向單飛的那硬棍重重砸在單飛的腦後，卻是衝天揚起，黑須人大驚失色，不由退後一步，實在難信有人的腦袋竟如此堅硬。

單飛看著黑須人微笑道：「如果真如閣下所言，我倒要將這個小蘭送到顧府問問，還請閣下莫要多心。」

她偷見單飛瘦弱的模樣，感覺這少年面對這三人也是自身難保，但這時候實在也沒有旁的方法。

本想用神神怪怪解釋，見單飛看來的目光有些責怪，烏青立即道：「那老大覺得她怎麼會浮在江上？」

單飛緩緩扭頭望向那少女道：「你若問心無愧的話，就和我去趟顧府……」

烏青怔了下，不解單飛的用意，不過聽到身後有枯枝響動的聲音，烏青暗自凜然，向單飛走近些，應聲道：「單大哥說的不錯，那我們該怎麼辦？」

單飛、烏青還在不解時，那少女失聲道：「你是甘寧的手下？我們和甘寧無怨無仇，他為何要對我們一船運葯的和*圖*書夥計斬盡殺絕？」

「那以顧大人的名望，難道對手下的丫環說殺就殺嗎？」單飛反問道。

烏青見黑須人篤定的模樣，內心疑惑不定。

「這女人腦後的棍傷，就是被閣下藏在背後的棍子打的吧？」單飛微笑道。

少女說出了真相，黑須人做事老練，隨口混淆了是非，若是常人的話，多是怕事離去，不想這少年居然要分辨個清楚。聽這少年要去顧府後，黑須人知道少年有了疑心，見其扭頭詢問少女，黑須人只怕夜長夢多，一不做二不休的就要直接幹掉單飛。

黑須人亦是驚疑不定，他看單飛年紀輕輕卻是頗為鎮靜，本不想橫生枝節，只想將少女帶走再說。

單飛看著那屍體越飄越近，突然道：「好像還沒死。」

黑須人眼中有寒光閃現，「閣下的意思是……」

烏青伊始不知道單飛的用意，只以為他是拜菩薩的，後來聽單飛解釋才知道，屍骨露於野，會導致很多疾病瘟疫的散布，對住在附近的活人不利。烏青對單飛這般行為很是感動，一路也和單飛一起掩埋屍體。

單飛在許都時就對烏青暗自觀察，知道其本性質樸，這刻見烏青不偷懶耍滑，倒是暗自讚許，心道這小子沒有辜負他的期待。

果如他料，黑須人不知道單飛是在試探，當下出手，可單飛第六感敏銳，又是早有防備，如何能被黑須人偷襲？

黑須人目露精光，凝聲道：「錦帆賊的名頭，閣下想必聽過？」

他卻沒想到單飛信手一擋，就將他的悶棍擋住，若非他手抓得牢，短棍幾乎都要飛到天上。

烏青聽了后，倒是佩服單飛的眼力非同凡響。